初臨貴地去找蚌女買東西時,就聽說了囚牛音樂會,秦弈初時覺得好玩,卻從沒想過去參與。
從這可以看出,秦弈真不是個癡迷于此的樂師畫師,換了個真心癡迷于此的,那是自己打破頭都想去參與才對。
當初居云岫對他的本質可謂一眼看破,就從沒寄望于他能傳承琴棋書畫之道。音樂與繪畫對于秦弈始終是一門興趣班,而非根本道。當然有這個興趣已經不錯了,至少居云岫從他的笛音里聽出了出塵與豁達,找到了知己相得的樂趣,也是一項驚喜。
或許秦弈自己也從來沒想過,有朝一日自己會以一個“樂師”的身份,去接近一位無相級大妖。
嗯……當然是妖。龍鳳都是妖,囚牛當然也是。只不過它們不叫無相,叫祖圣,一個意思。時至今日秦弈也懶得去給大家不同的修行模式強調不同的稱謂,叫啥都一樣。
恍惚間想起很早年前,自己剛剛出山的時候,流蘇表示你愛叫鳳初琴心還是練氣筑基都無所謂,喜歡什么喊就怎么喊,愛叫傻子境都隨你。
到了今天,才大致有些觸摸到了流蘇的心境。
稱謂真的不重要。
囚牛表現出的都是宅向、藝術向,自己又是跟羽人蚌女這些幾萬年來根正苗紅的禁地族群混的,理論上不該有危險,但天知道睚眥貔貅會搞什么鬼,就算動手的幾率只有萬分之一,那也是有幾率。秦弈還是在赴會之前把自己的裝備全面升級,以應對可能產生的不測。
而同時,和安安的笛子合奏,也就那樣了……安安勉強達到了正常吹奏一曲的水準,放在凡人之中也算可圈可點了,能不能達到讓囚牛有驚喜的程度,那還得看他秦弈的合奏能不能帶得起。老實說秦弈自己都沒啥把握,他的曲藝水平畢竟不是居云岫。
硬著頭皮上吧,只希望囚牛沒聽過多少外界之音,能有些新鮮感。
無論多沒信心,音樂會的日子還是到了。
羽人族點起精兵,羽飛綾親自帶隊,前往建木做侍衛。其實以往的音樂會,羽人族沒這么高規格出馬,畢竟只是為娛樂場所維持秩序之用,檔次不高,并沒有必要動用羽人族的族長和圣女,囚牛也不是喜歡做派的性子。
但這次摻雜了更多政治含義,羽飛綾試圖再和龍子溝通一二,也為保護大家的安全。
若是排除建木操控的作用影響,羽飛綾的實力甚至超過半數龍子,不是開玩笑的。在海中禁地,羽飛綾說話也是擲地有聲的,很有分量,可比蚌女靠譜多了。貔貅謀鳳羽都不敢公然表達,對蚌女就敢強行做老賴,態度都不一樣。
老實說從一開始秦弈找上羽人族,是覺得羽人能幫大忙的,說不定直接就能給顆建木之實吃吃呢……只是沒想到搞了半天變成自己成了羽人一族的救星,也是所料未及之事。
他現在跟在蚌女隊伍里,第一次知道其實蚌族不是只有雌的……居然有雄蚌,還有雌雄同體的,人形化之后跟個太監一樣。也許是蚌女的美貌在外有名得很,所以別人開口閉口都是蚌女,居然忽略了它們性別如此豐富。
“媽耶雌雄同體都有。”秦弈傳念狗子:“你人形之后啥樣的?”
狗子無語:“你第一次想起我人形的問題?”
“呃……”
“你有些時候很聰明,有時候遲鈍得如同蠢豬。”狗子覺得很奇葩,別說它的人形化了,這貨連流蘇人形到底啥樣的都沒深究過……
秦弈沒好氣道:“因為我覺得你黑毛球狀最可愛,不想看別的了。”
“切。”狗子覺得他可能也是看流蘇小幽靈狀很可愛,下意識回避了別的?
想到這里便道:“我沒人形化過,一定要化形的話,我根本沒有固定形態,愛化成啥樣就是啥樣。”
“所以你以前說女裝也是完全沒問題的啦?”
“那是當然,我有什么男女可言?你愛看女性形態,那就化成女性形態給你看唄,有什么大不了的。”狗子很是無語:“莫非你覺得那會讓我很委屈?我完全沒感覺男女有什么區別。都修行到了你這程度了,連肉身皮相都堪不破,都不知道你怎么修到暉陽的。”
“我還能乾元呢你信不信?”
信……狗子耷拉著腦袋,沒法跟他爭。
秦弈把它從戒指里抓了出來,狗子怒道:“干嘛?”
秦弈手上一晃,變出了一條小花帶,唰唰給它扎了一個蝴蝶結。
狗子:“?”
“漂亮的狗子。”秦弈拍拍手:“反正你覺得無所謂不是?那就女裝吧。”
狗子翻了個白眼,果真沒理他,任由蝴蝶結在腦袋上頂著,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
“嘩……狗子越來越可愛了耶。”安安跑了過來,一把捧起狗子搓了兩把。
狗子沒好氣道:“怎么不在那聽雄蚌們巴結了?”
安安偷眼看看秦弈,見秦弈沒什么反應的樣子,略微有些失望,還是道:“和先生一比,他們太……太不男人了。”
“嗯?”秦弈指指不遠處一個很健壯的雄蚌:“那不是挺男人的?”
安安轉頭看了看,瞪眼道:“過來!”
雄蚌屁顛顛跑了過來,點頭哈腰:“公主有何吩咐?”
安安提起小拳頭作勢欲打。
“砰!”雄蚌瞬間合成了扇形。
安安飛起一腳,扇蚌滾了老遠。
秦弈嘆為觀止,這就是蚌族嗎?刻在基因里的慫啊……
安安嘆了口氣:“平時就算了……族中有危險的時候,真的沒有用。”
秦弈倒覺得如果這么比的話,安安反倒還算是相對有勇氣的一個,至少她敢代表族群到處做貿易,還敢試圖找九大王要債。
雖然還沒有找。
安安抬頭看著遠方,低聲道:“先生,建木到了。”
秦弈差點沒反應過來。
因為前方這堵墻根本沒邊沒際,都不知道多寬,要不是能看見確實是弧形向外,說是墻一點問題都沒有……
這是樹。
用肉眼觀測直徑,那是根本不知道多少。
如果說羽人島上那一枝像是摩天大樓,那建木主干大概就像大山那么粗,高度按照狗子的說法,萬仞高。
這高度聽著好像很常見,很多詩詞文章動不動萬仞山,其實那是虛數。千里尋木,也是虛數。
而狗子說的是實數。
實數萬仞是什么概念呢……一仞大約和一個普通人差不多高,一米六到一米八,萬仞最低也是一萬六千米。
珠穆朗瑪峰最高的地表高度是八千八百多米。
一棵樹,是兩倍的珠峰高。
其實怎么說呢……這個高度已經極為恐怖了,尤其這是樹不是山,一棵樹這么高簡直變態。但在秦弈心里卻反而輕松了一些,因為好歹沒不周山那種支撐天地的說法,還算是在正常造物可以理解的范疇內。
這是傳說中的建木,建木高大威武才是應該的,應該的。
秦弈表示情緒穩定。
這么高的樹,其實已經不僅是樹了,樹上的每個枝椏都可以算一座城,是能住一個族群的。當然并沒有什么族群有資格住在上面,樹分九區,九個龍子各居一區而已,一起住在上面的都是它們的侍從。
秦弈發現這些侍從很多都不是海中種族,也沒多少天空種族。居然大部分是大荒種族……有巨人國的,有小人國的,很是有趣。
在靠近建木的邊緣,另有一個一望無際的巨舟停泊在海上,那是遠古之時天地大變,連大陸板塊都和流蘇當時所知不一樣了,這種板塊遷移的結果對于很多族類而言都屬于滅頂之災。于是有巨人刳木為舟,剡木為楫,漂洋而渡,尋求族群安居之地。
這是此地大荒種族的由來,也是尋木上面削掉了一片的由來。
秦弈看著那巨舟,覺得自己正在見證神話,頗有心潮澎湃的感覺。哪怕見到了龍鳳,見到了饕餮,見到了各種各樣的妖怪,都沒有這么一艘船帶來的強烈觸動感。
因為雖然世界不同,也可以從中遙想曾經的華夏先民,與天地作戰的遺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