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芳就那樣孤零零的站著不動,沒有描眉沒有擦粉沒涂口紅沒有時裝,像一塵不染的雪花,從上至下,從外到里,不染風塵。</br></br>李和聽到這話,突然有股莫名的心酸,是啊,不知不覺,她怎么就三十了呢,沒有美好的童年,沒有燦爛的花季雨季,甚至在人生最美好的階段,跟一大批人一樣在農村苦熬,好不容易熬出頭就突然發現人到中年。</br></br>心里一軟,直接道,“那行,我們進去拍一張,想拍多少拍多少”。</br></br>何芳笑了,“真的?那我們去排隊”。</br></br>這是個國營改私營的照相館,拍照的人很多,有的人是為了單純紀念,有的是結婚,有的拍照是為了相親,有兩個穿襯衫打領帶的,一要相親的。</br></br>涉及到談婚論嫁時,即“兩序和“三好”標準。</br></br>所謂“兩就是先后倘若照片面相不好就不見人了。</br></br>所謂“三好”,就是單位好成分好人品好。</br></br>“三好”缺一免談。城里基本都是這個照程序走。</br></br>至于后面的多少條腿,幾大件,就是結婚的程序了。</br></br>等輪到何芳和李和兩個人的時候,都半個小時過去了。</br></br>李和讓何芳過去,等何芳坐好,四十多歲的照相師傅對著何芳說,“照相時可千萬不能動,一動人臉就“虛”了”。</br></br>拍照的老座機可不先進,一般人操作不了,照相是門技術,學會也得要幾年。</br></br>“咔...咔”,何芳就這樣端端正正的坐著連續照了兩張,然后沖李和招手,“你也過來,咱倆照一張”。</br></br>李和也過去了,因為只有一把椅子,兩個人都是直接站著的。</br></br>照相師傅說,“哎,我說你倆可真有意思,離那么遠干嘛,站近點”。</br></br>何芳直接手搭在李和的腰上,笑著對照相師傅道,“這樣可以了吧”。</br></br>“好了,就這樣,哎...對....不要動...3...2...1“,然后就一下子‘咔’的一聲,一瞬間就這樣定格,照相師傅師傅說,“行了,就這樣了,一周后來取照片”。</br></br>照完照片之后要在暗房里用藥水沖底片,再用水洗凈,等底片干了之后再洗成相片。最后用花邊刀裁出小花邊切割,全是手工操作。</br></br>從照相館出來,李和說,“今天是你生日,我們去壽山那里慶祝好不好,我把班里同學再喊來幾個,熱鬧熱鬧”。</br></br>這么多年,何芳對他沒有少照顧,很多時候已經形成了習慣,變得自然而然。</br></br>何芳搖搖頭,“我都三十了,又不是小孩子了,還要過什么生日,不要跟任何人說,要不撕爛你嘴”。</br></br>“行,你不識好人心,我也沒轍,不過想要什么禮物,我送你?”。</br></br>“我自己有手有腳,要你送什么”。</br></br>李和好心好意,結果沒落著好,自己朝自行車一挎,道,“行,你有手有腳,你自己走路?我騎車先走”。</br></br>“趕緊走,不聽你墨跡”,何芳沒聽李和啰嗦,一腳就踮上后車座。</br></br>壽山的飯店又擴大了規模,前院的9間屋子全部重新用膩子粉刷了一遍,改成了優雅的小包廂,既有檔次又有私密性。至于后院的屋子就還是空著,因為確實是忙不過來了。</br></br>經過李和的同意,壽山不知道又從哪里找來了一個中年人。</br></br>生意也是愈發的火爆,天天客人不斷。</br></br>“啥?”,李和覺得被這老頭忽悠了。</br></br>“那確實是我獄友”,不過壽山立馬又信誓旦旦的說道,“不過我保證他是清清白白的人,你不是平反了嗎”。</br></br>“拉倒吧,你自己還一屁股前科呢,你能保證啥”,李和倒不是嫌棄壽山以前有過勞教歷史,現在被平反了,也沒啥大事,關鍵壽山這人雖然油滑,但是本質不壞。只是生氣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而且極度懷疑李老頭這幫人都是知道的。</br></br>壽山慌忙笑道,“別生氣,你不是一直沒給機會說么?咱剛遇到那幾天,我才剛從勞教所出來,我要是當時就說,我不是怕嚇著你嗎。我那會就想給你家燒個飯,可從來沒想過開啥飯店。你想想,我要是沒個過去那事,我能跟我親閨女十幾年見不上面,還讓別人養?”。</br></br>李和罵道,“那你就不怕,政策有啥變化,把我給害上了,你自己可是個黑五類,老子可是個根正苗紅的無產階級貧農,現在是學習優秀,品學兼優的大學生,將來是社會主義的合格接班人”。</br></br>壽山的眼角抽了抽,對這無恥的話直接過濾,你要是貧農,老子就不是黑五類了,不過還是笑呵呵的道,“我早就想好了,這飯店執照的名字一開始就是我的,如果真有啥問題,頂多就是我租了你房子,啥事都是我頂著,我老頭子不能沒良心把你交代出來。而且人家公安工商所來過幾次,的平反文件,鼓勵我安心經營,足額交稅,奉公守法呢,我就更篤定一點事不會有。何況最重要的一點,當初跟我們一批出來的不少人,有的不少恢復了工作崗位,當了大領導。你說政策再變,不可能再把這些大領導擼下去吧”。</br></br>一來就讓壽山跟李和交心交肺是不可能的,不過一階段的相處,兩個人倒是有了不少默契,壽山也是吃準了他的性子,李和說,“那叫什么年“.</br></br>“趙祖年”。</br></br>“對,你把他喊進來吧,行的話,就留下”。</br></br>壽山高興的拉開門,對著門廊上抽煙的男人道,“祖年,趕緊進來”。</br></br>男人年齡四十多左右,個子中等,顏色并不好色蠟黃,皺紋堆在臉上。</br></br>李和眼,笑著道,“自己坐,沒啥客氣的”。</br></br>壽山把趙祖年按在椅子上,又對李和道“才三十多歲,就是長的有點那么著急,你也別介意,至今還沒混上媳婦”。</br></br>李和自己喝了口茶,也沒開口,畢竟很多事情,是人家的,是個人都比較敏感,要是想說人家就自然會說,要是不想說,李和不好留他。</br></br>三個人就這樣干瞪眼坐著,誰也沒開口,不過最后還是中年人有點熬不住了,把煙蒂掐滅,放在手里,直接道,“那我就直接說了,說起來當年那點事吧,我也是被人冤枉的”。</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