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1979

447、新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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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面和巷口的風景跟李和離開的時候相比,又是一重樣子了,以前害怕沒收財產的個體商店重新開門了,各種攤子也遍布大街小巷。

以往返鄉的農民又進城了,現在進城的通道不止考學、招工這么幾條路了,不像以前那么狹窄了,里面以年輕人居多,他們用橫沖直撞的野蠻勁,在城市里尋找自己的一份天空。

但是戶口政策,還是循著科舉時代的鄉村精英的選拔的路徑,努力讀書,大學畢業,戶口落進城。

然后魚找魚,蝦找蝦,土豆找地瓜,癩蛤蟆找青蛙,烏龜找只大王八,找一個與自己類似經歷的女性結婚,享受著制度的紅利,按部就班的生活著。

小平同志南巡以后,市場經濟這個遲到的佳人,終于告別了“猶抱琵琶半遮面”的曖昧,在眾人復雜的眼神中,盎然出現在中國經濟的舞臺上。

姓資姓社的論調遭到了迎頭痛擊,一下子集體失聲。基調已經定的很清楚,計劃多一點,還是市場多一點,不是社會主義和資本主義的本質區別,改革開放的的膽子的要大一些。

“改革”和“開放”這兩個詞第一次組合在了一起,叫改革開放。

一直受到困擾的改革開放,有如沖開了閘門的洪水,汪洋澎湃,激流向東。南巡以后,風向變了,再也沒有政治運動和經濟整頓阻,各種中央文件條文不是廢止就是修改,跑道上層層障礙物一律清除,各色人等狂奔起來。

政府可以辦公司、教師可以兼職、倒賣緊俏物質的可以合法牟利。

下海成為了千百萬人選擇的生活方式,鐵飯碗下海也不會再成為異類,官員、警察、作家、教授、學生....

爭先恐后的跳入商海,社會面貌大為改觀。

皮包公司以前還是過街老鼠,現在報紙上公開表揚說,這是商業領域的潤滑劑。

首都庫存的營業執照不夠發。

同時,南方談話之后開啟的國企改革,更促進了下海熱,很多國企負責人和政府官員變身為私營企業的老板。

全國一下子涌出來了大片的開發區,到處破土,用鐵絲網圈一塊地,蓋個章,剪個彩,就算開張了。

然后開始有人大喊,經濟過熱了!膨脹了!膨脹了!

粵東說,“老子剛剛才生火!”

胡建說,“連粵東都不熱,我熱你妹啊!”

蘇省說,“老子褲子還沒脫呢!膨脹你麻痹!”

瓊海省左右而言他,老子地產剛崩盤,我能跟你說?

桂西說,“老子還在冰塊狀態呢!”

中西部大哭,“麻痹,別跑那么快啊!等等老子!”

許多事情還在爭論,可下海經商、市場經濟已經成為了常態。

一個南巡就能使中國人涌動起來,這是多大的能量。

李和再經歷一次這個時代的大浪潮,用更加細微的眼光去觀察,又是另外一番感受。

李覽誰也不讓抱,就追著阿旺跑在最前面。

“阿旺,慢點。”何芳知道喊兒子沒用,只能喊阿旺。

阿旺又屁顛屁顛的跑回頭,李覽也跟著掉轉頭跑回來。

李覽看他老子朝他瞪眼,不服氣的問,“你看我干哈!”

不聽這口音還好,一聽這口音李和就氣不打一處來,瞪眼道,“有的是時間拾搗你,到時候你就知道干哈了!干哈!”

李覽立馬委屈的撲到了何芳的大腿上。

“歇了吧你,有氣別朝孩子撒。”何芳第一個不樂意。

李和道,“我說,我管孩子呢,你能不能別跟我唱反調。”

何芳白了他一眼,“你那是管孩子嗎?你那是嚇唬孩子,哪個男孩子不皮實的?”

老太太裝作沒聽見,拉著李覽的小手,走前面去了。

“我小時候就不皮實。”李和立馬反駁了。

何芳笑著道,“你小時候?你小時候那是傻里吧唧的,想皮實也沒條件。”

“你說的對行了吧。”李和沒去打嘴仗,很識相的閉嘴了。想想他不在家的時候,與親友鄰居朋友的人情往來、慶吊交際,便差不多都是媳婦一手操持了,這不是容易的事情。

剛從外面買鹵菜回來的何龍迎到了李和,高興地說,“姐夫,前個我們還在說呢,你什么時候能回來,想不到今個就回來了。”

“事情忙完就回來了,也沒確定什么時候回來,就沒提前通知。你這買的什么?”李和朝何龍的塑料袋撥拉了一下,“豬頭肉?下酒好。”

“還有花生米。”何龍見她姐和老娘已經走了,也趕緊拉了李和跟著,“中午咱們好好喝。”

李和聽說里面有花生米,趕緊抓了一把,一邊吃一邊問,“生意怎么樣?”

“好的很,現在人都舍得花錢,不像以前請客吃飯都是緊巴巴的,都喜歡擺闊氣講場面,菜式越貴,他們反而越喜歡。”

“那就好。白天不忙?不能耽誤你生意。”

“店里有人看著呢,中午沒多少人,客人主要在晚上。”

這是一個很大的小區,十萬平以上,里面主要的房主是是大機關、大單位的員工。

很多原來都是與李和一個巷口的,開始看到李和沒敢認,直開到李和沖他們點頭微笑,才熱情的招呼上了。

李和掏出煙散了幾根,隨意聊了幾句,然后跟著何龍往小區的最里面去了。

到了屋里,何龍開始向李和介紹家里的裝修布局。

李和當然一個勁的夸好,實際上真還是不錯的,120多平的空間已經超過了許多普通居民,甚至領導干部的居住條件,裝修的也漂亮,家具、沙發都是嶄新的。

“日苯產的。”何龍向李和展示了最新的抽水馬桶,轟隆一聲,水花在馬桶里打轉。

“大兄弟,吃飯了,我曉得你酒量成的,咱們先一人半斤來。”何龍的大舅子,吳春強喊吃飯,不過他不知道怎么喊李和合適,也就稱呼了一聲大兄弟。

李和看到桌子上的白酒有點犯怵,笑著擺擺手,“我這剛回來,還沒緩過勁呢,容我兩天,你們喝白酒吧,我喝點白酒對付著。”

老太太在旁邊幫襯道,“都喝啤的吧,晚上店里都忙呢。”

最后都拿了啤酒,何龍啟開了啤酒,每人面前放了三瓶。

李覽踩在椅子上,拿著筷子把碗瞧得蹦蹦響。

李和剛想過去把他提溜下來。何芳就把李覽抱了下來,細聲問道,“媽媽昨天怎么說的,又忘記是了吧?”

李覽摸摸肚子說,“吃飯。”

何芳繼續問,“那吃飯洗手沒有?”

李覽搖頭,“沒有。手干凈的。”

他還把手舉起來給何芳看。

“那也要洗手,記住沒有?”何芳見他點頭,繼續叮囑道,“吃飯不能亂敲碗,記住沒有?再敲碗媽媽就打你了。”

李覽賭氣坐在了沙發上,玩弄小手,不再吭聲。老太太端了飯碗給,給他喂飯,他故意撇過頭不吃。

李和說,“揍一頓就好了。”

何芳白了他一眼,拉著李覽到了陽臺上,哄著喂飯。

吳春強對著李和舉杯說,“小孩子都這樣,長大懂事了就好了。”

李和一飲而盡,說,“小時候不管好,大了更難伺候。”

他喝了兩瓶啤酒,實在喝不下去了,眼睛都睜不開了,招呼了一下就要走人,困得想睡覺。

老太太留在兒子家要幫忙收拾廚房和衛生,只有李和跟何芳一家子回去。

樓底比較陡,李和醉醺醺的下樓,何芳不放心他抱孩子,只管自己抱著。

下樓后,李和點了一根煙,突然才想起來問,”怎么買在六樓?“

家里有老太太,上下樓肯定不方便的。

她不無怨氣的說,“那吳春燕打的什么主意,歪主意,怕吃虧似得。”

李和笑笑,“你是大閨女,你吃點虧吧。”

何芳說,“謝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