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1979

414、應變計

1990年5月24日,老布什宣布延長中國最惠國待遇,但也提出了不少條件,其中一條就是不能再向中東賣導彈。至于中國有沒有同意,那是另外一條說法了。

改革開放以后,美國是中國的第三大貿易伙伴,中國對美出口約占中國整個出口的10。

延長最惠國待遇,可以享受優惠稅,當然是有利于中國出口創匯的。

另外,最惠國待遇是關貿總協定的基石,美國不給予中國最惠國待遇,肯定會增加中國入關的難度。

李和這邊沒樂呵上兩天,于德華卻愁眉苦臉的來了。

“歐共體將中國的滌綸短纖維、鞋類、草酸、錄像帶、小彩電、打火機列入了反傾銷調查,提高了17的關稅。”

“走香港或者澳門是了。”李和不以為意,往后的幾十年中國產品會成為全球反傾銷調查的頭號對象,根本不足為奇。實際上早在八十年代初期,美國人就開始了對中國化工產品的反傾銷調查。

以中化公司為主導的國營出口公司基本上把糖精鈉、高錳酸鉀、氯化鋇、草酸、雙氫鏈霉素、三氧化銻這些化工品賣出了的白菜價,打遍世界無敵手。

只是他沒有想到,因為他的出現,西方會把棉紡產品的反傾銷調查提前,這個絕對是萬萬沒想到的。可是話說回來,該來的早晚會來。

于德華嘆口氣道,“他們將中國通過香港和澳門轉口或再出口的產品也統計在來自中國的進口之內。”

“這就尷尬了,靠。”李和想不到歐委會會這么狠,“那你去商業部沒有?他們怎么說?”

于德華道,“商業部和外經貿的領導讓我們等,說咱們還是不受西方認可的非市場經濟體,所以國內這塊沒法應訴。”

“問下老沈,他是學法律的他應該懂,他不懂的話就讓他找懂的,以香港公司的名義去應訴。”這是李和能想到的最好辦法了,政府都想不出轍的事情他能怎么辦?

何況這一次的反傾銷調查不止針對他這一家,基本全國的企業都針對上了。

于德華苦笑道,“問了,老沈說這律師費可貴著了,沒有四五千萬美金落不了地。麻底鞋和滌綸短纖維還不是咱出口的主導產品,利潤也沒多少,再說還不一定能贏呢。我意思是不行就算了,咱們把精力放其他產品上就是了,這兩項產品對咱們也無關大局。”

雖然這兩項產品對于德華經營的影響不大,可是他擔心的是有了這個開局,以后會涉及到更多的出口產品,那才叫沒完沒了。

“那也要應訴,不然真成了軟柿子,下次人家還得針對你。”李和想了想又問道,“起訴咱們的企業是哪里的?”

他只能自己帶頭干了,指望中化公司陪他一起應訴,可能性幾乎為零。許多國營出口公司的經營范圍很寬,少經營一項化工品根本無關痛癢,根本不會積極應訴。

“西班牙和意大利的兩家廠子。他們也是以棉紡和鞋類為主導的。”

李和咬牙切齒的道,“干他!能不能收購了?”

于德華搖搖頭,“這種家族企業股權集中,很難收購。”

“那就在他所在地的收購兩家同類型的廠子,給他擠破產。”李和發狠了,也是有樣學樣,很多財大氣粗的家電企業后來都是這么干的。

既然能干國內的同類產品針鋒相對上,說明技術水平也高不到哪里去,完全有希望懟上去。

“這賠錢可要賠大了。”于德華有點不認同。

李和道,“這種一般都是地區性的壟斷企業,只要把它們干死了,咱們以后就沒競爭對手了。別那么溫溫吞吞了,去吧。”

當企業活動達到一定規模的時候,為了節省時間和流程,通常都是這么暴力,收購和兼并永遠不鮮見。跨國企業進入中國的時候也是這么干,從牙膏等日化產品,再到飲料行業、糧油產業,機械制造,都是一樣的。

在香格里拉飯店,仰勇終于上交給李和一份三頁手寫紙,這是所謂的方案了。

李和拿在手里,字跡遒勁有力,沒有涂改,顯然是謄抄過得。

內容大致看了一遍,選址上他首先給否決了。

“才5000萬美金?”李和搖搖頭,也不認可這個預算方案。

仰勇的總方案很保守,按照這份計劃書,是先做貨運車,而且傾向于做3.5噸以下的微型卡車。

他看了看李和皺著的眉頭,不慌不忙的解釋道,“李老板,廣洲標致、惠州熊貓、浦江大眾、吉普、一汽夏利、十堰二汽、紅星、紅旗、奇觀、儀征都是生產汽車,他們有成熟的轎車產品,特別是還有很多國外的進口汽車,我們如果一開始進入轎車行業是很難競爭的。但是微型卡車系小眾車型,價格低廉且利潤微薄,因此進入的車企非常少,而且微型卡車已經成熟的技術標準,國產化率可以達到70。這對我們來說非常的有利。這種車型適應于鄉間山路、泥濘亂石路、積水路等各種城鄉結合部市場、鄉鎮道路行駛,主要滿足建材、農副產品、百貨家電、設備配件、小五金、食品飲料等散貨中短途物流及自用中高端用戶需求,具有良好市場前景。”

李和習慣性的摸摸頭,發現沒手感,頭發好長時間沒剪了,有點長了。

只得無奈的摸了摸額頭,他認真的仔細一算,才發現國內目前生產汽車的企業居然有二三十家!如果再加上準備建的起碼有四五十家!

一汽、江淮、二汽、北汽、川汽、南汽、鳳凰、儀征黎明、塞北箭、青海湖、哈飛、紅星、東風,包括奇瑞他爹鄭州長劍汽車現在都活的很瀟灑呢。

只是后來隨著汽車行業的競爭加劇,都沒活下來,包括后來新建的大發、廣洲標致、貴洲云雀、南金菲亞特、三江雷諾、吉普、北汽三菱,統統的嗝屁了。

建汽車的難度李和有預料,可是現在才發現難度比他預料中的要大。

要說要難度吧,長劍、神箭、黎明汽車都是鄉鎮企業發展起來的。要說沒難度吧,活下來的沒幾家。奇觀、春蘭、夜明珠、茶花、山鹿、天馬、通寶、云豹、哈飛這些起碼四五十個汽車品牌,還有誰能記得住幾個?

他有的是錢,賠了也不怕!

干了!

“我給你投一億,美金!”李和下定了決心。

“李老板,這是不是太多了?”仰勇卻沒有興奮起來,李和的資金多了,相對于他自己可憐的本金,根本拿不到多少股權,等于替他人做嫁衣裳。

李和知道他的擔心,問張先文和仰勇兩人道,“聽過股權對賭協議沒有?”

“略有了解,你的意思是?”仰勇點點頭,而張先文卻是一臉迷茫。

“我不管你先期能投多少錢,但是我可以把全部股權的20作為期權池,將來如果汽車廠的發展符合預期,你的行權價格還是可以按照現在的初始價格來。我看了你這份方案,你說投產期需要三年,年產5000輛,是不是?”

創業公司需要的重要員工越多,角色越重要,留的期權池就越大。對李和來說,仰勇和沈道如完全不一樣,所以對待的方式不一樣。

仰勇撲通一聲站起身道,“李老板,按照你說的,如果你真的投資一億美金,完全可以年產1萬輛!收入過億!如果利稅低于5000萬,我自動辭職,而且一毛錢不拿!”

張先文嚇得戳戳仰勇,急忙道,“老仰,胡話呢,一輛四五噸的解放重卡才五萬塊不到,而且一汽二汽都有庫存積壓,你小型卡車還能指望賣多少錢?”

仰勇道,“那你怎么不說一輛普桑要二十多萬?他們的車廂還是木質車廂,計劃指令當然賣不出好價。”

李和笑問,“那么汽車生產的批文呢?”

仰勇道,“這個我來弄,只是車子叫什么牌子好,總要弄個響亮的。”

“寶馬。”李和不假思索的回了,反正中文的商標在他的手里,英文的商標可以到時候再想一個。至于巴依爾還是繼續叫巴依爾吧,沒毛病。

“寶馬?”仰勇和張先文對視一眼,同聲說了一句好。

仰勇道,“汗血寶馬,很妥當。”

李和問,“總工程師人選有嗎?”

從規劃到選址,必須找一個有經驗的人,不然靠新手摸索非摸索到猴年馬月,純屬走彎路。

仰勇道,“有人選,不過人家不一定樂意,現在退休了,是科協的一個委員,參與過一汽二汽的建廠。”

“你盡力吧,不行,咱們別處再挖人。”其實按照李和的計劃,主要還是從毛子的地盤撈人過來,他對張先文道,“黃炳新你是認識的,你去找他,資金賬戶我會立在他哪里,資金劃撥、財務監管我會委托給他,你們盡管放手干就行了,你手續辦好,我們盡管簽協議。”

張先文疑惑的問,“不知道你跟他是什么關系?”

李和笑著道,“不妨告訴你了,通商銀行完全屬于我個人獨資所有,明白了吧。”

他說完也不待面前兩個人從震驚中反應過來,直接走人了。

他透漏一點底子出來,完全是為了給這兩個人樹立一點信心。

車子停在巷口,在理發攤子上,順便把頭發給剪了。理發的老頭都是熟悉他的,隔不了多長時間總要剪一次頭發的,而且不用說,肯定是短寸。

李和剪完頭發回到家。李覽對著眼前的大光頭,左看右看,好像不認識了。李和把他抱在懷里,他一下子就哭了,眼睛哭得紅紅的。

李和郁悶的不行,只得把他放下來,“小王八羔子,來,看著老子的眼,瞅準了。”

何芳沒好氣的說,“他是小王八,你是老王八?”

“啊...”李覽看到何芳,一下子委屈的撲到她懷里了,哭得更響亮了,現在偶爾無意識的時候也能喊媽媽了。何芳更寵的當寶了。至于爸爸,李和無論怎么教,李覽都不會。

不會就是不會,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樣子。

吃完中飯以后,李和去郵局打了一封電報,主要是給潘松的。不管是蘭世芳還是丁世平,總要有一個人在捷克候著,不然他一個人真要兩眼一抹黑了。

同時他還給在深圳的沈道如打了電話,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通知他準備好錢。在日苯的布局要開始撤退,光這兩個月日經指數就下跌了30。

日苯政府相繼出臺的振興計劃都未能奏效,房市和股市還在崩潰的路上。事實上,日苯政府已經無法控制了。原因在于,市場上買賣雙方的人數太多了,而且東京證券交易所里面的投資者30是外國人,剩下的大部分都是在上百家上市公司手里。

李和目前還不知道在日苯的準確收益,但是從去年通過美國證券交易所拿到的日經指數看跌期權都在陸續脫手。

他只要再耐心的等上一階段,就可以知道這一次的斬獲了。

到時候,他不管是做汽車還是投資其他行業,都是不會差錢了。對于他眼前的投資來說,不是選擇投資風險最小的行業,而是選擇投資利潤最大的行業。

在黃金年代,有點能力就能賺錢,起碼在眼前是如此。

李和聽說穆巖離職了,還把化學工程學院的一個大牛給拉了出來,因此慌忙請這兩個人吃飯。

“胡大一同志,我必須給你寫個服字!”眼前的這位高度近視的胡大一,李和是早就認識的,不但是化學工程學院的老師,還是參數提取實驗室的研究員。

李和真服氣了,這貨居然憑一己之力,把全密封應變計給做了出來!

這讓中航電測以后怎么混!

胡大一喝了兩杯酒,臉上紅撲撲的,他謙虛的道,“要不是老穆的資金上有了支持,我也不行,不行,多謝老穆了,所以他一說離職,我立馬同意了。要是能投產,國外不敢說,國內肯定是領先的,它的結構合理、安裝可靠、便捷,它可保證現場傳感器電纜連接效率高、連接質量好,肯定能很多單位搶著要。”

“不,不。”李和肯定的道,“你這個絕對是國際領先!”

應變計是目前世界上最常用的應力分析的敏感元件,從功能上講,是一種將偏差、變形或應變轉換成電子信號的被動的電子敏感元件,常用于制作傳感器用測量諸如力、扭矩、壓力和加速度等物理量。

所以這種元件看著不起眼,許多人盡管意識不到,但是大多數人幾乎每天都接觸到含有應變計的裝置。

“能得到你這個參考文獻的認可,我就知足了。”胡大一朝著李和碰了一杯,繼續道,“目前國內最好的是521廠的箔式電阻應變計,他們是國家六五計劃的重點攻關項目,引進的是美國的生產線,但是我做過鑒定,我這個肯定比他們的好。但是你知道的,要具備批量生產能力,還是有一段路要走的。我跟學校的資產處談過,一句話沒錢,沒法生產,許多老師的研究成果都在那擱著呢,輪也輪不到我,我這不就著急了,老穆一說,我就出來了,自己心血可不想這么耽誤了。”

李和道,“我支持你們倆,應變電測行業大有可為。有什么問題跟我說,我一定全力支持。”

這種小小的元件做成一個上市公司都沒有問題的。

“主要我們倆做生意不如你豐富,眼光也不如你,你說行,那肯定是行了,有你這話就沒問題了。”穆巖現在不缺資金,胡大一不缺技術,但是兩個人心里總是沒有底,主要還是來征求李和意見的,“我們想把廠子建在方向的廠子旁邊。”

李和笑道,“那就更沒問題了。”

“我跟老胡商量了,他出技術股占30,咱們出場地和資金占70,你看看怎么樣?”教輔中心李和是大股東,穆巖自然要跟李和商議。

“太沒問題了。只是我再提一個想法,你們以后再想引入電測行業的專家加入,不能只發工資吧?我建議還是留一部分股權出來。”李和把這個當做和汽車廠一樣處理了。

胡大一和穆巖兩個人都沒有反對,從技術的角度,胡大一一個人確實是有點單薄了。

穆巖結完帳和胡大一一起走了。

李和也接到了齊功勛的電話,三號早上在機場集合。

李和提前安排了下家里,本來是想交代小威的,可是想想這熊孩子不靠譜,還是把盧波喊了過來,主要是照應那做生意的小舅子和小舅子的舅哥。

至于何芳,李和是不擔心的。

何芳聽說李和要出門,特意請了一天假回來,給收拾行李。

李和說,“我以前出門也不見你這么認真啊。”

何芳笑著說,“出國和在國內能一樣嗎。”

她自然有一番依依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