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杰洛特!”
奎爾拉斯痛苦地吶喊。
那一瞬間,他絕望到了極點,而最令人感到恐懼的是,明明深處咫尺神國之內,他卻無法對“杰洛特”的動作做出任何反抗。
對方掌握了所有的權柄。
那么就只剩下了一種可能性。
“彌賽拉……”奎爾拉斯頹然地垂下頭顱。
那一刻,所有的過往宛如幻燈片一般晃過眼前,那些喜樂傷悲的故事在咫尺神國里閃爍而過,無數個時代的奎爾拉斯出現在了神國里,環繞著他的本體,他雙目失去光澤,有些迷失在這記憶的長河里。
冷冰冰的屋子里,外面飄散著大雪。
年幼的男孩趴在奶奶的膝蓋上,聽她說著長輩的故事。
伴隨著老婦人的呢喃話語,他才漸漸了解到,原來他們的祖先居住在一座華麗的大城堡里,只是因為一些意外,他們被驅逐了,只能在這森林的邊緣與野獸們共舞。
“今天父親能帶回來什么好吃的呢?”
他看著窗外的大雪,聽著奶奶的聲音,漸漸入睡了。
翌日醒來。
他茫然地看著空空蕩蕩的小屋,心里有了不好的預感。
那天以后,去森林打獵的父親再也沒有回來。
古老的墓園里,已經是少年的他對著墓碑上的青苔暗暗發下了那個誓言。
年幼的他經歷了常人無法想象的悲苦,目睹了庫特林人們是如何在惡魔的威脅下艱難地生存,他渴望力量,但有人告訴他,僅僅憑借他自己的力量,是改變不了這些人的命運的。
他們需要一個神明。
或者一個英雄。
三天以后,下定決心的他顫顫巍巍地從那個陌生男人手里接過輪回者藥劑,經歷了脫胎換骨的痛苦,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從此,阿特薩姆家族的血脈被深深地替換掉了,他改名為奎爾拉斯。
在庫特林人的語言體系里,意為另類的先知。
他的記憶被封印,懵懵懂懂地加入了彼時第一次來冰風領傳教的冰雪女神教會。
神術師之路,就此開啟。
那段時間,是奎爾拉斯記憶里最溫馨平靜的時光。
沒有生死邊緣的恐怖,沒有饑寒交加的痛苦,也沒有被人冷漠鄙視的不甘……女神教會宛如一道冬日里的陽光,就這么照進了他的心海。
那個時候,他是真心地信仰著偉大的冰雪女神的。
一直到塵封的記憶逐漸蘇醒。
他陷入了巨大的痛苦和矛盾之中。
塔薩爾神廟里。
朝氣蓬勃的少年們正在年長的神術師的指導下,虔誠地吟誦關于女神的全新贊美詩。
神廟外不到一英里的地方,大雪封山,極寒涌動。
而神廟里卻四季如春,這是女神最偉大的恩賜。
所有人都發自內心地感恩。
已近中年的奎爾拉斯同樣感謝著這份饋贈。
那一日,和以往一樣去第一山脈的山谷里尋找埋藏在雪地里的罕見草藥的奎爾拉斯遇到了一個落難的女孩。
她有著貴族般的氣質,太陽一般的笑容,和不算完美卻也精致的面容。
他殺死了那個追殺她的黑騎士,但不想和這個女孩扯上太多的關系。
只是冰天雪地里,他又沒辦法將身受重傷的她丟在這里。
于是,塔薩爾神廟后山區域突然成為了禁區,除了奎爾拉斯先生本人之外,被領養的孤兒們都不能靠近。
很多孩子都很好奇后山到底發生了什么,但最終沒有人敢逾越規矩闖進去。
奎爾拉斯多次告誡那個叫蘇倫納的女孩,養好傷,就離開這里。
她并不歸屬于此地。
可女孩明顯想要拖延,她耍賴,她撒嬌,哪怕奎爾拉斯看穿了她的意圖,但對著那張燦爛如陽光的笑臉,卻怎么也發不起脾氣來。
“就這么照顧她,等她心灰意冷了,自然會離開了。”
奎爾拉斯這么想著。
他不愿意和女孩發生太多牽扯,他仍然藏著一份執念,伴隨著時光的流逝,他能感覺到,那一天已經很近了。
但世事不由人。
奎爾拉斯最終還是淪陷了。兩人迅速墮入了愛河。
一年之后,一個看著很普通的小男嬰出生了。蘇倫納給他取名為杰洛特。
奎爾拉斯心中又是歡喜又是發愁。
但終究還是歡喜多一些的,哪怕他隨時可能慷慨赴死,但眼下的美好生活似乎已經拉開了帷幕。
他開始幻想自己和蘇倫納將杰洛特撫養成人。
他準備向教會報備蘇倫納的存在,并給予她正式的名分。
只是他沒料到的是,杰洛特出生沒多久之后,蘇倫納便失蹤了。
她留信說感謝他這一年的照顧,杰洛特是他們之間唯一的記憶,希望他好好照顧。
至于蘇倫納自己,她也有自己背負的東西,所以她必須離開。
她在信里告訴奎爾拉斯,別去找她,等她辦完了事情,她自然會回來。
奎爾拉斯默默地燒掉了信紙。
他猜到了蘇倫納來歷不凡,卻沒料到這一切來的這么快。
他開始了默默的等候。
然后她再也沒有回來。
塔薩爾神廟的風一如既往地和煦,可伴隨著杰洛特的成長,奎爾拉斯的心越發的寒涼。
他再也沒去過那個山谷采藥了。
之后的記憶仿佛開了加速似的閃過。
為了防止自己的計劃連累到杰洛特,奎爾拉斯將他送到了野火城。
而他自己的計劃則是一準備就準備了三十多年,一直到奧術帝國的賽琳娜公主重創了天界神國的神術池,諸神對凡間的影響力日漸衰弱。
他意識到,機會來了。
幾次聚會,一些見識不凡的人才,然后是無休止的爭吵中……
藍衣教,成立了。
“呵呵呵,我還以為有多有趣的故事呢。”
“沒想到這么無聊。”
杰洛特發出的聲線明顯變了,變成了一個尖銳的女聲。
冰雪女神彌賽拉。
她以不知道何種形式,掌控了杰洛特的**,一把奪走了已經煉化好的神格,然后徐徐送入自己的胸膛里!
剛剛有些迷失的奎爾拉斯猛然清醒過來,看到這一幕,他露出震驚的神色!
“你……你……你想要……怎么可能?”
他似乎有些不解。
彌賽拉戲謔道
“還沒看出來嗎?”
“凡人,真是愚昧又脆弱。”
“凡人的堅持,也是額外的好笑呢。”
“忍辱負重的你,那個時候,在和可愛美麗的蘇倫納發生關系的時候,可曾有一刻想過你的計劃?”
奎爾拉斯惱怒地低吼道“不許你提她!”
“是嗎?”彌賽拉笑的更古怪了。
“看來在你心里,蘇倫納始終是一片凈土啊。”
“可你真的沒發現蘇倫納小姐來的有些湊巧了嗎?”
下一秒,令奎爾拉斯近乎崩潰的一幕發生了。
“杰洛特”的臉稍稍有了變化,那張曾經令奎爾拉斯魂牽夢縈的精致面孔,就這么出現在了他面前。
蘇倫納依然有著太陽般的笑容。
但這一切落在奎爾拉斯眼里,卻仿佛極寒冰域一般寒冷!
她的面孔和冰雪女神彌賽拉的形象不斷重合,最后融為了一體。
奎爾拉斯一個踉蹌,無力地摔倒在地上。
他的心智近乎崩潰自己辛辛苦苦令兩位先祖復蘇,想要復活他們卻遭到了對方的拒絕;而當他準備自己扛起一切的時候,卻發現原來自己一直宛如提線木偶一般被冰雪女神彌賽拉所操控!
這怎能令人不崩潰!
“原來……這一切都是你的陰謀。”
他忍不住呢喃出聲。
“不算陰謀吧,只是順勢而為而已。”
彌賽拉顯然失去了挑逗奎爾拉斯的興趣,她操控著杰洛特的身體,抓向了靈柩里的長頸水晶瓶和那只小小的紙船。
暗影界,第九莊園某處。
“這么說,你覺得已經到了分出勝負的時候了?”
血橙面無表情地站在高處。
在她身后,綠光懶洋洋地玩弄著手里的匕首,嘴角的嘲弄已經不需要更明顯。
“當然。”
“爭奪帝隕,我贏了,雖然我做了弊,但我還是贏了。”
“而你想要借助那個小女孩染指霜巨人神格的事情,也泡湯了,你看,這一次我還挺公平的,至少沒出手狙擊你。”
綠光的聲音聽起來勝券在握。
血橙哼了一聲“彌賽拉?”
綠光笑呵呵地說“你還不算太笨。”
“可憐的奎爾拉斯以為自己的所作所為都能瞞得過冰雪女神,卻不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在彌賽拉的推動之中。”
“別用那種眼神看著我,我和那種蕩婦也不太熟,只是偶然撞見了一些事情,不小心插手進去的……”
綠光侃侃而談,將自己知道的信息一一說出,他要從根本上打擊掉血橙的信心!
為此,哪怕付出一些秘密作為代價,也是值得的。
畢竟,現在已經是秋后算賬時期了。
事情要從數月之前的萊爾斯平原戰役說起。
奧術帝國的浮空城育托桑意外墜落暗影界和萊爾斯平原的交界點,引發了暗影界的廣泛關注,很多人躍躍欲試,最后卻鎩羽而歸。
也正是那個時候,小城宋的名字,開始在暗影界低級游蕩者之間傳遞。
第九莊園發布了相關任務,當時的綠光并沒有太上心,一切只是為了例行公事而已。
但當時萊爾斯平原發生的另外一件事情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有人通過第九莊園委托了任務,要他們制造恐怖事件,迫使霜冬氏族的獸人離開他們的領地,并向雪原城附近發起進攻!
任務的發布者沒有留下具體信息,但憑借著超然的本能,綠光還是順藤摸瓜找到了那個人。
那人赫然便是冰雪女神教會之中的元老神術師——奎爾拉斯。
這一下,引發了綠光的好奇心,他順著證據往下查,然后就查到了藍衣教。
原來,奎爾拉斯控制霜冬氏族的獸人攻打人類城池,是為了掩護藍衣教的崛起。
綠光作為最頂尖的傳奇游蕩者,當然意識到了藍衣教的核心存在什么問題。
他和冰雪女神關系一般,自然也不會主動去干擾奎爾拉斯的行為。
但賣神明一個人情的事情,他還是愿意干的。當即他就跑去聯絡了女神在人間的秘密代言人,結果卻被告知,一切盡在彌賽拉的掌握之中。
原來,奎爾拉斯的一舉一動,都在彌賽拉的密切監視之中。
冰雪女神彌賽拉早就不滿足以現有的神格和權柄,在她成為法則神的數千年里,她找到了很多古代霜巨人遺留的東西,也接管了霜巨人近乎全部的領域和神職。
只是她仍然不滿足。
她知道,霜巨人還有一樣非常寶貴的領域,自己未曾找到。
那便是生命盡頭的一點希望。
自從生命古神離開之后,生命領域的權柄就被一些古神分別執掌,霜巨人代表的是嚴寒和殘酷,但巧妙的是,在絕對的寒冷冬日之下,卻潛藏著一點生命的契機。
所以他也掌管了生命起源的至關重要的那一部分的權柄。
霜巨人隕落之后,這份權柄沒有出現在任何地方,彌賽拉推測,這點希望可能成為霜巨人復活的契機,應該蘊藏在他的神格里。
但神明在凡間的影響力是有限的,主物質界有太多生猛的家伙可能威脅到圣者之軀,所以彌賽拉沒有輕舉妄動。
她在等一個合適的契機。
奎爾拉斯,就是她最完美的契機。
她需要一個擁有霜巨人血脈的人去融化神格,提煉生命源頭的權柄;如果她親自出手的話,容易遭到強烈的排斥反應,從而導致煉化時間過久,被主物質界強者盯上。
她需要一個擁有強烈的喚醒霜巨人或者渴望利用霜巨人神格進行封神的人。
她還需要一個容納生命源頭的容器。
這個容器必須要擁有她的血脈,和霜巨人的血脈!
所以,一個因為被敵人追殺而在雪地里逃竄的落難貴族少女蘇倫納就這么誕生了。
那是彌賽拉親自操控的圣者分身!
“說起來奎爾拉斯也是沒有遺憾了。”
“至少是上過冰雪女神的男人,不是么?”
說到這里,綠光竟然有了一些艷羨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