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所謂望山跑死馬,城鎮看起來不遠,這一路山路走過去,卻極艱難。
我一邊走一邊修練,有時走著走著,腦中出現什么圖像,還會停在原地發一陣楞,如此一來,足走了八天才走到嘯月城。
在山林中露宿了八天后,我對于宿在荒山野外也不懼怕了,因為凡是我停留的地方,方圓十里內,別說是虎狼,便是螞蟻也沒有半點,有時睡著睡著,還絡續有群鳥飛到我身側守著,所以我宿得挺自在的。
八天后,我來到了嘯月城。
嘯月城里,四周來來往往的人,長相與我差不多,都是黑發黑眸,布衣荊釵。
只是人太多了。
我站在人群中,被這川流不息的行人和驢車馬車沖得不時退避,一直退到了街道一角。
我茫茫然地發了好一會呆,一時也想不起自己跑到這里來是想做什么,便再次提步,胡亂朝前走去。
走著走著,一陣華麗的馬車駛了過來,我剛剛避過,馬車中傳來一個聲音,“停一下。”
車簾掀開,一人伸出頭朝我叫道:“這位小姑娘,你過來一下。”
叫我?
我睜大眼睛看了看,見那人確實是盯著我,便走上前去。
見我過去后,只是楞楞地呆站著,馬車中似乎傳來了一陣譏笑聲。這時,一人咳嗽一聲。
四下一靜后。那咳嗽的中年美婦掀開車簾,朝我上下打量一番后,目光定定放在我的臉上。極溫柔可親地說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我搖了搖頭,笑瞇瞇地說道:“我不記得了。”說到這里,我看向美婦,好奇地問道:“姐姐,你認得我嗎?”
馬車中又是一陣笑聲傳來。
那中年美婦卻是笑了,她慈愛地嘆道:“真是個可憐的孩子。”說罷。她掏出一碇銀子示意我接住,溫柔說道:“孩子接著。去買點好吃的。”說罷,車隊重新啟動。
我站在原地,望著那離開的馬車,好奇的蹙起了眉。就在這時。一股巨力向我撞來,轉眼間,我手中的銀子被撞得高高飛起,落到了角落里。
然后,幾個小孩歡叫著沖了過去,從角落里撿起銀子跑得老遠。
我沒有去追。
那個中年美婦回頭看到了這一幕。中年美婦若有所思時,一個管家打扮的中年人湊上前說道:“夫人,這孩子看起來是個癡的。”
中年美婦又看了一會,她搖頭道:“她目光有神。不像癡子。”過了一會,她又說道:“江叔,你覺得只論五官的話。這孩子在江洲可以排第幾?”
“只論五官?”管家江叔轉頭看去,看了一眼,他低叫一聲,“哎喲,居然是個罕見的美人兒。”
“不錯!這小姑娘的胚子是極好的,而且那五官。還依稀與那家子有點相似。至于其他,咱林府有的是辦法幫她調理好。”中年美婦笑了。她吩咐道:“咱府中不是缺了一位表小姐嗎?你去安排一下。”
管家江叔立馬應道:“是!”
我在嘯月城浪蕩到傍晚,正尋思著是睡在人家的屋頂上,還是繼續宿到野外去時,管家江叔找到了我。
他啰啰嗦嗦說了一大堆,我只聽進了一句,“有大屋可住。”
太好了!
我高高興興地上了一輛馬車,跟在江叔的身后進了一座建在山上的精致莊子。
接下來的日子,正如管家江叔所說的那樣,我吃著精美的食物,住著大屋子,穿著錦繡羅裙,還有好幾個丫頭侍侯。對了,他們每天都會弄一些藥給我喝。
這些藥我聞了聞,氣味不錯,我挺喜歡的,于是也來者不拒。
便這樣,我夜夜打坐修練,白天服藥,或跟在幾個婦人身后,學著怎么走路怎么說話,這日子過得也充實的,不知不覺中便過去了三個月。
又一年的春暖花開日,我拿著一本書坐在花叢中,有一下沒一下地看著。
一陣腳步聲傳來,伴隨著腳步聲的,還有幾個女子的聲音,“她學得怎么樣?”
“稟夫人,表小姐真真是一個過目不忘的天才,任何知識,只要教她一遍,她立馬就會了。”
“禮儀刺繡和交際應對也是,只教一遍,下一次問她還記得。”
“妾身還沒有見過這么好記性的娃。”
夫人的聲音傳了來,“應該不是這孩子記性好,而是這孩子本來就學過。”
“夫人言之有理。”
于是,就在我高高興興地把書本合上時,丫環小綠跑了過來,她朝我行了一禮,說道:“表小姐,夫人來了,她讓你去見她。”
“好。”我站起身,將手放在小綠的手上,讓她扶起后,一邊朝外走去,一邊樂滋滋地看著左側花叢中飛來飛去的幾只蝴蝶。
小綠見我這樣,幾次欲言又止。
過了一會,她終是試探著說道:“表小姐,你就一點也不擔心……”
“擔心什么?”我含著笑看了她一眼,見她憂心忡忡的樣子,不由伸手在她手背上拍了拍,快樂地說道:“你別怕,我會保護你。”
小綠扯出一個不像笑容的笑容來,過了一會,她嘀咕起來,“表小姐記憶好是好,就是沒心沒肺。”
當我從花園中走來,出現在林夫人面前時,她驚得手中的茶盅都晃了下。
慢慢的,林夫人重新坐直,在示意我坐下后,林夫人微笑道:“早就知道月兒生得美,沒有想到洗去病色后,居然美到如此地步。”
林夫人手一揮。示意眾人退下。
等廂房中只有我與她兩人時,林夫人溫柔地說道:“月兒,你以前的事。可還記得?”
我搖頭,眨著眼睛說道:“不記得了。”
“可憐的孩子。”林夫人感慨一聲后,輕聲說道:“月兒,你在這莊子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地呆了三個月,也呆煩了吧?姨母這次來,想把你帶回京城去。”
也不知怎的,一聽到京城兩字。我便來了興致,隱隱中。我覺得京城里應該有一種讓我想到哪里就能到哪里的東西。于是我不等她話說完,便高興地回道:“好啊好啊,我要去京城。”
林夫人端著茶盅的手一頓。
她抬頭定定地盯著我的雙眼看了會,笑道:“你這孩子。原來真是個癡子。”
她垂下眸,慢慢抿了一口茶,似是沉思了一會后,她把茶盅朝幾上一放,站起來說道:“那就去準備一下,明天啟程。”
我高高興興地應了一聲,轉身朝外走去。
就在我走出花園時,隱約聽到身后的廂房里,傳來林夫人的說話聲。“你只說她變美了,可本夫人竟不知道她會如此之美。”
江叔的聲音馬上諂媚地傳來,“夫人不必憂心。這孩子雖美,學東西也快,可你看到了,她真是個缺心眼兒的。”
林夫人沉吟了一會,輕嘆道:“現今也只能這樣了……哎,這孩子的長相。要是別這么耀眼就好了。你們也知道的,陳越那個孩子雖然與我家意兒自小交好情誼甚篤。可也難保他見到如此佳人,會忍不下心來。”
廂房中安靜了一會,一個老婦人的聲音傳來,“你這話可是小看自家人了,三小姐號稱京城第一美人,忘月姑娘雖然很美,可論姿色,還差三小姐甚遠,更何況陳世子對三小姐的癡心,那是天下皆知。”
林夫人似是笑了,她輕聲說道:“你說得對。”過了一會,她又說道:“我明天就會帶她上京,如不出意料,最多三個月,此間中便能有個了結。哎,真想快點看到意兒和世子在一起,再給我生幾個大胖外孫子。”
接下來便是一連串的恭喜祝福聲。
我聽了聽,再也聽不出什么名堂后,便高高興興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回到廂房,我拿起一面銅鏡,朝鏡中的自己看了一眼后,我歪著頭想道:我這個樣子就很美嗎?
鏡中的我,臉色還是有點寡淡暗灰。
林夫人顯得很性急,在眾人的張羅下,第二天一大早,我們便啟了程。
一個人坐在馬車中有點無聊,我在看煩了外面的景色后,又開始打坐修練起來。
也不知修練了多久,隱約中,我看到自己的眉心處有一大片白茫茫的空間,里面似乎還有一些晶石,以及一個袋子什么的。
只是那靈光一眼甚是匆匆,當我再留神時,卻怎么也看不到了。
車隊走了幾天后,便開始趕水路,如此急急忙忙走了一個月,京城已經在望。
而自從發現眉心處有東西后,我修練的重點,也不是全身性的調整,而是著重清理意識海了。所以,這一個月,我照鏡子時,發現自己沒有再變美。
聽著外面眾人發出地歡呼聲,我也迫不及待地伸出頭來。這一伸頭,我才發現自己的馬車連同仆人們一道,給擠在大船的后面,而不遠處的碼頭上,林夫人早就下了馬車,正與一隊打扮華貴的男女說著話。
就在我看得津津有味時,一輛華麗的馬車朝碼頭急急駛來,那馬車一停,一個長相極美的少女走下來時,碼頭上的眾人似乎被那少女容光所懾,一時安靜了不少。
那長相極美的少女急急朝著林夫人跑去,母女倆一見面,便是眼淚汪汪,也不知林夫人說了一句什么話,那長相極美的少女轉過頭朝我的方向看來。不過,隔得這么遠,那少女是看不清我的。
暗暗吐了吐舌頭,我歡喜地想道:果然凡是叫京城的地方,就是熱鬧好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