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自己關在房間里,畫了半個月的符箓。
這一天傍晚,我第一次打開了廂房門。
不過半個月,仙宮外便是人聲鼎沸,這個虛立在半空,暫時的行宮,仿佛成了又一座天君城或天帝城,直是熱鬧得過份。
我還沒有出去,便聽到了一陣嬌笑聲。在天界,能夠稱為大美人的,定然是無處不美,如今外面傳來的嬌聲笑也是如此,細細聽來,如珠玉相擊,如冰裂花開,如流水潺潺,實是道盡聲樂之靡。
突然間,我推開大門的動作僵了僵。
這半個月,我雖然寸步不出,也不曾向人詢問什么,可我知道,炎越必是潔身自好的。因為,他冷清之名天下皆知,要是他有了個什么桃色舉動,那定然是人人轉告,我便是把自己關得最緊,也能聽到。
可現在,靜下心來的現在,我光是聽著外面這各色美人的低笑嘻鬧,仿佛看到了滿園春色,一時之間,竟是有了懼意。
不過,鳳凰從來不是知難而退的生靈。
就在懼意初生的那一刻,嘩的一聲,我的法衣無風自動,一個轉眼,它變成了一只極其貼合我身段的霓裳,轉眼,我的發髺自形調整,松松斜墮一個流仙髻,道出無盡風流。
……自然而然的,我便因為奮戰變成了那只光鮮奪目的鳳凰。
我推門而出。
隨著我漫不經心地跨出一步。亭亭玉立在虛空上時,果然,四下喧鬧的。嘻笑著的男男女女都是一陣安靜,先是無數個男修向我看來,再接著,那些被男修眾星捧月包圍著的美人們,也因被忽視而不得不看向我。
在看到我的那一刻,四下很安靜。
安靜中,我徑自提步向前走去。一步一朵流云。轉眼間便來到了天帝宮外。漫不經心地轉頭,我看了一眼那些笑容僵在臉上的美人們。伸手推開了天帝宮的門。
我走入了天帝宮。
就在我的身影消失在殿門的那一刻,外面潮水般的低語聲響起,仔細聽來,這些聲音嬌瀝動聽。都是女子的聲音,“她就是鳳凰?”“原來這就是鳳凰。”“鳳凰之美,竟一至于斯。”“姐姐,我想回去了。”“她和陛下果然很配。”“原來她長得這個樣子。”
一句一句的夾著百般復雜情緒的低語聲中,我朝著炎越所在的寢宮走去。
果不其然,我一推開寢宮的門,便看到了那個高臥在華榻上,神色慵懶,卻因在中掙扎而帶著幾分誘惑和艷色的天帝。
聽到推門的聲音。男人沒好氣地喝道:“滾——”
我腳步一頓,停在當地。
這時,男人又冷冷喝道:“朕讓你滾。聽到沒有?”
我沒有吭聲。
過了一會,男人似乎感覺到了什么,他緩緩坐起。
這一轉頭看到是我,炎越俊美的臉上閃過一抹驚喜,轉眼他恢復了面無表情,重新躺下。他用他那沙啞的聲音嘲諷地說道:“想了半個月,終于想通了要報答我了?”
我沒有回答。
我緩緩提步。在偌大的宮殿中,我的腳步聲雖是輕緩,卻有回聲。
我慢慢走到他的身側,看著他一會,我低聲說道:“你為什么不碰她們?”
炎越仰著頭看著殿頂,動也沒動一下。
我見他不愿意回答,便又問道:“你是真的不喜歡我現在的性格嗎?”
炎越依然一動不動。
我在他的身旁姿勢端雅地坐下,安靜了一會后,我開口說道:“我剛才聽到她們的笑聲時,差點控制不住變回鳳凰了。”
男人還是一動不動,理也不理我。
我繼續自言自語道:“幸好我自制力不錯,要是在這里用鳳凰炎燒了她們,你的父皇他們一定以為我殘酷嗜殺,饒不了我!”
男人這時動了下。
他單手支頭,墨發流泄中,這個被藥物折騰得臉泛紅潮的男人定定地向我看來。
他看著我一陣,突然伸出手,啞聲喚道:“阿枝,過來。”
他伸出手,示意我握上他的手。
我看著他那昔日明澈,如今卻染上了紅色的眸子,并沒在動作。
就在男人的臉色漸漸轉冷,手也收回后,我繼續說道:“我想搬到這里來住。”
幾乎是我的聲音一落,男人便僵住了。在他的呼吸聲清楚可見的變得急亂后,我恍若未聞地自言自語道:“不過那是不對的,明明是你對不起我,又不愿意向我解釋一字片語,我為什么要牽就你?不對,我就算搬過來與你住在一起,我也不會理你,我就是要讓你看得到卻碰不到,我就是要聽著你這般呼吸變亂心煩氣躁。”
幾乎是說到這里,我突然想起了什么,便急急站了起來。
看到我轉身,男人再次轉頭看來。
他看到的,是一步一朵鳳凰炎的我。
轉眼間,我伸手一推,把天帝宮的大門重重推得洞開。
陽光陡然射入大殿時,外面的修士們,也不約而同地向大殿中看來。
我看著殿外,目光從眾美人的身上略過后,緩緩的,優雅的,聲音清越地說道:“誰是離妃?”
我的聲音雖然不大,回音卻響,一時之間,偌大的地方,只聽得一陣陣回聲不停傳蕩,“誰是離妃……誰是離妃……誰是離妃……”
終于,人群中走出一個打扮高華,容顏絕美的仙子。
這仙子一襲白衣,眸如秋水,其中愁意欲說還休,是個讓人只看一眼,便能生出無盡憐惜的美人。
仙子在另外兩個美人的簇擁下走出。遠遠朝著我福了福后,她聲音嬌軟地說道:“見過鳳凰閣下。”
事實上,以她天帝之妃的地位。完全不必向我行禮,不過我這時鳳威大開,自有一種無形威煞,所以這位皇妃自然而然地向我行了禮。
離妃行過禮后,馬上感到了不妥,嗖的一下,她臉孔漲得雪白。牙齒也咬上紅唇,眼中淚出。一副楚楚可憐被我欺負的模樣。同時,四周的嗡嗡聲也大作,無數個聲音中,同情離妃的不少。可一對上我便不能思考的,更是不少。
我看向離妃,下頜微抬,命令道:“過來!”
在我的鳳威下,再一次,離妃如弱柳隨風地向我走來了。走著走著,這個女人擺脫了我的威煞,可她已走了一半,騎虎難下之際。她的眼中再次涌出兩泡淚水,開始雪白著臉露出被我欺凌卻無力反抗的弱者相。
離妃畢竟是皇妃,很多時候。她代表的是天帝面子,如今她這般模樣,便有好幾個老人站了出來。
這幾個老人剛剛站出,一眼看到我的身后,不知何時走出,正慵懶地倚在黑色柱子上的炎越。對上炎越的目光,不知他們想到了什么。便又齊刷刷退了回去。
離妃更顯得可憐了,她含著淚水輕輕啜泣著,委屈地說道:“鳳凰閣下,你,你想怎樣?”
我微抬下頜,只是命令道:“過來。”
離妃只得再次向我走來。
對上她頻頻向我后面看去的淚眼,我心里想道:這個女人心里穩得很,她根本就不怕我。她都不怕我,卻做出這副怕我的樣子,哼!
我們之間的距離不長,離妃走得再慢,也站到了我面前。
我低頭打量著她。
鳳凰便是這樣,哪怕什么打扮也沒有,什么隨從也沒有,卻天生就有一種高高在上,凌駕眾生的傲然,如我現在,只是一眼,離妃雙膝便是一軟。轉眼她清醒后,淚水立馬順著雪白的臉流下,看起來真是可憐極了。
所有人都在看著我。
當然,這時的眾人,雖然同情離妃的不少,認為我霸道的也多,可歸根究底,他們心里還是當作熱鬧在看的,無論是誰,都沒有覺得會發生什么事。
先帝也在遠遠看著,他看了一陣后,向左右說道:“看到這只鳳凰,才發現天帝之側,余女都不足立。”
我看著離妃。
對上她淚水盈盈,蒼白的,委屈無限的眼,我伸出手去。
我伸出右手,便這么漫不經心地放在離妃的肩上,然后我抬著下巴說道:“我容不下你!”
聲音一落,我那掌在眾人的尖叫聲中啪的落實,只見一道藍色的火焰閃過,轉眼間,離妃睜大雙眼倒在了地上。
她已氣絕,再無聲息!
許是被我的狠辣,被我這種可怕的手段給驚住,一時之間,無數的人都由極度的震驚變成了極度的安靜。
四周的修士們,再也發不出聲音來了。
我抬起頭,傲慢地向眾美人瞟去。
我目光看到之處,所有的美人通通瑟縮起來。
然后,我轉頭看向了先帝。
對著先帝的方向,我慢條斯理地行了一個禮,說道:“陛下明知我與炎越的事情還不曾了結,卻橫插一手,弄來這些個女人。這一點,枝很不高興!”
先帝的臉一僵。
他顯然無法想象,有一天,會有另外一個人對著他說,因為他做的某些事,惹得那個人不高興……
在先帝和四周眾人的啞口無言中,我輕柔的繼續說道:“如今,陛下弄來這么多美人,我也很不高興。”一句話,令得眾女齊齊瑟縮成一團時,我目光收回,漫不經心地說道:“在我與炎越的事情有個了結之前,我想,諸位仙子還是潔身自好為是。”話落一落,我衣袖一甩,悠悠然地跨過虛空,朝著我的廂房走去。
……上位者殺人的諸多理由中,有一個理由便是,因為你的存在是對我威嚴的挑釁,所以必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