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君城里依然是熱鬧非凡,望著外面的人來人往,我遲疑了一下,向慕南問道:“你要回靈瀛門看看嗎?”
慕南似是有點詫異地看了我一眼,轉眼他垂眸微笑,“不了,阿枝去哪,我就去哪。”他似是怕我多想,連忙又加上一句,“世間事都是算無可算,我怕我這手一松開,以后再見阿枝就難了……我們不是說過以后相依相伴的嗎這路不管是好走還是不好走,總得要一起走才叫相依相伴不是?”
我點了點頭,說道:“那就一起去紫華殿吧。”
與慕南這般擠入車水馬龍的人流,感覺到慕南始終握著我手的那種溫熱,我不由感慨著說道:“好多年了,我都沒有被人這么握著手過。”
“那這種感覺好不好?”
我說道:“還可以吧,有朋友在側的感覺總是好的。”
與慕南說說笑笑,不一會功夫,我們便來到了紫華山下。
望著陽光下白玉瓊樓般的紫華殿,我像以往的無數次一樣,怔怔地出了神。
定定地看了一會后,我垂下雙眸,輕聲說道:“他曾經趕過我,說永遠都不許我再出現在這里……”
我的話無頭無尾,不過慕南自是能聽懂,他瞇著眼睛打量著在陽光下白玉煌煌的宮殿,過了一會才說道:“他憑什么趕你?”冷笑一聲,慕南鄙夷一哼后,正準備再說些什么卻又閉上了嘴,過了一會,他聲音溫柔地說道:“……姐姐,他不稀罕咱們,咱們也要不稀罕他才是。”
我仰著頭,沉默了良久良久,才低低說道:“我是不想稀罕,我也在努力維持驕傲……我真的很努力很努力的生活了。”
過了一會,我指著宮殿的一角,又說道:“那天就在那里,他把我趕出了天君城。他說,魏枝永世不可再踏足此地。”說到這里,我不知為什么,竟是低低笑了起來,一邊笑,我一邊低聲說道:“阿南,他趕我走呢……他都趕我走了。”
我身邊的慕南沒有回話。
過了一會,我又說道:“我不能這樣上去。”
說到這里,我慢慢摘下紗帽,慢慢收起斂息術,隨著我把身上的法衣變成紅色,我已就在這山腳下,自顧自地解開頭發,動作舒緩地把長長的頭發梳成了流仙髻。
這些事情,我做得緩慢,也帶著一種無形的優雅,偶爾,也有飛過此地的人,會詫異地停下腳下看來,偶爾,也有人經過后,會在背后指指點點說上兩句。
我全然不理,光天化日,我慢慢的把自己變得華光溢彩,慢慢的,把屬于自己的風華張揚而出……
當我細細地打量好后,無意中回頭,卻對上了慕南癡癡的,飽含著無盡思念的眼。
我挑了挑眉,詫異地問道:“阿南,怎么啦?”
慕南看著我良久,才低低地說道:“魏枝,你剛才旁若無人,仿佛從不曾把任何人任何話放在眼里的樣子,我依稀有點眼熟。”他盡量說得平淡,可那眼神中翻涌的思念和癡絕,卻讓人觸目驚心。
我心思不在慕南心上,也就沒有在意這些,轉過頭去,我看著那依然高踞在山峰之上,在白云當中,若隱若現華美若夢的紫華殿,緩緩說道:“行了,我們上去吧。”
“好。”慕南牽緊了我的手。
我甩了幾下,也沒有甩開慕南后,也無心與他在這種細節上較勁了,我緩步踏入了紫華殿。
紫華殿里長長的白玉階,配著我變化了式樣的拖曳的紅色法衣,倒有一種別樣的相襯,這一點,從左右那些玄衣騎呆呆看來的目光里可以看出。
走過白玉階,走過長長的走廊,走過百花同時綻放的花園,我遠遠便看到,那個正與良少等人說著話的天君。
天君顯然準備盛裝出行,他的身后,站著一色玄衣黑騎,他的左右,伴著青渙和好一些有點眼熟的天才們。
這些人,在看到我過來時,一個個停止了說話,一個個轉頭看來。
正與良少說著話的天君,先是漫不經心地朝我一瞟,在他繼續轉頭看向良少時,卻抿上了薄唇。他的沉默,令得良少連忙問道:“天君?你的意思是?”
天君慢慢舉起手來。
隨著他這手勢一舉,良少連忙躬身退后,在退后時,良少一眼看到了我,當下他雙眼一亮,只是轉眼間,他瞪大眼看向了我身側的慕南。
我與慕南來到了天君面前,慕南還待抓住我的手,被我悄悄使了一個暗勁掙脫開來。
在我向天君走去時,天君也在看向我。不知為什么,他此刻的眼神與平時有點不同,令得我準備說出的話也給咽了下去。
天君看向我,我也沉默地看向了他。
看了我一會后,他轉過頭,向慕南問道:“你是靈瀛門那個擅長符箓的慕南吧?本君記得不曾征召過你。”
慕南抬頭迎上天君。
對上天君冰冷的眼神,緊緊盯著他,眼神墨黑一片的慕南,突然慢慢勾起了唇角。只聽他輕輕說道:“天君誤會了,我是陪我的阿枝一道來的。”他壓低聲音,語氣似是溫柔,卻又更似挑釁地說道:“好教天君得知,魏枝與我已在凡間定下婚約了……”
聽到慕南的話,我給嚇了一跳,連忙轉頭瞪向他,可我剛張開嘴準備解釋,卻發現根本用不著解釋。
……雖然慕南的語氣是古怪又了些,可他說的全部是事實啊。
就在我張了張嘴,卻又重新合上后,負著雙手望來的天君,慢慢把眼睛從我臉上移了開去。
他望向天邊,冷漠又雍容地看著遠方一會,天君開口了,他淡淡說道:“既然如此,那就歸隊吧。”
話音一落,他翻身躍上天馬,轉眼間便策著馬沖到了虛空上。
天君一動,眾人也跟著動了,我們一個個坐的坐云車,騎的騎馬,緊緊跟上了天君的隊伍。
慕南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扯著我的天馬奔得飛快,不一會功夫,我們便追上了天君。
那個端坐在馬背上的身影,高貴傲岸,映在漫天白云中,直如雕像般可以千秋屹立。
天君的天馬還在奔騰。
我們來到他身邊時,他頭也沒有回一下,那挺直的腰背,在奔騰的黑騎里,直如擎天巨樹!
就在我看了一眼,便匆忙收回目光,轉眼看向另一方向時,青渙策馬來到了天君身后。
對于天君,我總下意識的多了幾分關注,因著這種關注,我的靈力放在他身上的時候,總是多一些。
青渙來到天君身側后,唇動了動,卻是用傳音入秘在說道:“炎越,天馬全力騰飛,到達映月結界也需半載有余……你是不準備讓玄衣騎們組成傳送陣,把大伙運過去了,對么?”
青渙的聲音中,似乎帶了幾分嘲諷。
他的話音一落,天君慢慢回過頭來,他回過頭看了青渙一眼,微微抿緊薄唇,好一會才揮手令得眾人停下,再然后,只聽得天君啞聲說道:“組成傳送陣,去映月結界。”
眾騎響亮了應了一聲,然后他們開始移動,我們這些人也開始轉到中間。玄衣騎站好位置后,一道道白光從馬蹄下浮現,我眼前一花,再睜開眼時,已是一片完全不同的天地。
這一塊地方,與我到過的任何地方都不同,它的下面沒有大地,只有無數種光線組成一片光線之海。
這些或炫目或危險的光線,不停的閃動,不停的變化,可這種閃動這種變化,又是沒有聲音的。
騎在天馬上,身軀筆直如雕像的天君再次開口了,他的聲音依然有點啞,他說道:“青渙。”
“青渙在。”
“此間事現由你主持,我有事離開一下。”說罷,也不顧青渙臉色難看,天君已是策著馬沖了出去,轉眼間,他便消失在云海里。
青渙似是意識到自己的表情不對,他轉過頭來,看著我們笑呵呵地說道:“諸位,映月結界是天下最奇異的十大結界之一。”他指著那光線流離的無聲之海,說道:“諸位都是我天界的天才,我現在給你們三天時間,你們好好觀察,琢磨一下是哪里出了問題,應該從哪里出手修補。”
說到這里,他揮了揮手,召來幾個玄衣騎頭領低聲交待了幾句后,青渙命令道:“就近放出仙宮,供各位天才們先休息一下。”
“是。”
青渙一連下了幾道命令,就在我們進入虛浮在半空中的仙宮休息時,青渙命令眾人在仙宮外下防御陣,然后他策著天馬朝著天君離開的方向追去。
這時,我的身邊,眾少年低語不休,“不是說修補結界嗎?”“原來天君叫我們過來,是想讓我們學得更多的陣法知識,天君真是太好了。”“不過三天時間能看出什么?”
眾少年一邊議論,一邊偷偷看我,其中有個與楚工他們相識的少年天才,更是好幾次準備過來,可不知為什么又猶豫不決。
我一直墮在后面,便是青渙令人布下防御陣時,我也在一旁看著。
……現在的我,在陣法上也稱得上有獨到之秘,只看了一會,我便明白了這些防御陣的奇妙之處。
不過,我也沒心學習這些東西,站在虛空中,望著不遠處明暗起伏,七彩斑斕,光線變化莫測的映月結界,我也在遙望天君離開的方向。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