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回答,我還在振著手臂嘶吼,而隨著我的嘶吼,我感覺到自己越來越熱,越來越熱……
我的雙手,我的雙腿,還有我的背后,都有一股澎湃的力量涌出,在不知不覺中,我漸漸向天空中飛去,在不知不覺中,那漫天濃霧被一道火焰般的紅光沖破,在不知不覺中,一道道灼熱的,能夠讓所有東西灰飛煙滅的火焰從我身上蔓延開來。那明明是火焰,卻如此灼白,如此刺瞎人眼的灼白。
隨著濃霧散去的那一瞬,樹林中,陡然傳來一聲尖厲的絕望的嘶叫,“不——不——”才叫了兩下,那人又是一聲慘叫,再然后,四下陡然恢復了安靜。
四下安靜了,我也飛到了一棵巨樹之巔。我低著頭,兀自振著雙臂俯視著下面。
臉色蒼白,白衣都叫鮮血染透的林炎越正仰著頭,怔怔地看著我,他對上我的目光,輕輕喚道:“魏枝……”
我扇了扇雙臂,輕輕飛到他身邊。
我圍著他飛翔著,都沒有注意到,隨著我的飛動,若有若無的虛火之焰在林炎越身上穿過。不過這火焰,與剛才的白灼之光一樣,溫柔如水地繞過林炎越,對他不曾傷害半分。
林炎越仰著頭看著我,他對上我的眼神,微微一笑后,溫柔地說道:“魏枝,可以了,我不會有事了,你還太幼小,快停下來吧。”
我飛到他頭頂,用自己的臉挨著他的臉,小心翼翼的,我擦去他唇角的血漬,用一邊臉擦過后,我又換過一邊干凈的臉,繼續拭去他下巴上的血漬。
我用自己的臉把他拭干,見到林炎越的臉孔恢復了俊美白凈,我彎著眼睛高興地說道:“這下好了,炎越你終于不流血了。”
林炎越仰頭看著他,這時,他的聲音帶上了幾分乞求,他極溫柔極溫柔地說道:“阿枝,我真沒事了,你可以放下了。乖,回到我身邊,不要再飛了。”頓了頓,他輕輕又道:“這種血脈激發在體內的靈氣不堪用時,耗費的是生命力,阿枝,我不想看到滿頭白發的你。”
我迷茫地看著他,目光落在他胸口,喃喃說道:“可是你胸口還有血。”
“不要緊。”林炎越輕聲道:“惡人已被你燒死了,我也不會再流血了,這點傷不要緊。”他求道:“阿枝,你過來讓我抱抱好不好?”
我慢慢彎起了眼,羞澀地說道:“我喜歡炎越抱抱。”說到這里,我朝他撲了過去,就在他雙臂摟上我時,一陣排山倒海的眩暈向我席卷而來,伴隨著這眩暈的,還有充斥在四肢百骸里的劇烈疼痛。
在林炎越把我橫抱而起時,我沖著他低聲說道:“林炎越,我身上好痛。”話音一落,我便失去了知覺。
這次的疼痛,是如此的劇烈,有好幾次我才清醒,又給疼得暈了過去。
當我再次醒來時,已然是一個晚上。隱約間,我聽到林炎越的聲音在問道:“那個慕青怎么出現在天蠻城的,調查出來沒有?”
“天蠻城的傳送陣不是布置好了嗎?那個慕青是巫族大尊派來打聽一下蠻境現狀的。他遇到你,純粹是巧合,不過閣下你這百多年間,挑戰了無數高手,結怨者數不勝數,在蠻境的都城遇上個把仇人,那是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事。”過了一會,那人說道:“你上次用武辯之術強闖皇宮,實是影響太大。閣下,你現在還不能回復修為,要不要找地方避一避?”
林炎越淡漠的聲音傳了來,“我炎越這一生還沒有避過什么。你放心,現在知道情況如何,我已有充足準備,不再再度涉險。”
不一會功夫,林炎越朝我的方向走來。我努力想睜開眼,努力想沖他笑一笑,可我怎么用力,眼皮還像粘著一樣。
這時,林炎越的大手撫上了我的頭發,暈沉中,我聽到他在低語道:“上次毀容的劇痛和絕頂恐懼,也不過激發了你血脈之力一小半,阿枝,我明明把你藏得好好的,便是我真出了什么事,也斷斷不會傷及你的性命……可為什么你為了救我,竟激發了完全的血脈之力?”他聲音有點迷離,“是什么樣的懼怕,竟使得你激發了全部的血脈之力?我對你就那么重要嗎?阿枝,在我二百三十年的生命中,你是第一個把我看得勝過你自己性命的。”
我的意識越來越迷糊,他的聲音也越來越低,在沉入睡夢之鄉時,我隱約感覺到他的大手放在了我的臉上。于是我彎起唇角,眷戀地把臉在他掌心蹭了蹭。
隨著我臉的蹭動,那只大掌先是一僵,慢慢的,它便一直留在我臉上了。而我,也滿意地把臉埋在其中,慢慢沉睡過去。
我完全清醒時,已是一個月之后。
在床上躺了一個月,我全身骨頭都是酸的,在女仆地扶持下,我掙扎著來到了浴殿。
浴殿由整塊整塊的青石制成,光如鏡面的青石上,清楚地映照出了一個女子的面容。
鏡中的女子很美,她肌膚如雪,瞳仁烏黑烏黑清透極了,而且眼角紫紅色的渲染也擴散了些,只是讓人奇怪的是,她的額頭靠近太陽穴處,似乎挑染一般,出現出兩縷突兀的白發。幸運的是,這白發太白太亮,直燦爛若銀,配上那眼角的紫紅渲染,頓時在本來清透的氣質外,添了一種說不出的神秘奇異氣質。
我怔怔地伸手撫向鏡中的女子,隨著我撫向她,鏡中的女子也伸手撫向我……
我猛然止住,低聲問著身后的人,“我怎么有白頭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