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云車還在天上盤旋,魏都中已是人山人海,魏相府前,更是密密麻麻站滿了權貴,所有人都在仰著頭朝我們望來。
魏三小姐俯視著下面的螻蟻,唇角掛起了雍容的笑。她轉頭看向仙使,道:“仙使,可否讓我的云車先行降落?”
她的意思是說,她應該在所有人之前,甚至在仙使之前降落,第一個去接受眾人的膜拜?
說完這句話的魏三小姐,表情矜貴又傲慢,她靜靜地直視著仙使,雖然含著笑再無言語,可那表情中,卻分明是要仙使知道誰尊誰賤的意思。
青年回視著魏三小姐。
片刻后,他漫不經心地微笑道:“可以。”
說罷,他操縱著魏三小姐的云車,讓它第一個朝著魏相府外的空闊處降落。
隨著云車盤旋,魏三小姐早就盈盈站起,她優雅地順了順秀發,讓自己看起來更加姿容曼妙,高貴得體。
天馬上的青年漫不經心地看了她一眼后,向我們緩緩說道:“我之道場,會設在皇宮西側的青碧山上,你們以后有所疑問,便去那兒吧。”
咦,剛才不是說要設在魏相府嗎?怎么這一會又變了?
我們還在面面相對,盤旋而下的魏三小姐卻猛然回過頭來,她忍著怒意盯了仙使一眼,垂著眸微笑著說道:“仙使,這樣不好吧?”
面對魏三小姐的質疑,青年雙眼微合,并不理會。
不由的,魏三小姐怒意又起。
而這么一會功夫,她的云車已從半空中越飛越下,越飛越下。
而隨著她的云車降下,下面的人群,給迅速地空出一條道來。
魏三小姐恢復了雍容的笑,當云車不緊不慢地降到離地面只有十來米高時,她向旁邊的魏四小姐瞟了一眼。
魏四小姐接到她的目光,先是低了低頭,轉眼,她含著笑走出一步,清了清嗓子,朝著下面大聲叫道:“好教各位得知,今次鑒相,鑒鏡照出了一只開天辟地以來,傳說中才有的鳳凰……”
魏四小姐本有點修為,這一鼓足中氣說出,當下回音朗朗,整個魏都都在傳唱著她的話。
對上下面眾人的喧嘩聲,以及眾人驚艷激動的表情,魏四小姐悄悄看了旁邊傲然而立的魏三小姐一眼,繼續提高聲音說道:“而經過仙尊鑒骨,那只獨一無二,尊貴無比的鳳凰,便是我們魏相府的三小姐,魏凌月!”
魏四小姐的聲音一落,下面喧嘩聲大作,喧嘩聲過去,魏相府里外,傳來一陣震耳欲聾的歡呼聲!
魏三小姐滿意地看著這場景,在云車離地方只有五米處時,她亭亭玉立地踏出云車,姿容萬千地朝著地面飄了去!
看到魏三小姐這只鳳凰飄來,魏相府里外的歡呼聲更響了。
青年收回目光,隨手一甩,三十四個儲物袋甩出,他目光溫和地看著我們,說道:“這里有一些修練用的物資,以及黃金一百兩,另外還有天都城開出的證明玉佩。憑著這玉佩,你們可以令當地官府把你們的親人送到魏都來。百兩黃金,是讓你們安心修練所用。”
聲音一落,他袖子一揮,我們的云車,便朝著遠離魏相府的地方落下。接著,也不等我們反映過來,青年天馬一策,竟是也不降落,直接朝著不遠處的青碧山峰飄去!
魏三小姐在雍容地接受了眾人的圍捧后,正等著仙使降落再說一遍情況,哪知她一抬頭,看到的卻是天馬朝著青碧山馳去的身影,一驚之下,她張嘴欲呼。
不過很快,魏三小姐便閉上了嘴,回過神后,她對上眾人瞪來的目光,這些目光,剛才還是滿滿的羨慕尊敬,這一刻卻全變成了懷疑。
莫然的,一種惱恨洶涌而來。咬著銀牙,魏三小姐暗暗恨道:區區一個跑腿的,也敢這樣對我!等我修練有成,今日的羞辱,我一定會還報!
魏相府方向傳來的竊竊私語聲,我是過耳就忘,一下云車,我就迫不及待地朝家里跑去。
隨著家門越來越近,我那小心臟砰砰的跳得又急又快。
母親,弟弟,我有錢了,仙人給我了足足一百兩黃金!我魏枝不再是廢物,不再連累你們,讓你們抬不起頭做人了!
嗚嗚……我終于……有點用了。
我實在太激動太急不可耐了,在把儲物袋小心藏好后,便插著近路,沿著一條山間小路爬向我家。
這小路直通我家后門,比大路近了一半,可山路也陡峭,直爬得我氣喘吁吁。
我堪堪一個斜沖沿著滑坡溜到后門處,便張著嘴大口地喘息起來。
我喘息著喘息著,聽得了前面傳來房門開合的吱呀聲。
是母親或者弟弟在開門!
我興奮得漲紅了臉,嘴一張便準備叫喚。
就在這時,一個高亢的,激動昂揚的,屬于二姨的響亮聲音傳來,“我家魏紅可是說了的,魏枝那丫頭也是個無根骨的。我說大姐,魏枝這下根骨也測了,你也該死心了,我上次說的親事,考慮得怎么樣?”
親事?什么親事?我不由一驚。
就在我屏住呼吸聽去時,母親那提到我的名字,便總有幾分不耐煩的聲音傳來,“我上次不是說了嗎?我家葉兒相中的是春伍家的小姐,魏枝嫁人可以,要么,你讓麻臉婆子出三十兩黃金的聘禮,我就讓枝兒嫁過去,要么,你就去跟春伍家說說,如果我家的枝兒愿意嫁給他們的癱子老大,是不是他家的女兒就嫁與我家葉兒。”
二姨扯著嗓子叫道:“三十兩黃金?這個價你也開得出口?”
我母親嘆息道:“我也是沒辦法啊,葉兒非要娶春伍家的小姐,你也是知道的,他們家小姐說是個有根骨,雖然自己修練不行,卻是可以生出仙人后代的。他們開的聘禮就是三十兩黃金啊。”
二姨說道:“姐,你這心可真夠狠的,我介紹的麻臉婆子,她家兒子雖然年近四十了,性格還是個好的,春伍家那個癱子,可是折磨死了兩個媳婦……”
我母親馬上接了口,“這個你放心,魏枝是克死了我公爹和她父親的,她的命硬著呢,說不定這一嫁過去,那個癱子就壽終正寢了.”
我聽不下去了。
手腳并用,我重新爬上了坡,然后,我一步步向后退去,一步又一步,不知不覺中,我已重新回到了山林。
靠著一根樟樹,我抱著膝呆坐。
我早知道母親不喜歡我,也早知道弟弟看不起我……
我曾經想過,如果我證明了自己有用,也許他們就會重新喜歡我了。剛才揣著這一百兩黃金,想到它可以讓母親和弟弟開懷,我還那么激動著。
抱著膝呆坐了一會,我露出一個笑容,高興地想著:我不難過,我一點也不難過,他們厭惡我,我就遠離他們,他們想把我嫁掉,我偏偏不讓他們得逞,我要讓他們的算盤打到空處,難受死去!
想著想著,我又振奮起來,我從草地上爬起,拍掉身上的灰,轉身朝著青碧山走去。
仙使一個人呆在青碧山,定然挺孤單的,我可以給他做伴,還可以給他洗衣煮飯,可以像婢女又像弟子一樣服侍他。而他本事那么大,我的母親就算知道,也沒膽量找他要人。
所以,得趁太陽還沒有落山,我要投奔仙使去。
青碧山并不遠,我又熟悉這里的山路,七拐八拐,在太陽落山時,我終于爬上了青碧山,并遠遠看到了山峰頂上的一座樓閣。
這樓閣以前沒有,仙使真有本事,居然憑空把它變了出來。
我越發手足并用,還不到二刻鐘,我在太陽終于沉下地面,漫山染遍霧靄時,來到了樓閣處。
樓閣金碧輝煌,美麗至極,我看著它,突然的沒了踏足的勇氣。
呆站了一會后,我見自己的心越發砰砰亂跳,便轉過彎,沿著樓閣的外圍,朝著后面的樹林中走去。
……我得找個有水的地方,把自己料理干凈整齊了,再去叩見仙使。
我一入樹林,便聽到了水流潺潺聲,連忙腳步加快。
轉過兩個小坡,一個碧波蕩漾的水潭終于出現在我眼前。
就在我跑到水潭旁,剛剛準備彎腰時,我眼睛瞟到一個人影,不由僵住了身子。
在離我二十米不到的草地上,一個披散著濕淋淋的長發的青年,正彎腰從地上拾起腰帶。
他白皙而長的手指,堪堪勾到那腰帶,便聽到了我的腳步聲,于是他轉頭看來。
瞬時,一張俊美如天神,眼眸深邃如星空,隱約有點面熟的臉孔,赫然出現在我眼前。
也許是我癡呆的模樣提醒了青年,轉瞬間,一陣霧氣在青年的頭臉飄過,霧氣散去時,青年已換成了一張憨實平凡的臉。
這是那個仙使的臉。
變回模樣后,仙使漫不經心地攏了攏自己的外袍,把濕淋淋的長發,和滴向精致鎖骨處的水滴拭去后,他溫柔地開了口,“魏枝,你來此做甚?”
我清醒過來,連忙朝著仙使一福,結結巴巴把自己家里的情況說了一遍。
說完后,我眨著眼,巴巴地看著他,“仙長,我很能干的,我會做飯,我會洗衣,我還會掃地,我什么都能做……”
在他那雙明亮的,宛如星空一樣,平靜而又漠然的眼眸中,我的話說不下去了,嚅了半晌,我忍不住帶著哭腔說道:“真的,我什么都能干,仙長,你讓我留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