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飯，許安陽和宋唯冰互相留了電話號碼。
宋唯冰遞給許安陽一張她的名片，名片很簡潔，一個名字，一個電話，一個公司制片人的頭銜。
一般來說，名片上的頭銜印的越多，唬人的可能性越大，因為都是虛名。
真正有實力有底子的人，一個頭銜，一個名字足以。到了更高的層次，頭銜都不重要了，一個名字就夠了。
“下午我們大概三點拍完戲，你到片場來找我，我們談談這件事。”宋唯冰對許安陽道。
許安陽在接過宋唯冰的名片時，兩人的手輕輕觸碰擦了一下。
雖然已經30歲，但宋唯冰的手白嫩光滑，看得出來生活條件一直很不錯，養護的很好。
許安陽對宋唯冰的手一直印象深刻，修長潔白，手指甲圓潤光潔，她不涂帶顏色的指甲油，只抹一點透明的，淡淡的肉粉色很好看。
宋唯冰手被碰到，心中微瀾，又抬眼瞧了一眼許安陽，許安陽眼神清明，好像是無意的。
但細看又覺得眼睛中頗有深意，好似是有意？
“冰姐，我們走吧。”
雙方道別后，宋唯冰愣神了一會兒，這小陳提醒宋唯冰，宋唯冰才回過神來，兩人一起離開了食堂回了拍攝場。
“小陳，剛剛那個許安陽，你覺得怎么樣？”路上，宋唯冰問道。
“挺帥的，就是不夠瘦，應該不太適合上鏡頭。”小陳回道。
她以為冰姐在考慮挖掘演員呢，許安陽的氣質、形象的確很好，但和做演員還是有一定距離的。
演員要上鏡，臉型、身材消瘦，五官分明是必須的。
不然現實中看起來還是挺帥的，上了電視就是個沒啥特色的大餅臉。
宋唯冰搖搖頭，道：“我不是說做演員，我是說，總體給你的感覺。”
小陳想了想，道：“沒什么感覺吧，他都沒怎么看我，我也沒理會他。”
宋唯冰沒有再說話，其實光沒怎么看小陳這點，就已經很特別了。
大部分年輕的男生，見到小陳這樣演員級的女孩，不盯著多看幾眼是不可能的。
而許安陽全程的注意力都在宋唯冰身上，小陳朝他拋媚眼他都沒接，弄得小陳意興闌珊的。
成熟女人的心思比20左右的小姑娘要深沉、復雜許多。
小姑娘雖然想的多，但想來想去就是圍繞著那么一兩件事來回折騰。
而成熟女人能體味更多的東西，宋唯冰就感覺到這個許安陽不像個20歲的小伙子。
從氣質、談吐來看，相當成熟，而且一舉一動似乎都別有他意，一時半會兒讓人捉摸不透。
回到片場，下午把剩下的幾個鏡頭弄完，時間就到三點多鐘了。
下了課的許安陽來到片場旁，和宋唯冰打了個招呼。
“冰姐好，忙完了？我還是第一次到拍攝現場來呢。”許安陽左看右看，裝作很好奇的樣子。
其實他去過拍攝現場，還不止一次，都是跟著宋唯冰。
有很多知名的影視劇都是在南京拍攝的，許安陽幾次借冰姐的機會一探究竟，滿足一下好奇心。
在片場呆久了，明星的神秘光環就會逐漸褪去，很多方面也都是普通人—當然，肯定也有不普通的地方，相貌首先就不普通。
然后如果和片場的人混熟了，還能知道很多小道消息，八卦消息，比如各個演員熒幕下的形象、性格等等，往往和那些宣傳通稿、粉絲人設大相徑庭。
有時候還會碰到一些讓人大跌眼鏡的事，比如曾經的奧運冠軍做導演，和演員有矛盾，演員罷演找背后金主打小報告，導演不得不下跪道歉等等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這些東西了解的多了，好處就是讓人不再對娛樂圈有太強的神秘感，也不會過度去神話那些明星，自然而然對追星什么的也就沒有興趣了。
宋唯冰打量了一下許安陽，從他的表情，動作，只讀到一個字：滑！
倒不是油腔滑調的滑，而是一種自來熟的感覺，兩人今天也只是第二次見面，一般年輕人見到自己，還找自己辦事，肯定會相當拘謹。
這小子倒是好，一點都不拘謹不說，還左顧右盼的，感覺自在的很呢。
“你朋友的那件事，你準備怎么辦？想怎么辦？”宋唯冰還是開門見山，不想多廢話。
“想請公關公司的人在幾個有名的論壇發帖，還有微博制造熱度。再讓山東本地的記者去采訪一下當地的開放商，還有我那朋友的家人，在地方電視臺播報一下。我覺得這個新聞還是有一些可以利用的熱點的，我朋友是國防生，然后拆遷也是現在老百姓都很關注的話題……”
許安陽這套活兒，多年后基本上有些經歷的網民都能倒背如流了，炒熱點，炒當事人的身份、背景，制造一點官民對立，這熱度就蹭蹭往上漲了。
尤其是制造對立這一點，10年前后對立矛盾的核心在官民之間，往后推移，還有國與國之間，粉絲與粉絲之間，甚至性別對立。
就和寫小說一樣，小說要有矛盾情節，讓讀者代入情感，尋找立場，這新聞也是一樣啊。
許安陽也實在是見多了各種各樣的熱點事件、反轉事件，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
放到09年，很多網民吃瓜群眾還處在懵懂期，情緒一點就著，還不明白背后的道道。
對于許安陽的這套思路，冰姐很訝異，道：“年輕人，你懂的挺多呀，你是什么專業的？”
許安陽道：“哦，我是學社會學的。”
“社會學，嗯，果然很社會，一點都不像學生呢。”
“呵，謝謝冰姐夸獎。”
宋唯冰心里翻了個白眼，這小子臉皮怪厚的，誰夸你呢？
“行吧，我認識兩個公關公司的人，我把聯系方式給你，你去找他們幫忙。記者方面么，山東……嗯，山東電視臺我倒是認識人，幫你找找吧。最后你要達到什么樣的結果？”
“施加點壓力，讓開放商同意私了就行了。畢竟我朋友的確打了人，該賠錢還是要賠錢的。”
“你想的倒是挺現實穩妥的。”宋唯冰道。
“民不與官斗嘛。”許安陽笑笑。
這點上許安陽還是比較現實的，民不與官斗，拆遷背后終究是國家，能落個不予追究私下解決對徐林義已經是很不錯了。
只能說這個世界上，如果你沒有點背景和關系，能不動手還是別動手的好，贏了坐牢，輸了住院。
砍砍殺殺的日子早就過去了，古惑仔都開始出來做正經生意，一個普通人還是別打人比較好。
還有一點，許安陽想著，這次私了的話，自己可以賣徐林義一個人情。
徐林義這家伙雖然不是那種愚忠的憨子，但這個山東小伙的人品還是可以的，值得信賴。
既然他自己一拳頭把國防生的前途給打沒了，那干脆以后就收他做下屬，為點我網打江山好了。
和冰姐說完這件事后，劇組就要撤了，宋唯冰道：“晚上老白在紫金苑請客，你過來么？”
許安陽道：“這…老師教授們一起吃飯，我沒這個資格出席的。那個，冰姐，有機會我單獨請你吃一頓吧？”
宋唯冰沒想到這小子這么大膽，直接就開口請自己吃飯了。
說實話，年初結束上一段婚姻后，追求宋唯冰的人不少。
宋唯冰在大學時也是班級的一枝花，過去仰慕他的老同學，還有工作中接觸過的一些成功人士，都向宋唯冰表達過愛意。
但他們面對美人似乎都太拘謹了一些，有些人天天送花、送早餐，就是不敢開口請宋唯冰出來吃一頓飯。
好家伙，許安陽這個剛認識了幾個小時的20歲小伙，敢開口請宋唯冰有空吃飯了。
而且聽的出來，這不是“下次一起吃飯”的那種客套話，是實實在在的想請吃飯。
絕大多數情況下，面對這種情況宋唯冰都會委婉的拒絕，說一句“看有沒有機會吧，”或者“不麻煩了”什么的。
但許安陽毫無疑問引起了宋唯冰的好奇，竟一口答應下來，“行啊，不過路邊攤我可不吃哦。”
許安陽心想，答應就好，至于你喜歡吃什么，我還能不知道么？
“行，那先謝謝冰姐了，事情搞定后，再宴請答謝。我先走了。”
兩天之后的中午，許安陽下課后照例到辦公室看看。
一進門，關凌就道：“老許，徐林義的新聞被頂到天涯首頁了。”
許安陽走到關凌的電腦前，看了下屏幕，天涯網的首頁上，果然有山東菏澤拆遷事件的新聞，關鍵詞是國防生。
關凌要點進去看，許安陽道：“不用看了，我剛剛打電話給徐林義的姐姐了，她說開放商那面松口，應該會和解了。”
關凌道：“那…那徐林義應該不用坐牢了吧？”
許安陽道：“放心，就是為了不讓他坐牢才找人幫忙的。對了，你現在怎么叫我老許了。”
“我覺得老許比較親切啊，叫名字多生分。”關凌不動聲色道。
關凌之前對許安陽都是直呼其名，這兩天不知怎么改口叫老許了。
這和黃玉、吳漢超等人喊的一樣，而且勞動節回來后，關凌沒有再主動親近過許安陽。
顯然，關凌對顏箏的事情有所察覺，并且很是比較在意的。
這是在故意疏遠許安陽，向他表達不滿呢。
怎么協調處理女下屬的情緒，從來都是一個大難題。
單純靠哄只能治標不治本，關鍵還是要從觀念入手，改善她的想法。
當然，想法的改善是長期的，該哄還是要哄。
許安陽道：“你叫我老許，那以后我就叫你老關，行不行。”
“不行！哪有這么叫女生的。”
“那哪有這么叫老板的。”
“那我叫你許老板。”
“那我就叫你老關。”
“我想怎么稱呼都行！”
“我也一樣啊，想怎么稱呼都行。反正你不叫我許安陽，我就稱呼你老關。”
關凌在桌子下面偷偷踩了許安陽一腳，許安陽忍著疼沒叫出來，關凌見許安陽咬牙憋痛的樣子，心里好受了一些。
“行吧行吧，不叫你老許了。”關凌妥協了。
許安陽笑了笑，雖然只是一個簡單的稱呼問題，但背后的關系、態度問題可大，意識不到這一點，你就抓不住女人的情緒。
只要你抓住了女人的情緒，哪怕做點出格的事，也是能有余地的。
不過兩人正悄悄聊著呢，門一下打開，顏箏也吃完飯跑過來了。
她一進門看到許安陽和關凌在電腦桌前親昵的樣子，立刻氣不打一處來。
“社會學班的班長，你要的去山東的車票我已經給你買到了，請你查收一下。”
顏箏把一張去菏澤的車票拍在了桌上，然后離開了辦公室，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作為許安陽的助理，和行程有關的事她當然要負責一下，所以許安陽說要去菏澤，她昨天上午下了課就跑去三號門的一個售票點買了一張去菏澤的汽車票。
興沖沖跑回來要給許安陽呢，結果就看到許安陽和關凌靠得那么近在說話。
氣不打一處來，就跑出了辦公室，結果一出門又后悔了，心想自己這樣不是輸了關凌一頭？
可是又不好意思回去，這可怎么辦呢？
辦公室里，關凌捅了捅許安陽，道：“助理好像生氣了呢，不去追一下？”
許安陽道：“沒事，她不是生氣，是準備出去吃飯。我也要去吃飯了，你們先忙著啊，下午我們開個會，關于公司的業務問題有幾樣要討論一下。還有啊，提前通知一下大家，過段時間，我們就要搬到科技園去，到時候會有兩個辦公室，一個倉庫，地方會寬敞很多，大家都做做準備吧。”
說完，許安陽就很自然的出了辦公室，說是吃飯，其實是追顏箏去了。
結果出來之后，顏箏已經不見了蹤影，跑到樓下也找不到她，可能回宿舍去了。
許安陽長嘆一口氣，心想幸好要換辦公室了，這在一個辦公室，可真是太危險了。
現在的情況是，顏箏和關凌都認為許安陽沒有和對方發生關系，只是曖昧。
一旦雙方知道了實情，這后果…不說不堪設想，起碼也不會太好過吧。
正煩惱著呢，許安陽在宿舍電梯口看到了結伴而行的董清禾和葉芷妤。
“哎！董清禾！我們一起吃午飯啊！”
這個人，真的是沒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