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野人

第一六零章家天下

睚眥看了看淠脖子上掛的木牌,木牌上寫著一行字,看過這行字之后,睚眥皺著眉頭問道。

“你殺了你老婆?你殺她做什么嘛?”

淠嘆口氣道:“我當然沒殺她,大水災的時候我們趕時間修建好了損壞的水車,族長看了高興,就賞賜了我們一些酒,我喝完酒回家之后,那個婆娘嫌棄我不帶酒給她喝,就吵起來來了。

我覺得把這婆娘睡一頓就消停了,結果就仗著酒勁猛猛的睡了一場,然后就睡覺了,天亮的時候才發現那個蠢婆娘居然沒氣了。”

睚眥又看看這家伙脖子上的木牌,確認木牌上的罪名就是殺妻犯,就拍拍淠的臉蛋道:“你要是沒殺,阿布這人還不至于冤枉你吧?”

淠抽抽鼻子道:“我確實沒殺,可是,阿布在看了我婆娘的尸體之后,覺得我老婆是被我活活打死的,就把我關在這里兩年多了,聽說再有一年多,我就能出去了。”

睚眥想了一下,覺得這個淠還是非常可信的,畢竟,誰沒事會殺老婆呢?估計是他們夫婦歡愛的時候激烈了一些,屬于無妄之災,再加上這家伙還有一手木匠手藝,會制作水車,就很想把他帶走。

至于殺了老婆這種事情,睚眥覺得不是什么大事情。

“族長希望我帶人出去,給云川部在外邊重新建立一座城池,充當部族的后路,先告訴你啊,剛開始的時候,那里的日子可比不得族里,不過,等我們把什么都弄好了,我保證不比族里差,而你呢,也能脫離牢獄之災,在外邊好好地過兩年,你老婆死了,我再給你弄一個漂亮的,你看怎么樣,跟不跟我走?”

淠的眼珠子都快要從眼眶里瞪出來了,激動地拉著睚眥低聲道:“只要把我弄出去,怎么著都成,我保證以后睡老婆的時候輕點,再也不弄出人命了。”

聽淠這樣說,睚眥滿意的點點頭,還是族長有辦法,知道該怎么幫睚眥部早日建立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冷著臉的滑從監牢外邊走進來,手里提著一根沉重的牛皮鞭子。

僅僅是哼了一聲,淠就絕望的跪在地上,主動脫掉上衣,露出新傷舊傷縱橫的脊背。

睚眥連忙擋住滑,厲聲吼道:“他現在是我睚眥部的人。”

滑冷笑著道:“別看你已經分出去了,如果你也翻了罪,老子一樣用鞭子抽你,給老子滾開。”

睚眥再一次拿出那塊銅牌道:“這是族長讓我拿的,準我在這里挑選幫手,你不能違背族長的意志。”

滑再次看了一遍銅牌,依舊板著那張死人臉道:“后邊還有幾個好男子,你為何一定要這個變……態,沒錯,族長就是這么說這個人的。”

“族長說的?這人不是睡死了自己的老婆嗎?怎么就成變態了?”聽滑說這人的罪名是族長定的,睚眥非常的納悶。

滑淡淡的道:“族長說了,夫婦關系乃是人倫之始,夫婦之道,父母之道,更是王化之始,夫義,婦德平行而至終年,無夫婦之義,強行媾歡,與野獸無異,媾歡而又忘形禽獸也,所以,淠之罪在于非人,非人者,每朔望必當鞭撻,以痛楚喚醒其心中良善,以鞭撻讓他獸性恐懼,而后,出!

睚眥,你想把禽獸招納到你的麾下嗎?”

睚眥瞅著垂頭喪氣的淠,失望的道:“你真的那么殘暴嗎?”

淠低著頭道:“一時忘乎所以罷了。”

睚眥還想繼續問話,卻發現淠的人頭居然從脖子上滾落下來,脖腔里的血飚起來老高,他無奈之下,閃身躲過,回頭看著剛剛將鋼刀入鞘的滑,不明白剛才還僅僅是鞭撻,怎么下一刻就成了砍頭。

滑淡淡的道:“再選吧,這個人不知悔改,已經被我處死了。”

睚眥長吸一口氣,對腳下的尸體再無半分興趣,此人活著的時候是一個不錯的木匠,既然死了,那就沒用了。

路過一個脖子上拴著鐵鏈子跟狗一樣四肢著地的人,睚眥忍不住問道:“這人又犯了什么罪過,用不著當拴在柱子上當狗養吧?”

滑面無表情的道:“此人有兩子,其子日出隨部族勞作,日暮就被此人以繩索綁縛在梁柱之上,平日里取族中賞賜獨享,待兩子如狗,整整兩年,阿布以為,此人罪惡滔天,不知恤子,待子如待犬,所以,判罰此人如狗四年。”

睚眥苦笑道:“這種人我不能要是吧?”

滑難得的露出來一絲笑意,點點頭道:“此人罪愆與淠相仿,如不知悔改,最后難免一刀。”

睚眥瞅著一個蹲在墻角端著一個破碗吃飯的壯漢道:“他為什么可以自由在監獄中行走,且不見任何刑具?”

滑點點頭道:“這就是我給你說的好男子,乃是我族的一位石匠,平日里忙碌于采石,數日方才回家一次,不料他的妻子為惡人所奸,此人用家中存糧與夸父換取了一柄長鐵刺,將惡徒刺殺于街市上,然后取屠夫屠刀,將惡徒分尸,生啖其心,阿布憐其事出有因,遂判罰入獄三年。

如果可能,你可以帶走此人,不過,他再有一年多,就可以回家與妻,子團聚,也不知他肯不肯。”

睚眥來到壯漢身邊道:“你認識我吧?”

壯漢點點頭道:“你是睚眥。”

“你愿不愿意成為我的部下,如果你點頭,我這就帶你出牢獄,以后跟著我去方苗部舊地建立新的部族?”

壯漢搖搖頭道:“我再有一年多就能回家了,而且,只要我繼續開鑿石頭修建這座牢獄,阿布準我早半年出去,我老婆,孩子還在等我,就不跟著你遠行了。”

睚眥見壯漢說完話就把頭扭向一方,就對滑嘆口氣道:“能出去不愿意跟我,愿意跟我的卻不能出去。

從這三個罪囚的經歷來看,族長似乎比較喜歡待家人如命的人,這里面有什么說到嗎?”

滑指著壯漢道:“其實論起罪過,以這人的罪過最大,當街殺人,后果極其惡劣,但是呢,此人乃是為了保護家人當街殺人,族長就認為此人很符合他說的“人”,假若惡徒不傷害他的妻子,他就不會傷害任何人。

族長常說,這個世界為大爭之世,不是人與人爭,而是人與禽獸爭,人與老天爭奪,凡是符合“人”的行為的,哪怕是犯罪,也當從輕發落。

若是背離了“人”這個法則,便可適用禽獸之法,因此,淠這種人的生死,只在我一念之間而已。”

睚眥苦笑道:“族長引誘我來牢獄,其實不是為了讓我挑選人手,而是想要告訴我一些別的事情是嗎?”

滑冷笑一聲道:“族長待你真是沒話說,監牢這種地方本來非律法官不得進入,你卻輕易地拿到了銅牌,就是為了讓你明白,以后你部族中人如果犯罪該如何懲罰。

此地,就連精衛王后都沒有來過,我甚至懷疑,精衛王后連云川部有監牢的事情都不知道。”

睚眥長嘆一口氣道:“那就繼續,反正已經來了,那就看個徹底。”

滑點點頭,帶著睚眥繼續參觀監牢。

一遍監牢參觀下來,睚眥總算是明白了一個道理,這個監牢里裝的最窮兇極惡的人都是不能善待家人的人,像那些遇到危難就跑路的,修建城墻過程中預料不周,害了工匠性命的,哪怕是偷東西,搶東西的人,在這個監牢里的日子也都相對好過一些。

于是,睚眥在這座監牢里也不是一無所獲,得到了十六個擁躉,這些人不是在戰場上失敗的人,就是操作不當給部族帶來極大損失的人,再有的,就是一些參與搶劫,偷竊的人。

這些人知曉即便是出去了,也沒有辦法繼續在云川部立足了,這才答應隨著睚眥去建立新的部族。

睚眥將十六個新的伙伴,送去了工地干活,自己重新來到云川這里,等云川將云蠡哄得睡著了,才隨著云川來到了房子外邊。

“看明白了嗎?”

“看明白了,要注重家!”

“你其實還沒有看明白,睚眥,你應該明白的事情是——家天下!”

“什么是家天下呢?”

云川想了一下道:“家天下目前的解釋就是——有家,才會有天下,最后的解釋便是——天下一家,天下大同,相信相愛,親如一家,如此方為家天下。

不論是我,還是軒轅,我們目前最重要的事情便是組建家,讓這個概念深入人心,甚至要把這種概念刻在所有人的靈魂上,即便是真的有靈魂轉生,也會牢牢地記住自己的家在何方。

這么些年,我與軒轅,蚩尤,臨魁,爭斗不休,卻從來不愿意將對方逼進絕境,只想著如何的吞并對方,起作用的就是這個家天下。

我們以為,大河上游四族,應該是一家人。

早年的時候,軒轅,蚩尤,臨魁都嘗試過用武力統一四部族,可是呢,嘗試的結果都不太好,除過白白的浪費了人命,見不到成效。

這一次臨魁露出了破綻,被我們三人合力謀算,終于敗北,可是,神農部的人手并沒有損失太多,而是融合進了我們三個部族中,這算是一場不小的勝利。

睚眥,你離開云川部自立之后,要明白一件事,我們幾個部族雖然會有爭斗,卻從來不會將對方視為死敵。

以后,不論是誰勝出了,我們要的依舊是大融合,而非大分裂,即便是睚眥日后如果有機會統一大河上游的諸多部落,也要記住我今天對你說的話——我們要家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