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收結束之后,大河上游地區就進入了雨季。
這樣的季節對云川來說才是具有可參照性的季節,因為,在他以前居住的西北地,雨季就是在夏收之后才來臨的。
不過,僅僅是一年,不具有代表性,不過,這絕對是發展的方向,從此之后的數千年里,森林會消失,草原會消失,取而代之的將是大片的戈壁與沙漠。
都說春江水暖鴨先知,云川就是那只鴨子,不過啊,畢竟時間線太長,長的超出了他的壽命,也超出了他能力。
云川部在夏收之后,就開始全力修建城墻了,這一次,不僅僅是奴隸與流浪野人,整個云川部都幾乎參與進來了。
大象,牛群,驢子,人組成的亂糟糟的工地,讓整個常羊山都開始沸騰起來了。
這種純粹的集體勞作很容易把人帶進另一種神秘的精神世界里去,狂熱的人們幾乎在不眠不休的建墻。
阿布調配物資,人員的能力已經徹底的顯現出來了,巨大的工地上,需要的物資不下兩百種,需要調動的人手不下萬人,即便是這樣繁雜的勞作,阿布僅僅憑借麾下不到十個手下,就能讓整個工地運轉起來,且流暢無礙。
這是一種很高級的能力,就算是云川自己去做,也不可能做的更好了。
常羊山下的桃林已經長得郁郁蔥蔥,只是結果子的桃樹不多,偶爾會在濃密的綠葉中出現一點嫣紅。
精衛很討厭干活,不過,摘桃子不在她認為的干活行列里面。
桃樹沒有長大,大部分的桃子都在她手能夠到的位置上,有一些夠不到,就會由那個背著筐子的小小少年猴子一樣爬到小樹上,給精衛摘下來,每一個孩子都很珍惜幫精衛摘桃子的機會。
在云川眼中,精衛是個笨女人,在這些孩子眼中,精衛是一個學識淵博,心胸開闊,待人和善溫柔的一位女神。
他們是從精衛這里學會認字的,也是從精衛這里學會數數的,盡管精衛的數學成就還處在一百以內的加減法上,這不妨礙孩子們對精衛生出高山仰止的心態。
精衛找了好久,才在桃樹林里弄到了一筐成熟的桃子,帶著那群孩子來到小河邊山,督促他們把桃子洗的干干凈凈,最后在孩子們小狗一樣的眼神中,丟給他們兩顆桃子,就算是賞賜了。
自己則拿著筐子里最紅,最大的桃子朝棚子底下納涼的云川跑過去,只要有好東西,精衛總是希望云川是第一個品嘗到的人。
云川現在很喜歡寫字,一天到晚都在寫,尤其是在云蠡睡著之后,他連一分鐘的時間都不愿意浪費。
當精衛跑過來的時候,云蠡正好醒來了,四肢朝天的開始哭泣。
云川放下手中的筆,將云蠡抱起來,孩子很乖,沒有尿床,直到云川給他把尿的時候,肥胖的腿中間才噴出一股晶瑩的水柱。
精衛覺得云川抱著云蠡的模樣很好看,至于為什么好看她弄不明白,只是覺得云川看著云蠡的目光讓人覺得很舒服,動作好像也很輕柔,至少,云川從未用這樣的目光看過她,也從未像抱著云蠡一樣的抱過她。
“給,桃子!”精衛猶豫了一下,還是把最好的那顆桃子給了云川,如果云川用那樣的目光看她,用那樣溫柔的姿勢抱她,她就會把兩顆桃子都留給云川吃。
云川接過桃子,想要咬一口,想了一下,就從懷里掏出一柄精致的竹勺,又放在一個干凈的盤子里倒了一些開水浸泡了一會,這才小心的拿起竹勺不斷地在手中搖晃,等竹勺冷卻下來,他就用竹勺挑破了桃子,用勺子擠壓一下,就獲得了半勺桃汁。
勺子放在云蠡的唇邊沾一下,孩子立刻伸出舌頭舔舐嘴唇,看樣子他很喜歡桃子帶來的甜味。
云川用了很長的時間才讓云蠡把半勺子桃汁舔舐完畢,準備收手的時候,卻發現精衛就蹲在他身邊也張大了嘴巴……云川嘆口氣,就把剩下的桃子按在她的嘴巴上。
精衛有了懵懂的愛情觀,這是好事,可是呢,云川在帶孩子的時候沒心思跟精衛互動,哪怕現在是銀河橫空,鵲橋成型的好時候。
睚眥把女竹打了一頓,打的很慘,因為蚩尤問云川部要了很多東西,睚眥覺得很虧,一個女人而已不值那么多東西。
睚眥又被精衛打了一頓,打的也很慘,因為精衛覺得女竹是個不錯的女人,值得云川部用五架耕犁去換。
當然,她之所以毆打睚眥真正的原因就是——男人把女人睡了,就該對女人好一點,而云川剛才對她不好。
很樸素的觀念,說不上對錯,睚眥被精衛毆打本身就是家常便飯,算不得什么,那是他們獨特的交流情感的方式。
赤陵非常的郁悶,他等待的漁汛沒有來,去年的那場大洪水,不但破壞了地表,破壞了大河上游部族的分布,同時也改變了大河中的那些魚洄游的習慣。
好在,洪水褪去之后,給這片地域留下了大大小小的湖泊不下一千座,這讓他有的是地方捕捉到足夠多的魚。
修建城墻的事情一直在推進,田地里的稻子正在逐日飽滿,高粱的穗子也開始發紅,就是桃子沒有了,這讓精衛非常的惆悵。
丹頂鶴落地的時候,小狼一般都會跑開,這三只丹頂鶴依舊沒有尋找母丹頂鶴的意思,也不知道是野生的丹頂鶴看不上它們,還是它們看不上那些野生的丹頂鶴,總之,它們三個依舊成群,就是脾氣變得很壞,尤其是針對小狼,完全沒有母慈子孝的場面出現。
一只黑色的肥烏鴉呼扇著翅膀從常羊山南邊努力的飛過來,咣當一聲就砸在了精衛的窗前。
精衛沒好氣的提著烏鴉的脖子進了屋子,隨手丟在地上,瞅著烏鴉道:“要離要干什么?”
烏鴉自然沒有進化到可以跟精衛對話的地步,一雙翅膀呼扇著努力站穩,然后就扯著嗓子道:“刑天來了,刑天來了,刑天來了……”
精衛把這個消息告訴云川,阿布,云川想了一下道:“這句話有很多意思,其中最有可能的事情就是刑天跟蚩尤結盟了。
如果刑天有能力跟蚩尤結盟,那么,他此時的實力應該不比蚩尤弱多少,如果太弱的話,蚩尤不會跟他結盟,只會吞掉他。”
“倉頡的力牧原對抗刑天,如果刑天還能跑到蚩尤這里結盟,那么是不是可以說,倉頡根本就擋不住刑天?”阿布也給出了自己的意見。
云川笑道:“我就擔心倉頡的失敗,會讓附近的神農氏也覺得有利可圖。”
阿布道:“神農氏本身就與蚩尤有淵源,刑天同樣出自神農氏,他們結盟我覺得可能性很大,只是,既然是對抗軒轅,為什么他們三個不來找我們一起辦事呢?”
云川無聲的笑了,半天才對阿布道:“我們一直在走中間路線,不與任何一個部族親近,也不與任何一個部族為敵的態度,讓他們以為我們根本就靠不住,自然不會來找我們。”
阿布道:“既然是這樣的話,我們是不是應該考量一下,我們在即將到來的動亂中該如何自處。”
云川想了一下道:“收割稻子,加快建城速度。”
“我們不參與嗎?”
“參與啊,只是參與的方式不是跟著誰向別人開戰,蚩尤的孩子降生了,我們應該派人去送禮物。”
“為什么?”
“因為現在大家的部族都大了,勝負絕對不會是一兩場戰爭就能決定的,以后的戰亂將是經常性的,打打仗也好,大河上游最終會變成一個血肉磨盤,仗打的越多,越大,涉及到的人就越多,范圍越廣,最終,所有人都會被卷進這個血肉磨盤里,最后被磨盤擠壓成一個模樣。”
“我們繼續建城嗎?我總覺得會有所有部族都對我們心生怨言的一天,云川部說不定會遭到圍攻。”阿布憂心忡忡,隨著他對這幾個部族首領的認知加深,他對云川部的未來就越是擔心。
“到了那個時候,他們要打,我們就借助城墻跟他們打,只有真正的跟他們打一次,大家才能消停下來。”
阿布聽完云川的話,就站起來道:“云川部的生產,應該轉向軍備生產了,我擔心我們積蓄的武器不足以應付將要到來的戰斗。”
云川低聲道:“繼續保持你固有的節奏,別亂,他們的聯盟還只是很初期的階段,三個相互傷害過,三個相互不信任的人想要齊心合力的一致對外,這個難度很高,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讓無牙去蚩尤部看看,問問要離到底是怎么回事,等事情確定了,我們再做準備不遲。”
阿布點點頭,就離開了云川的房間。
“這是蚩尤的第一個孩子!”精衛給烏鴉喂完肉條之后,就來到云川身邊坐下來道。
“你怎么知道,蚩尤的年紀其實不算小了。”
“就算是有,也全被要離給毒死了。”
“毒死了?這話怎么說?”
“要離走的時候,嫘給了要離一大包毒藥。”
“嫘哪里來的毒藥?”
“軒轅部的岐伯發現有些草人吃了會死,就收集了一些,上一次嫘來的時候本來要送我一大包的,結果我不要,嫘就給了要離。”
云川瞅著精衛認真的道:“你這件事做的非常好,同時,你也要注意,凡是在云川部內,除過我之外,任何人擁有毒藥的人,下場就只有一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