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時候,蚩尤的族人來了。
在看到這些人之后,云川才第一次認識到了人族的強大。
不論是獸潮,還是什么樣的天災,此時都比不上上千個身著獸皮,手持石斧,或者木棒的原始人踩踏著荒草向他們走來的場面讓云川震撼。
那種天生的桀驁不馴,那種立刻就想要投入到戰斗的蓬勃氣勢,讓云川對軒轅部族有了新的認知。
他們距離最遠,卻第一個到達。
蚩尤站在最前邊,張開雙臂迎接他的草莽兄弟們,雖然看起來雜亂無章,那股子從心底洋溢出來的熱情,讓云川發自內心的羨慕。
窮點不算什么。
臟點不算什么。
牙齒縫隙里還鑲嵌著肉絲也不算什么。
就算有一個家伙行走間時不時地露出鳥,也從猥瑣變成了豪放不羈。
“擔心你打不過,我們都來了。”
一個戴著水獺皮帽子的漢子熱情的拍打著蚩尤的后背,恨不得把蚩尤融入到他的身體里。
這是一種血脈交融的感情,可以同生,也可以共死。
看到這里,云川踢了夸父一腳,夸父不解的看著首領,不知道他為什么要踢自己。
“我的人來了,明天,我先上!”
蚩尤回頭對軒轅跟云川說了一聲,就帶著自己的兄弟們走了,營地里很快就安靜下來。
云川跟軒轅都沒有什么說話的心思,不約而同的取出一根干肉條放在火上烘烤。
一根肉條很快就吃完了,云川瞅著軒轅被火映紅的臉道:“我們三個中間,蚩尤過的最好。”
軒轅嗤的冷笑一聲道:“他也是最窮的一個。”
云川搖搖頭道:“有的時候,有這么一群兄弟,比整日里吃山珍海味要舒坦。
軒轅,說實話,我羨慕他了。”
軒轅沉默片刻道:“部落小的時候,我不介意像蚩尤這樣,部落大了,蚩尤這樣做就是在自尋死路。”
云川承認,軒轅說的一點都沒錯,蚩尤跟部族人之間的關系,不是一個具有可持續發展的關系。
人情不是把部族發展壯大的主要因素,而是制約部族發展壯大的主要因素。
云川躺在羊毛毯子上瞅著黑緞子一般的夜空悠悠的道:“這樣的蚩尤是打不垮,殺不死的。”
已經躺下的軒轅低聲道:“這世上沒有殺不死的人。”
“我的人今晚來不了了,他們會在清晨抵達。”
“為什么?”
“我從不不允許我的部下,在漆黑的夜晚匆匆趕路,睡吧,明天,一定是漫長的一天。”
蚩尤的部下趕來,云川就不再覺得這片荒原空曠了,閉上眼睛,很快就睡著了。
天色微微亮的時候,云川坐起來,用柳條枝子沾上漆黑的竹炭粉,細細的清洗自己的牙齒。
軒轅站在邊上,看著云川一遍又一遍的吐出黑水,直到變成清水他才發問。
“這么做的好處是什么?”
“我還要活很長很長時間,想要活得長久,保護我這一嘴牙是重中之重。
我有時候在想,我如果不能用武力戰勝你們,那么,我就準備活得比你們兩個都長,等你們熬不過我,一一死去的時候,就是我勝利之時。”
軒轅沉默片刻,慢慢的道:“死亡這種事不由人,你先熬過這場戰斗再說吧。”
云川喝了一口清水,淡淡的道:“照顧好你自己,你們兩個要是死了,我會非常的寂寞。”
天光大亮的時候,槐與繪帶著五百個族人終于趕來了,他們很有紀律,排著隊,扛著竹矛,背著弓箭,帶著拆卸開的竹子大彈弓,以及非常多的食物。
他們很聽話,站成四排等待云川檢閱。
云川從他們身邊慢慢的走過,看了每一個人的臉,還幫一個沒有長大的少年整理了一下亂糟糟的頭發。
沒有給他們休息的時間,立刻就去了地縫,他很擔心,蚩尤這個時候已經開始戰斗了。
另外,他還想趁著食人族膜拜太陽的時候對他們形成第一波充足的傷害。
軒轅的臉色很難看,因為他的人直到現在都沒有來,不僅僅軒轅的臉色難看,風后氏那群人的臉色也非常的難看。
盡管在神話傳說中,軒轅的名聲不好,此時此刻,云川還是選擇相信軒轅。
來到地縫上面之后,正是太陽升起來的時候,地縫里的人又開始膜拜太陽了。
他們全體進入了他們的jing神世界,暫時忘身物外,冗長的吟誦聲響徹地縫,顯得既神圣,又恐怖。
小河里的鵝卵石很多,地縫周邊的荒草更多,云川要的就是這些東西,他吩咐族人,將荒草捆扎起來弄成一個又一個的大草球,等草球有了二十個,就立刻點燃了草球丟進了食人族的牛群里。
不等大火球落地,密集的石頭雨就鋪天蓋地一般的砸向那些還在膜拜太陽的人群里。
近處的可以丟石頭砸,遠處的就可以用大彈弓把石頭發射出去砸。
人頭大小的鵝卵石落在人群里,產生了很好的效果,只要是被鵝卵石砸到的人,不論砸在身體的哪一個位置上,都是嚴重的傷害。
一些人仰頭看著地縫上面,他們明明看到了正在丟石頭的云川,蚩尤兩族人,也切實的看到了地上被砸的爛糟糟的同伴,即便是這樣,他們也僅僅是怒視著他們,并沒有停止對太陽的膜拜。
他們的眼睛很快就變成了了血紅色,因為身邊的伙伴死傷越來越嚴重,而那些可惡的人并沒有停止褻瀆太陽神,而是繼續往下丟更多的石頭以及大火球。
被火球擊中的牛圈燃起了大火,很多已經被馴化的野牛,在大火的威脅下,不斷地用頭撞擊堅固的木柵欄。
剛開始的時候,大火球還稀稀疏疏的,很快,大火球就密集的向地縫里落下,點燃了他們的帳篷,點燃了他們的草房,點燃了他們的家。
“啊——”一個粗壯的食人族猛地從地上跳起來,手腳并用的攀爬不到二十米高的陡坡。
云川正要安排人先把這家伙給砸下去,一支羽箭卻從后背貫穿了他的胸膛,他難以置信的回頭看,最終無力的從懸崖上滾落。
向他射擊的是一個身穿豹子皮的家伙,他射殺了那個同伴之后,就放下弓箭,依舊虔誠的膜拜太陽。
看到一些人即便是被火籠罩了,依舊堅持自己的信仰,云川的心頭一陣陣的發寒。
拉開竹弓,瘋狂的向下射擊。
每一個部族人都是很好的射手,云川是他們中間最差的,當石頭跟草球供應不上的時候,站在地縫邊緣的人也開始向下射擊。
“轟——”
一頭純黑色的野牛終于撞開了柵欄,連蹦帶跳的低著頭向人群沖了過去,在它身后,是一群牛毛著火野性勃發的野牛。
“阿里啦——”豹子皮野人在發出一聲悠長的感嘆之后,原本匍匐在地上的食人族們,彈簧一樣從地上彈起來,每一個人都很有目的的奔跑,等他們再次折返回來的時候,已經變成了一個個全副武裝的戰士。
他們似乎無所畏懼,站在密集的箭雨中與上方的云川對射,即便是被竹箭射成了刺猬,也遲遲不肯倒下,依舊在努力的還擊。
一百多頭牛洪水一般的沖了過來,那些站在地縫中間的人卻不愿意避開,一旦避開,這些食物就會跑掉。
就在云川以為這些人將會被發瘋的野牛踩踏成肉泥的時候,一個跟山一樣壯碩,且渾身插滿竹箭的家伙,居然炮彈一般的迎頭向黑色的野牛撞了過去。
“咚”
一人一牛,狠狠地撞擊在一起,狂暴的野牛身體停滯了一下,那個壯漢雖然被牛撞的飛了出去,卻也成功的讓第一頭牛停下了腳步。
隨即,緊跟在黑色野牛身后的野牛們就接二連三的撞在黑野牛的身上,它們扭成了一疙瘩,然后又被后面的野牛踩踏而過。
正常人干不出跟野牛正面碰撞的事情,可是,地縫里的食人族它們不是正常人,當第一個壯漢被野牛撞死之后,后面就有更多的人向越過牛山的野牛撞擊了過去。
他們的力量是如此大……
雖然被野牛撞飛了不少,可是,也用血肉之軀讓這些野牛慢慢停下了腳步。
大火球再次落下,野牛們再次“哞哞”叫著亂跑起來,不等野牛再次狂暴,就有食人族的人冒著箭雨,石頭雨,抓著野牛鉆進了崖璧處的山洞。
“停——”云川大叫一聲,命族人們停止了向下丟石頭,以及射箭。
其實他不用喊,人們也暫停了攻擊。
此時,除過受傷,死掉的食人族,地縫中間,已經沒有一個站立著的食人族了。
這里的戰事暫時結束了,先前,給了云川很大幫助的大火球,現在成了食人族的庇護,因為,濃煙籠罩了地縫。
每個人都警惕的瞅著山崖,生怕有一個食人族從濃煙中探出頭來。
不等這里的濃煙散去,地縫谷口那邊卻升起了一股股更加濃的煙霧,即便是距離很遠,那邊的廝殺聲,云川依舊能聽得清清楚楚。
一個刀條臉背著一張大弓的男人走了過來,先是上下打量了一下云川,然后道:“你應該下到谷底,把食人族從那些洞里攆出來。”
云川瞅著這個難看的男人道:“你下去。”
男人點點頭,就帶著一群似乎是軒轅族的人就開始準備下到地縫里去。
“你叫什么名字。”云川還是忍不住問了這個蠢貨一句。
“我叫力牧,是軒轅族長請來的部下,既然云川首領不愿意接受驅趕食人族的榮光,就由我來。”
風后氏,力牧,這兩個人軒轅對云川炫耀過,根據軒轅說,力牧是他在大澤遇到的一個很厲害的家伙。
當時,這個家伙正在大澤邊上牧羊,天空飛來一對大雁,這個牧羊人就用背上的大弓射擊天空中的大雁。
結果,他一箭就穿透了兩只正在飛行的大雁,當這支竹箭帶著兩只大雁跌落進水的時候,這支箭有扎死了一條魚。
就在力牧進入大澤準備收獲獵物的時候,有龍襲擊力牧,結果一條十余米(按照軒轅手臂伸張的角度判斷)的龍,被力牧夾在胳膊下邊,生生的給夾死了。
他邀請力牧成為他的部下,聽他的話,結果,力牧愉快的答應了,從此,跟隨他南征北戰,死不旋踵。
“聽說你可以一箭雙雕,羽箭掉下來還能扎到一條魚?”云川面對這樣的猛人,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口水問道。
力牧皺眉道:“沒有。”
云川又問道:“聽說你用胳膊夾死了那么長的一條龍?”
力牧瞅著云川胳膊伸張的角度再次皺眉道:“沒有那么長,只有這么長一條。”
云川仔細研究了力牧胳膊伸張的角度之后,長吁了一口氣道:“還好,還好,夾死一條一米多長的鱷魚,還在人的力量范圍之內。”
就在力牧準備詢問云川為什么要問這些話的原因的時候,云川又道:“如果你沒有上述的這些本事,那就不要下去,老老實實的跟我待在一起,用羽箭跟石頭,把他們困在那些山洞里,等軒轅,蚩尤那邊有了結果之后,再決定要不要下到地縫里驅趕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