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字醫號

第九十七章 非走不可

天字醫號

劉側妃其實沒什么病,就是因為行刺這事受了點驚嚇,覺得頭暈目眩沒食欲,本來是歇歇就好的事,可能因為鎮北王如今身份不同了,她也得小病大養,以顯示身份尊貴。

關于行刺一事顧晚晴也終于聽到了一些風聲,似乎是有人沿途伏擊,刺客瞄的是鎮北王的車駕,不過第一箭被袁授以兵刃擊落,第二箭就射向了袁授,而后刺客消失無蹤,因擔心即刻回程落入刺客的算計之中,于是鎮北王下令火速趕往萬春園,又派人地毯式搜索,可至今尚無結果。

無須過細打聽,只看鎮北王的臉色就知道他就快氣炸了,以他為圓心直徑五米之內沒人愿意靠近,顧晚晴卻是沒有過多察覺,給劉側妃看診之時也是萬分平靜,與那些戰戰兢兢的御醫內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直看得幾個御醫心生敬佩,在鎮北王那張萬年寒冰臉眼的瞪視下還能淡定如斯,這才是高手啊,難怪顧家醫術名揚天下呢

其實呢,顧晚晴是在走神。

她一直在想著袁授的那兩句話,“我想娶你。”“只娶你。”

對于這突來的告白,顧晚晴雖覺得錯愕,卻也只是那么一瞬,而后就沒那么詫異了,在她想來,袁授就是一個心靈受過傷害的孩子,被他爹壓榨了這么多年,緬懷過去想重尋溫暖是非常自然的事,而現在他們都長大了,再不能像以前那樣在一起了,所以他就興起要娶她的想法,一點也不奇怪。

顧晚晴不覺得他這種想法中帶了什么男女之情,所以也不會受到太大的困擾,只不過,還是會忍不住心疼他,他馬上就要做太子了,卻仍是這么卑微,娶妻、納妾,全都不由他來決定。

許是顧晚晴把脈的時間過長,劉側妃面現不安之色,“天醫?我沒事吧?”

顧晚晴收回手去,“無妨,只是受了點驚嚇,我會給您開一副安神的藥方。”

劉側妃點點頭,又問:“還有別的么?”

顧晚晴瞄了眼一旁的鎮北王,笑了笑,“您的心跳有些許的不規律,平時可有心悸的癥狀?”

劉側妃想了想,“似乎是有……”

“王爺日夜辛勞,您想來常常思憂,休息不好,所以才會有這樣的癥狀。”顧晚晴在開好的藥方下又開了一副寧神藥,“這類癥狀通常得要您自行調節,藥物只是輔助,平時您多放寬心,癥狀自然會消失了。”跟這些王公貴族接觸久了,顧晚晴自然明白這些貴婦人的心思,不得病,哪能顯出她們對丈夫的體貼之情呢?

劉側妃微微頷首,讓丫頭跟著太醫去抓藥,而后瞥著鎮北王笑著感嘆一聲,“哪這么容易放心的?”

鎮北王看她一眼,雖沒出聲,卻也沒有反駁的意思,讓顧晚晴微感訝異,看來這劉側妃在鎮北王心目中的地位不低,否則怎敢在尚有外人之時就發出如此親密的感概?由此可見,鎮北王并不是沒有感情的人。

劉側妃笑瞇瞇地拉起顧晚晴的手,盯著她打量半天,“嘖嘖,這么俊的小模樣,做什么天醫?我聽說,天醫是不能嫁人的?”

顧晚晴與劉側妃沒什么交情,對她突然將話題轉到自己身上感到有些奇怪,尤其問得婚姻一事,更讓她心生警惕,“顧家全因有了天醫才得以傳承這么多年,我身為顧家的人,自然有責任讓這傳承延續下去,相比起來,不能嫁人也沒有什么。”說完她又想了想,再給自己加一層保險,“而且我婚齡已過,現下專心研究醫術,早已不再想嫁人之事了。”顧晚晴最怕的就是劉側妃一時心血來潮給她介紹親事,所以事先將話說死。

劉側妃卻是不贊同地搖了搖頭,“婚齡已過又怕什么?你那個堂姐,不也許給世子做側妃了么?”

顧晚晴微微欠身,“那是王爺的恩典,也是姐姐的福氣。”

“或許有一天,你也有這種福氣呢?”劉側妃的笑容多少帶了些別有深意,“只是你這天醫的位置要先交出去我才好替你做主,省得有人說咱們王府仗勢欺人,連人家幾百年的祖宗家法都要破壞。”

顧晚晴一時無語,這進展也太快了吧?

見顧晚晴不說話,劉側妃拍拍她的手,抬頭與鎮北王笑道:“瞧瞧,我嚇到她了,怪我,看見她就覺得親切。”

鎮北王淡淡地瞟了顧晚晴一眼,不知怎地,那目光讓顧晚晴沒來由地打了個冷戰,連忙與劉側妃道:“其實……我之前訂過婚約,只是尚未履行……”

劉側妃仍是笑著,“你是說你與聶清遠的婚約?”

這時一道冷語插了進來,“叛亂臣子,其罪當誅”

“什么當不當誅的?”劉側妃朝鎮北王呶了呶嘴,雖是徐娘半老之容,卻另有一番嬌憨之態,“現在我們還珠嫁給他了么?再說在還珠做天醫之前皇上已然同意他們解除婚約了,只是沒有正式下旨,所謂金口玉言,已是做數了的。”說完又起身,硬拉著鎮北王起來,“你去看看世子吧,我們這女人說話,你不要聽了。”

這態度……顧晚晴暗暗瞪了瞪眼,一會不會血濺五步吧?可可可……鎮北王竟是吃這一套的,沒發火,沒冷臉,起身后也沒久留,直接走了出去,讓顧晚晴大開眼界。

同時,也讓她心里更加沒底。

劉側妃的目的何在呢?顧晚晴可不相信她只是閑來無事地扯家常,家常說到這個份上,過于認真了吧?

顧晚晴越想越心虛的時候,劉側妃又坐了回來,仍是拉著她的手,“瞧你這樣子,真嚇著了?”

顧晚晴沒吱聲,劉側妃笑著嘆了一聲,“其實女人哪有不想嫁人的?不止想嫁,還要嫁得好。今天的話,我是受人所托才這么說的,如果將來有這個可能,也好就勢推了天醫的差事,那個人……你心里可明白是誰?”

顧晚晴心中一動,自然而然地想起袁授,會是他嗎?

劉側妃朝她點了點頭,“不用懷疑,這些年,他一直是很掛念你的,只是他有難處,對誰都得裝出那副樣子,你得理解他才好。”

聽她這么說,顧晚晴心里稍稍地松了口氣,還好……剛剛她甚至有種錯覺,覺得劉側妃是在撮合她和鎮北王……太囧了。

這么說,袁授說要娶她的話并不是一時沖動說出來的?他早拜托了受寵的劉側妃找機會來說服鎮北王,只是鎮北王的反應……顧晚晴搖搖頭,哪那么簡單?如果鎮北王同意,也不會有意把顧明珠嫁給袁授,來試探她的反應了。

不過,雖然沒期待過自己和袁授的未來,可明白他們毫無可能后顧晚晴仍是有種類似于失望的奇怪錯覺,思來想去,顧晚晴將之歸結為“得不到的總是遺憾哪怕只是一張衛生紙”情結。

而后兩天,因為世子受傷天醫需要照顧,所以原計劃的乘冰船活動顧晚晴沒辦法參加,顧晚晴也樂得在行宮照顧袁授,可也許是前兩天劉側妃的行為讓鎮北王很不爽,所以顧晚晴再去給袁授施針時,總有幾個御醫隨行在側,鎮北王的貼身太監也跟著,在他們面前,袁授只能繼續面癱,與顧晚晴連個眼神的交流都很少。

袁授的體質本就不差,這四年在軍營中更是鍛造出一副好身板,雖有顧晚晴抽絲拔繭般的異能輔助,但那么重的傷,只在床上歇了短短三天便能起身下床,實在不得不讓人佩服。

袁授可能起身后,鎮北王就下令回京,可在臨近出發之時袁授傷口迸裂,無法動身。

此次行程原計劃就是三天,鎮北王不是一個喜歡更改計劃的人,當下命御醫留守,又命顧晚晴馬上施針止血,止血之后隨大部隊一同回返京城。

這是什么爹啊顧晚晴心急如焚,也顧不上罵人了,趕快跟著御醫一同去探袁授,不想才進了袁授的寢室,那幾個御醫便被突然躥出的幾個黑衣人打暈,顧晚晴正當驚恐之時,躺在床上的袁授突地睜開眼來,由一個黑衣人扶著坐起身子。

袁授的傷口迸裂不是假的,稍動一動,肩頭就染了血,顧晚晴哪還有心情去追究黑衣人的來歷?馬上上前給他止血,袁授一刻不停地道:“與父王返京途中,你找機會墜后一些,我會派人接應你……”

顧晚晴一愣,“你……是要私奔?”

看著她瞪圓了眼睛的模樣,袁授笑笑,“我倒是想。”說完他又斂起笑容,“可惜我走不了,只有你走。”

顧晚晴沒弄明白,“我去哪?”

“得天醫者得天下。”袁授忽地說了這么一句,“現在不走,你回到京城,就再走不了了。”

“什么得天醫者得天下?”顧晚晴滿頭霧水。

袁授搖搖頭,“京中突起的傳聞,我也是剛剛才知道。”

顧晚晴恍然,盯著他仍滲著血漬的肩頭,目染薄怒,“所以你有意掙裂自己的傷口?”

“只有我留下,我身邊的人才能派出去接應你,否則我身邊無故少了人,會引起父王的懷疑。”

他說得認真,顧晚晴卻是又急又氣,一時說不出話來。

袁授仍在繼續,“我找到葉伯父他們了,還沒來得及對你說,接應你的人會送你去見他們,然后你們有多遠走多遠,不要再回京城了。”說完微一抿唇,“也不要去南方,那里隨時開戰,有危險。”

聽著他不間斷地交代,顧晚晴變得很煩躁,“我沒必要非得走啊,就算有這么個傳聞,但王爺遲早有一天會登基為帝的,我們顧家世代為皇室效力,早一天晚一天有什么分別?我現在也在為王爺效力啊……干什么非走不可?我走了……顧家的人怎么辦?”

其實她想說的是,你怎么辦?以鎮北王的心智,未必不會猜到好的消失與袁授有關,到時候,他怎么辦?

“你……”袁授心急之下想要坐直身體,牽到了傷口虛喘一聲,眉尖微蹙,“必須走,如果你不愿意進宮,如果你不愿意做他的妃子,你必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