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軍后來也明白了,張庭雷在府舍穴上畫了個圓,意思是讓內力繞過它,嚴格來講,那并不是一個圈而是一圈圓形的線
夜深的時候,王小軍既沒回屋也沒有繼續看張庭雷的秘籍,他坐在臺階上,以內力沖出丹田,然后刻意不走府舍穴,而是繞開它從四下游走,這里有一個難處就是府舍穴是一個大穴,以往過此不經意的話也沒感到異常,此時舍棄它不用而從經脈過氣,就像放著大港口不走,讓龐大的船隊從小溪里航行一樣,好在通過前段日子的修煉王小軍已經基本掌握了經脈運行的方法,雖然進展極其緩慢,但是內力蜿蜿蜒蜒勉強能繞過去。
陳覓覓等人見他專心練功,誰也不來打擾他。
也不知過了多久,王小軍霍然起身,他眼睛發亮,原來經過很長一段時間的嘗試,他的內力終于全部繞開了府舍穴運送到了全身,這時他放松意識,任憑內力自己千頭萬線地奔走,這一次在回歸丹田之前,府舍穴反而充當了關卡的作用減緩了它們的速度,充沛的內力在全身各個經脈和穴道鼓蕩,后隊等不及前隊,便自行亂竄,也就是說,王小軍終于從形式上達到了讓內力逆流的效果!
王小軍這時腦中一片空明,爺爺留下的第八張軟盤上的內容不自覺地閃現出來,那些箭頭和注解清晰無比,甚至比看著屏幕還要明朗,王小軍調動下身環跳、風市、臨泣三個大穴上的內力對流,他整個人毫無來由地一個踉蹌沖了出去,王小軍盡力保持住平衡,心里大喜若狂他膝蓋未動,人已經變換了位置,說明他已經初步掌握了輕功的要素,雖然只是一出溜,但畢竟讓這臺機器發動起來了!
王小軍樂此不疲地催動內力,只見他在院子里東一趔趄西一踉蹌,有時候能平移出去三四步的距離,有時候只有一兩步遠,原來鐵掌幫的輕功不靠關節運動和肌肉配合,而是以內力為燃料直前直后地橫沖直撞,難怪王東來能保持全身不動躍上高空,秘訣就在這里了,王小軍越玩越開心,越練越熟練,在院子里像沒頭的蒼蠅似的亂撞,更像是臺閘線失靈的摩托車在不停轟油
開始,王小軍全身僵立不動地來回移動,后來慢慢配合膝關節調整方向和力道,頓時由以前的只能移個兩三米瞬間提升到能彈出去四五米,王小軍幾乎要忍不住大笑起來,腳下一個沒掌握住分寸直接撞在了墻上,他揉著鼻子,絲毫不以為意。
就在這時,王小軍就覺花壇邊上的暗處似乎有人,那人屏著呼吸,但是身上的熱氣還是暴露了他的位置,王小軍已經今非昔比,瞬間就察覺到了。
“誰在那?”王小軍低聲喝問。
王靜湖走出來道:“小軍,你跟我來。”
“去哪?”王小軍有些意外地問,但是王靜湖并不多說,他在頭前領路,直接到了外院自己的房門前道:“進來,咱倆聊一聊。”
王小軍道:“當然是您先請。”
王靜湖看了他一眼,率先走了進去,王小軍隨后了進來,站在了門邊。
“過來坐。”王靜湖只開了一盞臺燈,示意王小軍靠近。
王小軍嘿然道:“您有什么話就說吧。”縱然對方是自己的父親,他心里也有些毛毛的,現在已經是凌晨,王靜湖不睡覺在暗處偷窺自己,回想他以前各種奇怪的表現,任誰也得發慌。
王靜湖見王小軍有所戒備的樣子,直接道:“小軍,你練功已經走火入魔,接下來我要廢掉你的武功,你不要怪我!”
王小軍愕然道:“誰告訴你的?”他一邊說著話,一邊拉開門就要往外走,王靜湖本來坐在靠里面的椅子上,他見狀一掌拍出,身形簌乎而動,王小軍只覺門上傳來一股似剛而柔的力,這扇門竟然被王靜湖隔著七八步遠用掌力合上了!接著父親已經欺至他面前,右掌直奔他胸口,而且力道凌厲至極,王小軍驚駭道:“爸,我可是你兒子!”
“正因為這個我才要救你!”王靜湖絲毫沒有停手的意思。
王小軍不敢硬接,右手斜著架開他的手掌,左掌藏在腹下蓄勢待發,這時屋里光線昏暗,王小軍這一招攻守兼備,乃是鐵掌三十式里很巧妙的功夫。
王靜湖見兒子應對得當,不禁暗暗稱奇,他在武當山下和王小軍交過手,那時他的掌法還尚顯稚嫩,這時的表現卻已經儼然是一流好手了!
“你不要反抗,我保證不會有太多痛苦,不然我一個掌握不好反而會傷著你!”
王小軍疲于應付,心里又氣又急,兩人在門邊瞬間過了十多招,這十招一過王小軍已經恍然道:“你就是豬八戒?”王靜湖當日初次現身為了掩飾身份曾用拳和大師兄交手,在武當山下已經顧不得別的,但他用的都是鐵掌三十式的變招,那時王小軍經驗尚淺,不過陳覓覓卻瞧出了端倪,說此人和王小軍路數相近,這會他一心只求速戰速決,一切習慣、細節全都不顧隱藏,王小軍回想以往,頃刻了然。
王靜湖沉聲道:“我都是為了你!”說著加緊進攻。
王小軍一來膽怯,二來對方畢竟是自己父親,這段時間一味防守,瞬間險象環生,他下意識地就要喊陳覓覓和胡泰來幫忙,王靜湖看出他的意圖,沉聲道:“想連累你的朋友也由你!”
王小軍一想也對,老胡和陳覓覓來了也于事無補,武當山下已經有前車之鑒,當下把心一橫,右掌反擊過來。
王靜湖冷笑道:“居然敢還手!”
王小軍道:“今天又不下雨,老子打兒子也得給個說法!”他惱父親打傷自己的朋友,再則知道就算拼命也傷不了他,于是一掌掌一式式排山倒海般襲來,這時他生怕驚動了后院的人,反而全用柔勁,王靜湖一輩子浸淫在鐵掌上,王小軍無論招式如何巧妙終究是碰不著他半分,但他聽王小軍掌力回勁悠遠綿長,推斷出他內功到了相當火候,臉上又添了一層憂色。
兩人在屋里無聲對戰,鐵掌以霸道剛猛著稱,這二人斗了三十多回合,別說沒出一聲,就連毛巾、被角都沒被拂動一下,王靜湖深悔自己沒有早動手,竟給王小軍不知用什么方法練成了高深內功,這會再廢他武功,勢必會比之前動手帶給他的傷害更大,但是事到如今也只能一條道走到黑了,好在王小軍的掌法、用的內功都是鐵掌幫的,他對這些爛熟于胸,普天之下想用這門功夫傷他的只怕已經絕跡了。在武當山下,他估算出王小軍能扛住他20招,現在無非也就是多加一倍而已,王小軍再怎么練終究是時日尚淺,以前是兔子搏獅,現在充其量是小獅子對上了老獅子,可以說仍沒有任何勝算,所以王靜湖不急,他在等王小軍黔驢技窮!
果然,王小軍一個收招不利索露出一個空檔,王靜湖手起掌落,眼看就要拿住王小軍胸口,他忽覺手掌像是按在了一個會滾動的、無形的圓球上,王靜湖掌力一吐,那層隔膜隨之反彈,王靜湖不由自主地退了半步,駭然道:“你這是什么功夫?”
王小軍道:“沒了張屠戶,不吃帶毛豬,武林里不光咱老王家有絕活,你兒子人緣好,這次出去著實學了幾手爸你再看看這個!”王小軍猱身而上,施展出了陳覓覓教他的揉手,王靜湖見多識廣,一看架勢就知道是太極功夫,他心里冷笑,剛才那招游龍勁從未在江湖中出現過也就罷了,可太極拳誰不認識,要說是武當掌門凈禪子親自來王靜湖或許還會有所重視,但自己的兒子自己最了解,他離開鐵掌幫滿打滿算一個多月,就算一天24小時都在練功又能練到什么程度?
王靜湖雙掌橫推,刻意要以看似粗莽的鐵掌來破王小軍的以柔克剛,不料王小軍架子是揉手的架子,王靜湖身到半途他已經一擰身躲到了王靜湖旁側,接著雙掌分襲王靜湖的面門和小腹。
“你這又是什么招式?”王靜湖被兒子晃點了一下,不禁有些惱怒。
其實這不是什么招,這是王小軍在峨眉山上看韓敏和門人練習時無意中學的,王小軍以往和人動手鐵掌一出無往不利,今天卻處處縛手縛腳,他馬上就明白了癥結所在不能在父親面前班門弄斧,這也就意味著他不能靠鐵掌取勝,于是臨時“發明”出了這許多怪招,為的就是讓王靜湖眼花繚亂,可是他犯了一個很致命的錯誤:以最專精的鐵掌尚只能勉強自保,這些新創出的招式看似花樣百出,其實在王靜湖這樣的高手眼里不值一提,王小軍雙臂展開不能合理回撤,兩臂之間頓時全成了空門,王靜湖一掌擊出,掌面幾乎已經觸摸到了王小軍肩膀上的衣服,這一招無論如何王小軍是再也躲不開了,王靜湖心里一陣輕松。同時伴隨著一陣酸楚,若不是迫不得已,憑王小軍現在的修為,說不定他以后真能名揚天下,可是長痛不如短痛,王靜湖捫心無愧,想著王小軍內力已有根基,不自覺地在手掌上又加了一成力,他這一掌,旨在以剛猛的掌力震斷他肩膀上經脈,以后兒子會成為一個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半殘廢,但作為普通人不會過多影響他的生活質量,總好過走火入魔有苦說不出,甚至英年早逝
王小軍只覺肩膀上熱力激體,此刻游龍勁也萬萬不趕趟了,他萬念俱灰之下冷丁使出剛才在院子里剛學會的輕功,就見他整個人斜貼著王靜湖的手掌嗖的掠開,他臉色煞白地靠在墻上,心有余悸道:“爸你來真的?”
王靜湖一掌拍空,茫然地看著王小軍,他似乎瞬間就蒼老了很多,下一秒,王靜湖咬牙道:“我今天一定要廢了你的武功!”他這么說是因為他知道,今天或許是他唯一的機會,再過一段時間不,也許就在明天,王小軍就會像年輕的雄獅那樣崛起,而自己這頭老獅子只能看著他過完絢麗而短暫的一生,他絕不允許這樣的事發生,因為那是他兒子,他只希望他活著!
下雨天打孩子,閑著也是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