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車上,林玲有些氣惱。
好歹自己是軍區下來的記者,這小小的一個副連長居然沒把自己放在眼里,說不讓下車就不讓下車。
真是的!
野蠻的家伙!
見林玲悶悶不樂,同車的一個兵安慰道:“林記者,你別生氣,不讓你下車是因為我們的對手很厲害,我們如果不小心,就會暴露行蹤。其實待在車上還算舒服了,估計這場對抗也不知道要持續多久,有時候我們要在一個地方潛伏足足一兩天,連挪窩都挪不了。”
偵察兵的話讓林玲有些驚訝。
她知道偵察兵很苦,但不知道那么苦。
于是問:“一兩天?”
“嗯,一兩天。”士兵好不猶豫地肯定道。
林玲想象著,這種大草原上,大多數的地方并沒有多少隱蔽物,冷天冷死,夏天熱死,看這些兵一個個還穿著厚厚的迷彩服,如果加上攜帶行軍背囊之類的東西,一定和不好受。
“你們真能熬一兩天在一個地方一動不動?”林玲有些懷疑地問道。
士兵說:“真的可以,不騙你,我們接受過極其嚴格的訓練,是練出來的。”
語氣里充滿了自豪感。
這一點,林玲聽出來了。
可見,面前的這些兵并不討厭這樣。
他們反倒十分自豪。
林玲問:“我聽說你們的莊營長是特種部隊出來的,是他訓練你們?”
士兵點頭:“嗯,包括我們牛副連長,也是個狠人,你都不知道……”
說道興頭上,這個兵開始滔滔不絕。
旁邊一個二期士官突然伸腳踢了踢這個偵察兵。
后者馬上閉嘴。
林玲看了一眼二期士官:“有什么不能說的?是秘密嗎?”
二期士官沒想到自己不動聲色的一腳居然被林玲發現了,顯得有些尷尬。
好歹人家是來采訪的,而且還是個中尉,故意提醒戰友不讓透露消息,那就是封鎖人家素材的獲得。
士官覺得有些理虧,于是選擇不吭聲。
林玲說:“你們牛副連長剛才還說,要全力配合我的采訪,你們難道連他的命令都違抗?如果是這樣,待會兒我會找你們營長和你們牛隊長投訴。”
士官一聽林玲要投訴自己,急了。
之前大家也見識過林玲那股兒捍勁,到不說是捋虎須,也沒那么嚴重,只是好男不與女斗,被這個女記者盯上,鐵定煩死人。
士官于是說道:“林記者,倒不是什么說不得的東西,只是怕你不理解,會亂寫。”
林玲說:“你是受過專業訓練的,我也是,我是讀了四年的新聞系畢業的,你覺得我的職業素養就這么低?政治覺悟就那么低?”
說到爭執和辯駁,士官那是面前這位軍區記者的對手。
“好了好了,你問吧,我說就是。”
士官算是投降了。
林玲用一種勝利者的微笑配上贏家的口吻問道:“說說你們的訓練,你們藍軍的特種偵察營訓練有什么特色?”
士官看看旁邊的兵,旁邊的兵又看看另一個。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一陣沒說出個子丑演卯來。
最后,還是兵齡最長的這個二期士官開口了:“怎么說呢?我們訓練的很多東西根本就不是在訓練大綱上能找到的,你讓我們怎么說。”
林玲說:“怎么訓練怎么說,有什么不能說?”
士官想了想,組織了一下語言道:“這樣說吧,套用我們營長的話來講,我們藍軍就是軍中磨刀石,你要說特色,要說上一兩天都說不完,但是總結起來就是一句:不搞形式主義,跟打仗沒關系的東西一律砍掉,只練怎么打仗,怎么打勝仗。”
“怎么打勝仗……怎么打仗……”林玲叨念這兩句話,忽然喜出望外,從口袋里掏出錄音筆,打開:“你再說一次。”
士官說:“就是只練打仗,不搞門面功夫,仗這么打,我們就怎么練。如果按照大鋼練,那確實會出好成績,可未必就是能打仗。”
林玲皺著眉頭想了片刻,還是沒抓到要點,又問:“為什么按照大綱練不一定能打贏仗?這訓練大綱是總部的專家經過深思熟慮定下來的,難道你們營長和你們隊長還能否了不成?”
士官撓了撓耳朵,說:“林記者,你看,我都說最怕是你不理解亂寫,你這么一說,要是上了報紙和你的書,恐怕我營長和隊長都會被你坑死。”
林玲說:“你放心,我會刪減。你再說說,為什么完全按照大綱苦練不行?”
二期士官撓著自己的頭,想了半天才道:“這么說吧,我舉個例子行不行。”
林玲道:“你說。”
二期士官道:“別的不說吧,就拿地形學來說。去年有個部隊來我們這里實驗性地進行了一次模擬演練,當時只是測試一下我們的數字化對抗系統是不是好用。結果他們……”
說到這里,士官捂住嘴,忍不住噗嗤地笑了。
旁邊的兵似乎也想起了什么,也捂著嘴在笑。
林玲奇道:“你們笑什么?”
士官說:“那是個機械化步兵團,結果來了這里之后剛進入演習場就亂成一鍋粥,沒到一天時間就被我們全殲了。你知道為什么嗎?”
林玲問:“為什么?”
士官說:“這里是大草原,大草原有個很不好的地方,方向感很難找,你看四周到處都一樣,很容易迷失方向。外來的部隊進入這里,很容易就有一種找不到北的感覺,并且會滋生一種恐懼感?為啥恐懼?因為他們的地形學學的不精,根本連方向都沒法找對,定位更不用說了,自己在哪都沒搞清楚。這里進行地形學定位很難,不像南方山區還有很多山脈丘陵之類的參照物,所以他們進來就抓瞎了。打仗連定位都沒定好,怎么配合?怎么進攻?敵人都找不到。”
林玲聽天書一樣愕然地聽了半天,最后問:“他們不是有北斗系統嗎?”
聽林玲說到北斗,幾個兵又捂住了嘴,噗地笑了,把林玲笑得一頭霧水。
“你們又笑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