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種歲月

第309章 知恥而后勇

許主任走后,十五班的男生坐在大操場主席臺右側的草坪上,一個個如同霜打的茄子。

許久,沒人說話。

“說話啊,怎么都不說話了?”莊嚴現在倒是覺得這些學生有些可憐。

這幾天相處下來,發現他們并不是什么壞人,只是一群家庭條件好,但是無心向學的叛逆少年而已。

良久,總算有人開口了。

有個男生說:“許老鬼說得沒錯啊,那天如果我父母過來了,看到今天這個樣子……”

又是一陣沉默。

接著,又有人說:“我可不想我爸媽看到我這樣,很沒面子的……”

游大海將上衣脫下來,綁在腰間,遮住褲襠里的那抹鮮紅。

莊嚴說:“游大海,自信過頭就叫自傲,你看看你們平時的訓練,我要求多么嚴格都沒有,你們自己捫心自問,打心里有沒有想過好好訓練?一個個不是裝腳疼就是裝暈倒,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在裝?裝啊,剛才說上場的時候,怎么不裝了?平時覺得騙我騙得很爽是吧?覺得騙教官很有成就感是吧?現在呢?上場的時候你們怎么不裝了?”

一個個男生都低下頭去。

不少人其實都有些后悔。

這時候發現,騙教官,耍賴,偷懶,好像并沒有什么好處。

到頭來,成了全級的笑柄。

后果至始至終到現在都是自己去承受,與人無尤。

“教官,你說……”

游大海舔了舔嘴巴,沒敢再往下說。

“你說吧,我保證不生氣。”莊嚴說:“別把我看得那么小氣。”

游大海鼓起勇氣道:“如果我們現在追趕,還來得及嗎?能超過那些尖子班的嗎?”

莊嚴心中頓時感到有些安慰。

這些活寶還總算開竅了。

“還有三天半的時間,我不知道行不行,不過我當教官的只能說盡力而為,其實訓練好不好一半是教官教得好不好,我也要檢討自己,可是有一半是你們的態度決定的。一個人本來就不想學好,就算旁人怎么勸怎么幫,又有多大用?”

游大海忽然一拍胸脯,大聲道:“從今天開始,我游大海一定拼命跟著教官你練!”

他回過頭,對全班男生說:“你們如果當我游大海是兄弟,也好好練,咱們不說給教官掙臉,可總不能讓自己爸媽到時候被全級的家長恥笑對吧!?”

他這么一說,其他人頓時熱血上涌了。

“對!海哥說得對!咱們不能讓自己爸媽也當著別人的面丟臉!”

“剛才尖子班的還笑我們,說我們是垃圾班,說我們都是咸魚,翻不了身,沒救了!”

“頂佢嗰肺!一定要威番次比佢哋睇!”

所有男生頓時都打了雞血一樣。

“教官!”王林恩說:“只剩下三天半了,要不我們晚上加班練!不知道教官肯不肯教?”

莊嚴都被眼前這些學生感染了。

雖然自己班的這些男生的確很咸魚,可是咸魚也有翻身之日,當咸魚覺悟的時候,縱然翻不了身,也要做一條最咸的咸魚。

“你們肯練,我就肯教!你們是我第一次帶軍訓的學生,我也希望能夠有一個好的開頭。”莊嚴說:“不然,往后說出去,我自己也覺得丟臉。”

“好!那就這么定了!”游大海又發揮他扳機老大的優勢,指著全班男生說:“誰不好好練,誰就是跟我游大海過不去!跟我游大海過不去,就是跟你自己過不去!拿不到第一,我們就爛春袋!”

“對!拿不到第一,就爛春袋!”

“拿不到第一,就爛春袋!”

那年,十五班的男生在黃昏的夕陽下許下了男人最惡毒的誓言——拿不到第一,就爛春袋!

這天晚飯后,當莊嚴縫好游大海的褲子,剛走出排房的時候,看到了二十二個男生穿得整整齊齊站在草坪上,列好了隊。

“教官!我們可以開始了嗎?!”

莊嚴一愣,沒想到十五班男生居然如此自覺。

看著這二十二張帶著點叛逆和充滿了青春氣息的臉,莊嚴有種錯覺,時間仿佛瞬間倒流,回到了自己的高中時期。

這些學生并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壞,幾天相處下來,莊嚴從旁人的口中也知道了不少他們的情況。

這些男生的父母大多數都是私營企業的老板,乘著改革開放的東風建立起了自己的事業。

這一代人的父母都有著共同點,該讀書的時候遇到了運動,上山下鄉去了,該工作的時候要么去國企拿個吃不飽餓不死的工資,要么就是在家種地。

到了改革開放,一個個都發了,才發現沒文化真可怕,又都窮怕了,沒日沒夜地工作掙錢,孩子給最好的吃穿,送最好的學校,卻沒時間陪他們過一個周末。

就拿游大海來說,老爹是當地鎮高官,整天忙得像個陀螺,老媽是個工廠老板,專門做出口單,一年四季趕貨的時候恨不得睡在廠子里,回家跟老公都沒幾句話說倒頭就睡。

響應國家的計劃生育號召,又只生了這么一個兒子,寵上了天,加上平時都是爺爺奶奶照顧,所以才養成了游大海現在這副鳥樣。

他忽然覺得,這些人,有救!

“聽我的口令!立正,向右轉!目標大操場,齊步走!”莊嚴高聲下達口令,帶著十五班男生在全年級學生詫異的目光中,走向了大操場。

打那天起,全大隊只有十五班男生才會組織夜訓。

當然了,一開始大家都是看熱鬧似的看這個最爛的班級。

學生間各種議論都有。

有人不屑,覺得咸魚就是咸魚,還能成精不成?

也有人覺得很勵志,不過覺得以十五班男生這種悟性,恐怕練再多也是白搭。畢竟讀書上已經能分出智商高下了,學習也是需要悟性的。

沒人看好十五班。

就連王大嘴也悄悄跟莊嚴說,讓他別太認真了,何必呢?不就是一次軍訓嗎?搞得跟備戰一樣緊張。這是何苦來?

那年的教導隊里,莊嚴和他那幫咸魚學生,成了所有人眼中的異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