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七里路對旁人來說或許要走很久的時間,但是對林封謹這等人來說,便可以說是須臾便至。
此時已經是四更時分,客棧早就關了門,林封謹去敲門半天也是沒有人應答,不知道怎的,他此時明明是占盡了上風,心中卻是生出來了一股莫名的焦躁感覺,卻是不肯在沐恩這敵人的面前表露出來.此時卻是在這區區的客棧周家老店都吃了閉門羹,自然心中怒火更旺。
當下便是將手在店門上一按,頓時就見到這兩扇厚重無比的棗木大門轟的一聲出現了三四道裂紋,然后朝著里面飛了出去,然后便是聽到了其中噼里啪啦的一連串亂響聲,還有人忿然怒罵。
林封謹沉著臉大步走了進去,頓時就明白了難怪得這周家老店不開門,借著昏黃的油燈,頓時看見原來里面生意爆棚,連店中的八仙桌都給拼了起來睡了人,就算是開了門也沒地方招待客人啊,虧得那兩扇飛出去的門都沒砸到人。
不過,這一干人都睡得鼾聲如雷正香的時候,卻被人給擾了這清夢,肯定是沒有什么好臉色的,頓時就有人跳起來了破口大罵,而門板都被人砸開了,老板和幾個看起來有一把子力氣的店小二也是涌了出來,臉色十分難看的怒道:
“哪里來的王八蛋?半︽,..夜來砸門?”
這時候,忽然有光芒一閃,緊接著便見到站得最前面的那大漢一下子就倒地凄厲的慘叫了起來,捂臉打滾,伏在了天狼背上的沐恩嘶啞著聲音道:
“你倒是好脾氣,我卻是要死的人了,心情不好正好拉幾個人陪葬。”
那大漢乃是一個商隊里面的趟子手,自然是有同伴的,其余的人自然怒喝奔出,拔刀出來。可是沐恩雖然身受重傷,也是一等一的高手,拋開六趾組織這個神秘的身份,也是王猛的弟子,哪里是這些人能應付的?
沐恩一把銅錢灑出去,頓時滿天都是銅錢高速旋轉發出來的凄厲聲音,咄咄咄咄的釘入了旁邊的房梁上不少,沖上來的四個人更是就倒了兩雙!在地上亂滾了一會兒就沒有了聲息。
此時已經將客棧里面所有的人都驚動了,周家老店里面也是住了七八十個客人,一見到死了人。怕事的人馬上就走了一半,那店掌柜和小二本來還是氣勢洶洶的,此時也是驚得呆了,什么提著的菜刀啊,舉起來的板凳之類的玩意兒都是放了下來,只是在旁邊叫苦,不停的念佛。
林封謹嘆了口氣,揮揮手道:
“不想死的就趕快走吧,今天客棧我包場。”
說完林封謹就丟了兩錠黃金到那幾具尸體上面道:
“這是喪葬費。”
接著環顧了一下四周。眼光落在了帶著伙計沖出來的客棧老板的臉上:
“你是老板??”
這客棧老板的雙腿不停哆嗦發抖,旁人能跑,這客棧乃是他家里面傳了好幾代的,又怎么敢跑。只能勉強站出來擠出一絲笑容道:
“小人就是。”
林封謹丟出了一錠五十兩的銀子,轱轆轱轆的在地上滾了幾圈后淡淡的道:
“這是賠你的門和桌凳的錢,這些攪了我們興致的厭物也是趕快攆走,剩余下來的錢不用找了。端幾壇好酒,你們店里面的所有拿手好菜都送上來,要快。你們若是要報官什么的都隨便,但一定要將我交代的事情弄妥當了才行,否則的話,這家店以后就別開了。”
這客棧老板見到林封謹雖然十分霸道兇橫,卻是出手格外的闊綽,來了的客人自然是大爺,做生意的笑面迎八方,本意也就是為了求財,林封謹這五十兩銀子一砸下去,至少也是老板小半年才能落下來的銀錢了。
對于老板和小二來說,沖進門來的強盜是絕對沒有辦法溝通的,但來的是個脾氣大的金主那就還是能伺候著,做了這一行,受點客人的氣不算啥,只要有錢,那說啥就是啥了唄。
因此,幾個伙計便是手腳麻利的開始收拾東西,其余的那些客人見到林封謹這幫人殺人不眨眼,也沒有什么人敢來啰嗦,頓時就走得一干二凈,頃刻之間,就見到紅燭高燒,八仙大桌上面,四冷四拼就擺了上來,然后就是幾壇封口老泥都沒有洗干凈的酒就搬了上來。
沐恩此時卻是表現得十分的正常,大口吃菜,大碗喝酒,平靜得甚至令人覺得有幾分恐懼,吃飽喝足之后,他手指一彈,便將半根被掰下來的腳趾頭彈到了桌面上滴溜溜的轉著,然后道:
“這里面就是那一份名單,不過名單卻是寫在了樺皮紙上,你要用小米煮的米湯浸泡以后才能看到。”
林封謹點點頭,正要說話,卻見到了沐恩舉起了右手,并起來了食指和中指,很干脆的對準了自己的太陽穴一戳,立即就戳進去了一大截,直沒到了第二手指關節處!這樣的重創可以說絕對致命,沐恩頓時當場癱軟在了桌子上斃命死掉!
只是這時候,雖然明明知道沐恩已經死掉,但是林封謹看著他那一雙哪怕是瞳孔放大了也死死盯住自己的眼睛,還有他嘴角浮現出來的那一絲詭秘的笑容,心中不詳的預感卻是更盛了。
有一句話叫做恐懼來源于未知,林封謹知道沐恩對自己的恨意可以說是用要食其肉,寢其皮來形容,他肯定不會這么甘心就死,但問題的關鍵就在于,林封謹完全找不到沐恩留下來的后手在什么地方,他便是用這一點來解釋自己此時心中的不安,然而事情真的有這么簡單嗎?
接下來的事情十分順利,林封謹也是遵守諾言,隔了一個時辰之后才吸收掉了沐恩的妖命氣運,妖命之力可以說是在瞬間提升了不少,更是因為沐恩本身已經是將眉間輪的雛形給修煉了出來,所以林封謹自身居然對眉間輪都有著隱隱的感應了,可以預期的是,之后修煉到這里的時候一定會若水到渠成。不會走什么彎路。
同時,林封謹也是迅速的核對了一下沐恩提供給自己的名單,可以看得出來,這一份名單上的記載十分詳細,上面甚至列舉出來了妖命者的大概能力,甚至這名單上還有外系的妖命者存在。
林封謹幾乎是可以肯定這份名單不會有假,因為無論是誰在倉促之間是不可能弄出來這么一份詳盡無比的名單來的,而沐恩此前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要突襲于他,因此預先準備好這么一份對其余的人毫無用處的名單并沒有任何的意義。
更重要的是,林封謹之前也是有悄然搜集過一些信息。將幾名“疑似妖命者”的資料都收羅了起來,林封謹弄出來的這一份名單當中,就有好幾個人的名字出現在了沐恩的這份名單上,這樣兩相印證的話,幾乎就能切實的證明沐恩并沒有忽悠人。
“沐恩的目的,難道是要驅虎吞狼,然后二虎相爭?”林封謹看著沐恩留給自己的這一份名單,忽然有一種恍然大悟的感覺!
“是了,我本來就已經是得罪了這個神秘強大的六趾組織。隨著沐恩的被殺,勢必會引起這個組織對我的新一輪關注,而在這個時候,我若是按照沐恩所說的那樣。繼續的按照名單去捕殺妖命者,便不大妥當啊!”
“為什么這么說,因為能夠被沐恩列在了這份名單上的妖命者,肯定是他短時間內都啃不下來的硬骨頭。沐恩這人都沒有把握吃下來的硬骨頭,實力肯定不弱,那么在六趾組織當中的地位必然不低。我前去捕獵他們的話,一來是有被反殺的風險,二來的話就算得手,但是六趾組織的中高層接二連三的都死在了我的手里面就仿佛是赤必黎,斡離,狼突等人紛紛被人干掉,我就算是再怎么淡定也得心急火燎的跳起來報仇了這就是沐恩的伏筆吧?”
想明白了這一點以后,林封謹那種若芒刺在背的感覺頓時就好了許多,頓時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出來,不過他腦子里面一回想起沐恩死前盯著自己的眼神,還有嘴角露出來的那一抹詭秘的笑意,心中那種陰云繚繞的感覺依然揮之不去。
接下來林封謹自然是按照對沐恩的承諾,將他交辦的事情一一給辦理了下來,接下來自然是要準備動身回北齊的事情了,畢竟自己對外所放出來的風聲乃是外出行商,這眼看半年都要過了,長期不回去也是不大好。
不過,對于林封謹來說,在臨走之前還要辦一件事,這件事也是只有他在東夏的時候才能夠敲定的。
那便是與東夏的墨家見一次面。
在這里就不能不提一下墨家了,此時的墨家,已經是分裂成了三塊,
在南鄭的墨家乃是偏重于防御方面,一直都是以打造守城武器而著名,墨子非攻篇就被他們視為理念的根基,又被稱為南墨。
在東夏的墨家卻是吸收了當年公輸班(魯班)的理念,主張以攻代守,他們的特點就在機關術上,擁有很強的侵略性,也被稱為北墨。
而北齊的墨家分支則是最近才出現的,本來貌似是東林書院的附庸,叫做格物院,本來是不足與這兩家分庭抗禮,但林封謹卻是發覺,這格物院背后赫然有著魔門的影子,加上背靠東林書院的優勢,勢力也是擴張得很快,倘若小看了的話,那可以說幾乎是一定會吃大虧的!
林封謹和北墨之間的過節絕對絕對不算小,北墨的得意之作鐵甲神獸,可以說至少在他手下毀掉了好幾架,北墨核心人士死在了他手下的也有好幾人,同時,他隨身攜帶的須彌芥子戒這玩意兒,也是北墨類似于鎮教之寶的存在。
這么說吧,雙方只要私下里一見面,那就一定是死掐到底的下場!
可是為什么林封謹還要見東夏墨家巨子一面呢?往深處來說,還是兩個字。
“制衡”。
此時對于林封謹來說,吳作城乃是他計劃當中至關重要的一部分,不容有失,但是吳作城此時的武器采購,全部都在依靠北齊軍方和格物院,這其實是很危險的一件事。
林封謹決計沒有要做反骨仔啊。背叛呂羽的意思,甚至在東夏這邊也是對北齊這里的任何事情都絕口不提,然而問題的關鍵就在于,他和崔王女連兒子都生出來了,話說紙包不住火,一旦這件事被掀出來,呂羽還能這么信任他嗎?會做出任何激烈的反應也不奇怪。
對于林封謹來說,雖然對呂羽也是沒有背叛的意思,可是他也決計不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愚忠。呂羽要殺他,他也不可能就閉眼等死,肯定是要逃的。一逃之后,吳作城完全依靠北齊軍方和格物院輸出武器實際上就非常危險了,對方將這方面的渠道一掐,那么可以說吳作城就要任人宰割。
在這樣的情況下,提前的建立一條武器輸入的渠道乃是非常必要,并且也是至關重要的了,那么有什么武器輸入的渠道能夠和格物院相比。甚至還可能更精良呢?
自然就是南墨和北墨了!
南墨一來是隔得太遠,并且此時海路斷絕,還有巫神掣肘,林封謹是不考慮的了。
而北墨這邊則是既有距離上的優勢。也有技術上的優勢,還有崔王女這邊能讓邊關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優勢,林封謹自然是優先選擇這邊了。
至于雙方之間的仇恨卻不是什么私怨,當時都是各有立場。不是你殺我,就是我殺你,想要揭過的話。并不是沒得談的。
毫無疑問,崔王女此時來做這個中間人就十分妥當,并且為了打消墨門的顧慮,雙方的會面地點也是選擇在了鬧市酒樓當中。
按照事先的約定,北墨的巨子墨敵準時來到了酒樓外,此時周圍早就有人閃了出來,微微點頭,這是表示酒樓內外沒有什么異常,而周圍的屋脊上也是升起了兩只紅色的燈籠,這是表示事先安排好的退路也是一切就緒。
因此,墨敵便帶著自己信重的費長老走了進去。
走入到了早就被包場下來的酒樓當中以后,自然有人引著上了二樓,北墨的巨子便見到了崔王女坐在了首座上,旁邊則是有一個戴著面具,作太監打扮的人,見到了崔王女之后,巨子墨敵便放下了心,因為倘若有什么陰謀的話,那么也不會出動崔王女這樣的大牌來做誘餌的。
見到了正主來臨,崔王女便舉起了杯子略微的敬了半杯,以她此時的身份地位,這整個東夏能得她這半杯敬酒的也不會超過十個人。北墨的巨子墨敵當然也是舉杯相對。
接著崔王女便道:
“本宮這一次前來,其實只是想要做個中間人的,真正的事情還是你們談。”
說著便是對著旁邊的那人一指。
這時候,林封謹便是站了起來,笑了笑道:
“當年和墨門的各位有些誤會,有道是冤家宜解不宜結,所以特地擺酒,想要和貴門化干戈為玉帛。”
巨子墨敵看著林封謹,沉聲道:
“你是誰?”
林封謹看了崔王女一眼之后便道:
“我的身份實在是有些難言之隱,因此要大膽請巨子承諾一件事,如果知道了我身份的話,那么無論今日我們談的結果如何,也是不能泄露出去。”
崔王女道:
“不錯,茲事體大,巨子要三思。”
巨子墨敵忽然站了起來,面色若鐵,沉聲道:
“我平時不做任何承諾,抱歉了。”
說著便轉身就走,蹬蹬蹬的就要下樓去,見到了這一幕之后,林封謹卻也知道這很可能是墨敵的欲擒故縱之術,想要掌握主動,不過好在這一次他是有備而來,算準了北墨這一派的軟肋,哈哈一聲長笑,便一下子從須彌芥子戒里面將天狼給放了出來。
天狼一現身以后,立即就是一記空翻跟斗跳了過去,然后露出來了那一只魔紋鋼打造的血爪,對準了旁邊的桌子狠狠的摳下!然后一腳將這桌子踹飛,再射出來了一支短矛將其射穿,這三連擊可以說是若行云流水一般,一氣呵成,
本來墨敵一見到有人跳出來拿出武器,已經是嚴加戒備,可是發覺天狼這一擊根本就不是沖著他去的以后就站定了身體,他畢竟還是一代巨子,好歹從身份地位上來說可以說能與東林書院的山長平起平坐的人物,這點鎮定和氣度還是有的。
“這這是什么!??!”
緊接著當墨敵看清楚了天狼的那些細節了以后,頓時就不淡定了起來,包括陪侍在他身邊的費長老都是眼中射出來了炙熱的光芒,有道是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旁人看天狼做出來的這連續幾個動作,也就覺得是不錯而已,但是對墨敵他們這種畢生浸淫于機關術上的人來說,這其中的意義之重大完全就仿佛是晴天霹靂當頭一擊那樣!!
是什么事情最讓墨敵他們吃驚呢?自然是看出來天狼這名機關人的這幾個動作了。
說實話,天狼做出來的這幾個動作,他們制作出來的鐵甲神獸也是可以輕松完成的,但是二者之間的區別,卻是可以用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來形容,就像是讓專業人士來跳探戈,那給人的感覺就是優美優雅,但是讓卷土來跳,就會讓看的一半人笑到流淚,另外一半人轉身就走人
人造的機關獸,很容易一眼就看出來,為什么?便是因為其動作始終帶著一種生硬與不協調,這種機械感往往就會從幾個細微的小動作當中體現出來,有道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細微的小動作就導致了一些根本上的分歧出現。
而這種生硬已經不僅僅是美觀的問題,更可以說成為了制約鐵甲神獸戰力的一大瓶頸,這么一生硬一哆嗦,鐵甲神獸可能出手就晚半秒,對于高手來說,這半秒就足夠閃避并且反擊。
還有,鐵甲神獸內的機括也能發射暗器,在發射暗器的時候不協調一下,那估計準頭就能偏到九霄云外去。
而想要克服這些細微的小動作,使得制造出來的機關人動作更加協調,就成為了攔截在北方墨門面前的一頭一頭攔路虎!每征服一頭,可以說都是要整個墨門大肆慶祝一番的。
可是,林封謹此時叫出來的這一頭金盔金甲的機關人,卻至少在技術上領先了此時墨門至少三個階段,在北方墨門引以為傲的領域將他們壓得死死的,這如何不能讓巨子墨敵震驚?
巨子墨敵頓時就深深的吸了一口涼氣,他知道自己已經失去了主動權,從停步的那一瞬間開始就落了下風。可是,他能做北方墨門的巨子,必然在這實力上要能服眾,因此也是貼有技術宅的標簽,在發現了對面的金盔金甲武士乃是一名不折不扣的機關人以后,巨子墨敵又怎能不心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