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了這里,林封謹看著對準了望火樓沖過來的那群魔物,嘴角露出了一抹冷笑:
“沒錯,我確實是調走了附近的不少防護力量,但是這些人也大多數都是以衙役差頭為主的,他們在旁邊搖旗吶喊,打打幫腔,設設埋伏可以,但若是要依靠他們來正面和這些兇殘的魔物相對抗,那還真是螳臂當車呢,我若是不露出些破綻來,你又怎么想得到直搗黃龍,擒賊先擒王這一著妙棋?”
此時已經開戰了接近小半個時辰了,五十余頭亢魔此時竟還剩余下來了四十來頭,仿佛渾身上下的精力都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似的,依然是在亢奮的咆哮著沖鋒戰斗,支起粗壯無比的手臂狠狠橫掃,可以讓五六個人丟盔棄甲,直飛出三四米,這樣的強悍持久力,真的是讓人十分感慨。
要知道,這些家伙無論從沖擊力,還是防御力上來說,比起人類的具裝甲騎都是毫不遜色,可是,若輪耐久力,具裝甲騎就遠遠不如了,一頭具裝甲騎的負載量十分驚人,加上馬匹的自重超過一噸!一旦沖擊起來的話,除非是呂羽胯下的那種妖怪坐騎,否則的話,很難堅持盞茶功夫。
所以,具裝甲騎實際上一出現,往往都是會被應用在那種決定性的戰斗里面,是作為底牌來使用的,其目的很簡單,那就是用來擊潰對方的防御或者主力,接下來就是輕騎跟進的時候了,而這些亢魔的表現端的完全是要碾壓具裝甲騎,倘若能夠將其運用在戰爭當中,真的是強大的武器啊。
不過這種念頭在林封謹的腦海里面也只是一閃而逝,這種事情也只能想想而已,妖魔都是異類,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句話已經流傳了不知道多少年,未嘗就沒有它的道理。
這時候,雖是身在望火樓上,林封謹卻也是已經感覺到了地面微微震蕩,顯然那些亢魔已經沖刺到了距離這里不足一里地的地方。這時候,林封謹才很是沉穩的下令道:
“點火。”
林封謹雖然是故意露出破綻,引誘敵人來突襲自己,但是也沒想到來的敵人居然是一群如此兇蠻的亢魔,所以也不可能布設下針對性的埋伏。所以他預先布置的埋伏,都是以可以克制絕大多數的魔物來進行考慮的。
隨著旗幟迎風招展揮舞,頓時,望火樓周圍的通路上,忽的響起了一連串“噼噼啪啪”的聲音,竟是有許多的木板翻開,塵土飛揚當中,才見到附近圍了一圈寬大的暗渠,這暗渠寬達兩三丈。里面卻全部都是火油,立即就燃燒起來了熊熊的大火,形成了一團火圈將望火樓給護住。
緊接著,從望火樓周圍的房舍當中被推出來了十幾輛裝滿了泥土的大車。大車的車壁乃是鋼鐵打造,不怕烈火,仿佛是一環城墻似的將望火樓圍了起來,城墻的外圍烈火熊熊。很顯然,敵人若是要強沖暗渠過來,勢必就要一頭撞在大車上。避免了他們長驅直入。
接下來房舍里面又出現了兩三百名一看起來就相當精銳的巨盾士,還有長矛兵,將那長矛一豎起來,端的是有一種長槍若林的感覺,顯然,就算是闖過了火圈,并且攀爬過了鋼鐵大車,第三關就是這些長矛手和巨盾士。
說時遲,那時快,那些兇蠻的亢魔已經是咆哮著接近了火圈,將粗大無比的雙臂在臉前一抱,竟是仿佛若天然的甲胄一般,腳下都是絲毫不肯減速,悍然沖入到了火圈當中。
護衛望火樓的暗渠雖然不算深,卻是足足有兩三丈的寬度,其中更是猥瑣無比的挖了不少深洞,洞口大概能容納下一只腳,深度卻至少都有四五尺,一腳踩下去能一直沒入到大腿處。
頓時,率先沖入火圈的亢魔便紛紛中招摔倒,有四五頭都失去了平衡,猛烈的撲騰著,若是在平時的話還沒什么,此時卻是在流淌著火油的暗渠當中啊,它們好歹也是血肉之軀,被烈火焚燒著皮肉,吱吱作響,立即發出了陣陣的慘嚎聲。
而這些摔倒的亢魔無形當中又起到了路障的作用,后續沖來的亢魔只能放慢速度踏入到了烈火當中,被燒得是凄厲瘋狂大叫,在劇痛的折磨下,那些摔倒的亢魔都變成了它們的出氣筒,被狠踹猛踢。
不過,等到這些亢魔好不容易快要走出烈火的包圍以后,前方還橫亙著一道人為的屏障,那便是裝滿了泥土的鋼鐵大車,這時候,大車的車輪都早就被燒毀了,而大車的本體早就被火焰燎得通紅,里面還裝著沉重的泥土,這些亢魔硬撞是很難將之撞開的,而翻越過去的話,還要被燒得通紅的大車狠狠烙上幾下,這樣的痛苦忍不住令亢魔都失去了理智,瘋狂的到處沖撞著。
目睹這火中的亂像,林封謹也是感覺到了相當的滿意,因為在火場當中越亂的話,想要成功通過浪費的時間就越多,被火烤的時間就越久,并且這火油燃燒起來的騰起的烈火甚至都是高達三四丈的,可見火勢之洶洶,這些亢魔就算是再強悍,也一定不敢在火場里面睜開眼睛行走,再加上被煙熏火燎,體表劇痛,心慌意亂,端的是一片混亂啊。
不過這些亢魔的生存力也是十分強悍,頂多燒死了四五頭以后,隨著進入火中的亢魔越多,好幾輛裝滿泥土的鋼鐵大車也都開始支持不住,在它們聯手施加的暴力沖擊下,被撞得可是東倒西歪,最后終于被掀翻,順利的開辟出來了一條離開火場的道路。
可是,這時候它們要面對的,就是一大片密集若驟雨的利箭!
林封謹身邊的貼身侍衛群此時終于出手了,這些來自于草原上神射手都是早就蓄勢待發,他們之前就一直埋伏在了望火樓的二層,三層,四層上,居高臨下,而他們的長弓自然不必多說,都是百里挑一的利器。
而他們射出來的箭簇卻也是絕非等閑。有道是大樹底下好成乘涼,林封謹此時的權勢可是不小,符文箭雖然是難得,但是以北齊的舉國之力還是相當之多的,而這些邪魔除了用身體硬抗,也對這樣密集的神通類攻擊毫無辦法,只能硬抗。
此時射出來的符文箭,大多數都是以冰寒為主,有的甚至還在地面上鋪開,形成了寒冰的路面。一旦踩踏上去的話,很容易摔倒在地。更關鍵的是,有五六名亢魔剛剛從火中大步走出來后,又是一步踩踏上這寒冰的地面,立即就發出了痛苦無比的慘叫在地上翻滾著,原來他們厚實無比的蹄甲本來是被燒得滾燙,一下子踩踏到冰層上,劇烈的熱脹冷縮反應一下子就令那蹄甲“啪啦”的破裂了開來。
要知道,這蹄甲的厚度。可是足足有半尺多的啊,一裂開之后,立即就仿佛是人類的手指甲裂開了兩三條血口子似的,嚴格的說起來這傷勢也決計不能算是重。只是造成的影響十分惡劣,這亢魔便是再怎么強悍耐痛,蹄甲裂開以后不要說是奔跑,就是走路也是一瘸一拐。痛惻心扉。
不過在這個時候,越來越多的亢魔也是沖入了火場,那群精選出來的盾牌手和長矛手也是低喝了一聲。盾牌手重重的將自己的盾牌扎入到了地下,長矛手踏前一步,尖銳無比的長矛立即仿佛若槍林一般閃耀著寒冷的光芒,斜斜的刺向了天空。
這些人只是身著鎧甲,也看不出來他們是隸屬于哪支軍隊的,但是能夠被林封謹信任,用來當成是自己屏障的,也決計不是什么等閑軍隊。事實上,他們與這些亢魔一交戰便表現出來極其強悍的戰力,竟是在正面硬生生的將亢魔的攻勢頂住。
雖然這樣的僵持之勢的背后,其實是在付出了大量的傷亡的代價下,可是林封謹在望火樓上面看去,這支軍隊的防線明明是“一”字形,此時卻已經被打得深深的凹了下去,卻依然是死戰不退,看那股子血戰疆場的慘烈氣勢,竟是仿佛都有著不戰至最后的一兵一卒都不肯罷休一般!
林封謹也沒有阻止這些人,因為他們雖然強悍,可是身份尷尬,若是不傷亡慘重并且表現出來了足夠的忠心,是絕對沒有出頭之日的。因為這些人便是昔日呂康的御林軍,也全部都是由精銳組成,里面的軍官隊長,都是清一色由呂康提拔起來的,拱衛京畿,鎮守國都!
呂羽便是再有魄力,心胸再怎么寬廣,也沒有膽子繼續任用這些人為自己的御林軍,否則的話,萬一里面有人心懷故主,在關鍵的時候將自己賣了,那才是哭都哭不出來。
不過呂羽也是個知兵惜兵的人,終究還是舍不得這些精銳,便將這些人打散以后,送到了各邊鎮上擔任鋒矢營之類的,讓他們可以充分發揮出自身的勇武,此時調給林封謹的,就是這昔日的御林軍的一部,其戰力果然驚人,雖然傷亡慘重,足足拖延了這些強悍的怪物兩三袋煙的功夫,要知道,每多拖延一秒,都是會讓亢魔多承受一秒的符文箭轟擊啊。
眼見得下方的這些昔日御林軍的死傷也是十分慘重,林封謹便下令鳴金,讓他們后撤獲得喘息之機,
這時候,林封謹布置的火油陣的優勢就體現了出來,成功的將來襲擊的拜魔教徒分成了兩截。
因為那些亢魔可以捂住頭沖過火陣,大部分的拜魔教徒卻是還沒膽子這么干。因此本來它們這組合的優勢就是亢魔在前面沖鋒,后面的這些拜魔教徒就可以施展一些邪術或者神通,要么攻擊前方的敵人,要么加持在亢魔的身上,二者相輔相成,可以發揮出奇效。
不過現在多了一條相隔三丈的火河,亢魔敢于一頭沖進去,后面跟隨的那些拜魔教徒頓時就面面相覷,看著升騰得高達五六丈的恐怖火苗望洋興嘆。
這邊昔日的御林軍一撤退,沖鋒在第一線的亢魔頓時覺得壓力一松,興奮無比的發出了號叫聲,只是就在這個時候,從望火樓的樓門當中,一下子就竄出來了一個龐大猙獰的身影,不是別人,正是野豬!!
野豬一出現之后。立即就發足狂奔,埋著頭以高速狠狠撞上了一頭亢魔!他此時的體型并不比亢魔小,爆發力卻還要比亢魔強!還是以逸待勞,蓄勢已久!
在二者撞擊上的那一瞬間,野豬的獠牙更是彈了出來,兩根一尺多長的獠牙深深的刺入到了亢魔的體內,將其撞飛出了三四丈,在亢魔的肚子上面豁開了一條長長的口子,花花綠綠的內臟稀里嘩啦的流淌了一地。
遭受到了這樣的重創,這亢魔頓時凄厲慘嚎。野豬手下卻是并不容情,舉起了那一柄巨型開天斧就狠狠的劈了下去,血光噴射當中,這一斧從這亢魔的肩胛骨斬入,一直斜下斬到了小腹處。
這樣的傷口哪怕是魔物之軀也是極為致命的,而開天斧也是發出了嗜血的長吟聲,橫著一拉一拽,便將這怪物給開了膛,刺鼻的血腥氣當中。野豬一探手,就抓住了亢魔那顆椰子大小,還在強勢無比跳動的心臟,狠狠一扯。帶著硫磺味道的鮮血便是狂飆而出。
野豬這一擊可以說是先聲奪人,大漲士氣!自從開戰起,主動權似乎都在對方的操控當中,一直都是被這些拜魔教徒玩弄于股掌之下。尤其是這些亢魔的集團沖鋒,聲勢驚人,幾乎已經是超過了具裝甲騎。無形當中就十分影響士氣。
不過目睹野豬以沖撞克制沖撞,陣斬了這頭亢魔以后,四下里都傳來了參差不齊的叫好聲。但是就在這個時候,斜刺里也有一頭亢魔怒吼著對準了這邊狠狠的撲了上來,張大的嘴巴里面的森森利齒,端的是令人看了都有一種心悸的感覺。
不過野豬這時候卻是霍然轉身,右手當中已經是多了一面古意昂然的巨盾,上面還有著清幽幽的光芒,對準了那頭亢魔不退反進,大叫一聲,用力的用盾牌向著外面猛的一隔!
那撲來的亢魔凌空飛躍而起,狠狠的撲在了這一面古篆山河盾上,立即激起來了漫天的光芒。野豬被這亢魔的蠻勁生生的震得倒退了五六步,嗆出了一口混合濃痰的鮮血,而撲來的亢魔顯然都是比他還要狼狽許多,被生生的彈飛了開去。
二者之間的角力,居然是野豬都還要略微占據上風,旁人都以為是野豬怪力無窮,卻不知道這古篆山河盾卻也是一件驚天動地的寶物,雖然此時其貌不揚,可是內中蘊藏的威力,卻是不曾經短少半分。
野豬將亢魔震飛了以后,短粗無比的雙腿再次發力,整個人又沖了出去,舉起了手中的開天當頭就斬下!那亢魔眼見得這一把巨斧上光芒閃耀,更是有著一股無法形容的森然氣息撲面而來,卻只能用雙臂抱住了頭臉以抵抗。
不過這時候,野豬也是使出了全力,身后出現了他前世身為西戎大頭人多固的幻象,開天斧也是隨之變形成了強橫至極的雙刃斧,上面黑氣繚繞,鋒芒畢露,緊接著便是一斧斬下!
這一斧劈下去,斧刃盡頭居然還衍生出來了兩三寸淡青色的斧芒,劈下去的時候,竟是長驅直入,將面前的那一頭亢魔視為無物,一斬而過!
這亢魔的體質極其強橫,被野豬一斧梟首之后,腦袋飛了出去,斷腔的鮮血直噴出兩三丈高,聚而不散,最后卻是化為點點血雨落下來,在火焰上又被灼成了點點的白色煙霧,發出滋滋的聲音,看起來都是格外的慘烈!
這一下更是令所有的人士氣再度提升,發出了大聲的歡呼。
野豬雖然皮糙肉厚,但是連續爆發這么兩下,也是感覺到了有些心跳氣喘,眼見得其余的亢魔都是憤怒的嗷嗷大叫直沖了過來,所以也是在弓箭手的掩護下迅速倒退,準備按照原計劃徹底的退入到了望火樓當中,憑險固守,以求暫避鋒芒。
沒想到這個時候,忽然從火場外面飄飛了過來一個人影,這人影恍然之間,仿佛是從天而降,灰衣飄飄,雙掌直按而下,恰好便拍在了沖在最前方的一頭亢魔身上,更是帶著一種無法形容的威嚴。
這頭亢魔頓時仿佛石像一般的僵硬滯住,然后發出了聲嘶力竭的咆哮聲,可是絲毫都沒有辦法動彈半下。
這時候,憑空又出現了一面木牌,插到了這亢魔的面前,便見到這頭亢魔的腳下閃耀出來了藍色的光芒,看起來星星點點的若星光那樣冰寒徹骨,這光芒最后環繞成了一個圈兒,徹底的將亢魔困在了中央,絲毫都無法動彈。
林封謹定睛看去,木板上寫著一行字:本為魔物,荼毒百姓,畫地為牢囚之,立木為吏審之!
“這是法家的人到了?”林封謹心中一動道。
他看到了“畫地為牢囚之,立木為吏審之”這一段話之后,頓時就生出了一種奇特而熟悉的感覺,林封謹與法家的淵源,其實也是十分糾葛,難以述說的,畢竟法家的天常書院雖然是末流,好歹也是林封謹初次進學的地方,若說沒有半點感情那是假話了。
而法家當年定下來的策略:棄中原,取邊角的做法雖然是避其鋒芒,但也導致了現在一直都被排擠在主流圈子當中,但是說實話,若輪斷案刑訊,還是法家的弟子最為優秀,當今五國君王都是有銳意進取的心思,頗為重視賢才,可以說是唯才是用,所以在五國當中,也都是或多或少都有法家的弟子存在,其實法家的潛力也是十分巨大。
這一次法家的弟子刑部捕快文四被抓,也就正好給了法家一個將勢力發展到北齊國內的大好機會,正好又恰逢北齊國中改朝換代,新君登基,呂羽又與東林書院關系不深,完全不像是呂康那樣對東林書院極為倚重,因此這一次法家也是給予了極大的重視。
而就在法家中人剛剛對東夏國內的局勢引起了全面重視的時候,又發生了一件突發件,那便是前些天拜魔教徒的悍然逆襲,竟是將北齊國的刑部都毀掉了大半,連國內的刑部尚書居然都死在了拜魔教徒的手中,出現了空缺。
這樣一來,對北齊國來說固然是個丑聞,卻對法家來說更是出現了一個絕佳的時機,倘若能夠獲得呂羽的青睞,將刑部尚書這個位置安插上法家的人,那么就是史無前例的突破啊!
法家中人擔任刑部尚書,那正是物有所用,專業對口,肯定是可以做得政清人和,以此政績為根基,就可以順水推舟的開始在北齊國內擴展法家的學術影響力。這是一本萬利的大好事情。
本來法家只能在西戎苦苦發展,可是西戎的政治格局卻頗有些類似于清朝八王議政時候的情形,法家的人在那里做個刑部尚書都是縛手縛腳的,說到底哪里比得上北齊的刑部尚書的權勢?
之前林封謹就已經領教過畫地為牢的威力,但是畫地為牢之后的進階攻勢“立木為吏”,卻是還沒有體驗過,頃刻之間就見到。那木牌化為了一團青氣,前來的那名神秘人冷冷的道:
“惡貫滿盈,判:斬立決!”
那青氣瞬間變幻,最后化成了一把藏青色的長刀,從那亢魔的脖子上一斬而過,那亢魔雖然體表看不到什么傷痕,可是卻陡然一下子就垂頭伸腿,氣絕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