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羽沒有料到林封謹忽然會說出這些話,沉吟了一下道:
“是有這時候的。”
林封謹便接著道:
“軍漢們出征的時候,每天是要在生死線上徘徊,心中又想念親人,還要被上官大罵,偏偏還要禁絕賭博和娼妓,滿腔情緒無處發泄,他們也是人,憋在心里面久了的話,同樣也要出問題,在一些將領苛刻無能的軍隊里面,這就是營嘯的根源。”
“而在一些強軍的身上,就需要不時用屠城來進行宣泄。我倡導的這些戲耍的法子,貌似是畫蛇添足,但其實是提供給了這些軍漢一個肆意宣泄的場所,一張一馳,才是文武之道。”
林封謹說到了這里,呂羽已經大致明白了他的意思,卻是繼續聽林封謹說下去:
“殿下既然將后勤輜重大事交托給了我,那么我就覺得,除了在前線打仗的事情不關我的事情,在其余的方面,我都要在衣食住行方面竭盡全力,比如這幾日軍隊當中的伙食,冬天將至,我都是想辦法給大家弄一些補充陽氣的食物,前天是羊雜碎湯,昨天晚上喝的是紅棗枸杞稀粥,今天晚上會蒸姜絲包子........”
“一名合格的后勤,不僅僅是要讓殿下無后顧之憂,更是有責任將軍隊的一切狀態都調整到最好,哪怕你平時不聞不問,我卻是必須在出征的時候連刀刃都要給軍士們磨到最快的程度,那才對得起殿下的這份信任。”
呂羽聞言哈哈大笑,忽然對著門外道:
“進來吧。”
林封謹早就知道門外有人,沒想到進來的便是呂羽手下的五大統領,崔鉞漠,魯莽,阮三尺,橫十七勇。還有洛天成。這五個人當中,崔鉞漠和魯莽都見識過林封謹的手段了,不過剩余的三個人肯定對林封謹這個一步登天的人就難以心服,肯定會在背后質疑,此時呂羽看著他們五人笑了笑道:
“知道天高地厚了吧?早就對你們講過,一軍后勤,乃是重中之重,你們從來都是嗤之以鼻,怎么樣?剛剛的話聽明白沒有?還有什么說的?”
這五名大將同時躬身抱拳,心悅誠服的道:
“末將受教了。”
說實話。林封謹從衣食住行甚至心理方面入手,來講解后勤輜重方面的工作,那確實是這五個人甚至是呂羽都從未聽聞過的,可以說是獨辟蹊徑,不能不讓人心服,呂羽同時也是有些嘖嘖稱奇:
“果然不愧是兩大宗師的高徒,不過有一件事情我也真是納悶了,秦漢不是個偷懶的人,在你這個位置上的時候。做的事情差不多也就只有你的一半,但他卻是忙得不可開交,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你做的事情比他多一半。我看你卻是整天優哉游哉,每天坐在簽押房當中的時候不到兩個時辰,這區別也太大了點把。”
林封謹微微一笑道:
“秦兄其實才干是有的,他只是用錯了方法而已。事必躬親是好的。卻未必是最有效的。”
說到這里,林封謹隨手拿起了一支筆,然后笑道:
“各位一定是看過蜘蛛網吧?”
眾人都點頭。
林封謹首先就在白紙上面點了一個黑點道:
“這就是網中心的蜘蛛。這也就是我。”
然后林封謹在蜘蛛旁邊點了四個小黑點出來:
“這四個人就是我任命的覺得有才華的書吏,師爺。”
說著林封謹用線條將這四個小黑點連接了起來,就恰好將中間的林封謹圍在了中央,形成了蜘蛛網的第一圈:
“連接我和他們之間的這些線條,就是制度。”
緊接著林封謹又在外圍點了幾個小黑點:
“這是他們任命的手下,同樣也有制度將他們連接在一起。”
很快的,在林封謹的筆下,一張蜘蛛網就成型了,林封謹笑了笑道:
“我就像是網里面的蜘蛛,把爪子搭在了網上就可以將所有的情況了解得一清二楚,這就是我清閑的原因,因為有著完善的制度,所以我只需要將手下四個人處理不了的事務辦完就好了而他們四個人,則是只需要處理自己手下辦理不好的事務,維系這一切運作得有條不紊的,那便是完善而緊密的制度,同時,為了維持制度被嚴格而有效率的執行,合適的監督機制也是被引入到了這個體系里面。”
林封謹說的話,包括呂羽在內,一干人雖然都聽得不是很明白,但他們卻明白林封謹講解的東西卻必然是很厲害的......最后還是呂羽干咳了一聲道:
“那么制度呢?這些小吏怎么知道你制定的制度在哪里?”
林封謹哈哈一笑道:
“我熬了個通宵搞了個逐層的制度表出來,然后讓人謄抄了五十份,都掛在了他們的帳篷里面,抬抬頭就能看到,每個人做的事情再明顯不過了,他們若是在我規定的制度里面找不到答案的,那么就可以上報,這么一層層的過濾下來,雖然制度是死的,人是活的,但是要我處理的事情就少得多了,卻可以將每個手下的積極性給調動了出來。”
就在這個時候,忽然有馬蹄聲傳來,緊接著就是一名傳令兵跳下了馬來,拖長了聲音:“報”
緊接著,他就遞了過來一份加急的軍報,軍報上面按照規程,居然蓋上了三個鮮紅色的大印,表示通過了府,道,縣的審閱,乃是最為緊要的那一種。
呂羽展開了軍報一看,然后臉上露出了沉思的表情,認真的道:
“前方急報,說是西戎人在得知飛軍慘敗以后,忽然消失,不知去向,不過現在已經出現在了兩百里外的旌縣,估計這一封軍報送到的時候,旌縣已經被攻破了。”
“短短的兩三天,對方竟然就跑到了旌縣,居然還一襲而破!這旌縣的守軍是豆腐做的不成?”魯統領立即憤怒的道。
呂羽淡淡的道:
“西戎差不多在這邊已經整整滲透穿插了三年,安插下一些jiān細也不是不可能的,加上青室陰鬼器此人用兵也是十分詭詐,隨機應變極強,以他的實力要速破旌縣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橫十七勇雖然名字里面帶了個勇字,其實心思縝密,乃是呂羽手下的第一智將,他此時卻是沉吟道:
“西戎人一破旌縣,那么我們就被動了,旌縣西南是遙城,遙城的守將張茆乃是走裙帶關系上來的,素來就是以無能聞名,刮地皮吃空額,搞得天高三尺,青室陰鬼器倘若再襲破遙城,那么大齊的西北都要糜爛,勢必鄴都要震蕩,但是,假如我們全力往援遙城,卻又留下了一處十分致命的要害。”
雖然橫十七勇沒有明說,但人人都知道那要害是什么地方,那便是閭郢,這里其實也沒有什么特別的,卻是呂家的祖墳所在的地方!此時只有三千守陵軍看守,而守陵軍大家都知道是什么德行,差不多都是被流配的罪犯等等組成的,遇到了青室陰鬼器的大軍不一哄而散就不錯了。
一旦被青室陰鬼器襲破閭郢,挖了呂羽的祖墳,那么肯定是天下震蕩,群情洶涌,呂羽就算是不下臺,估計從此也將會和王位絕緣。
“怎么辦?”此時所有人都望向了呂羽,這種事情無論是哪個統領都不可能負得起這個責任,就兩害相權取其輕來說,也是必然會選擇往援閭郢,但是,很顯然青室陰鬼器也必然會想得到呂羽的做法,所以便可以毫無顧忌的進襲遙城,這頓時令人感覺到了進退兩難啊。
就在呂羽猶豫不決的時候,林封謹卻是笑了笑道:
“不用說,青室陰鬼器一定是會去遙城的,所以王上引軍去攻就是了。”
呂羽冷冷的道:
“可是,國內的那幫人掣肘之力很大!要是知道我直接去了遙城,不去閭郢的話,那么一定就會拿“不孝”的罪名來這責備我,到時候我就會很被動,那幫腐儒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林封謹一笑道:
“這還不簡單,我們先發制人堵住他們的嘴不就對了?之前崔統領不是抓了一千多名飛軍的俘虜回來,殺上一半,拿他們的人頭來先行報捷,就說是敵人以輕騎突襲閭郢,我們也是以輕騎破之,已經大破敵人的陰謀!不過為防萬一,總之我軍騎兵占據絕對優勢,不如派遣一名副將,率領三千精騎馳援閭郢,這樣必然萬無一失了。”
林封謹這么一說出來,旁邊人也都倒吸了一口涼氣,暗道好狠的手段,好巧妙的方法!這一招用出來,明明是進退兩難的事情,反而變成了兩全其美,只是林封謹這欺君的話說得如此自然流淌無比,真的可以說是膽大包天了,以后要是英王上位若老記得這事的話,豈不是仕途上面好大的一塊絆腳石?
不過呂羽聽了林封謹的話以后,反而就毫不意外,點頭道:
“好,就按照你說的辦,其余的人埋鍋造飯,我們也在這里休憩得夠了,就去遙城打他個屁滾尿流!”R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