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孑與2
離石這個老混蛋居然有臉要求嫁妝越多越好,還說自己的小樓過于寒酸,沒有前后院子,種個草,養個花都沒地方,將來有了孩子,全家擠在小樓里恓惶。
既然侄子是富家翁,那就不客氣了,聽說侄子在靠近山腳的地方有一個小院子,修得極為雅致,開門就可見山,東羊河就從后院流過,有一個專門的小碼頭,空著也是空著,這就搬進去,當新房,閑來無事泛舟河上不亦快哉?
云燁怒發沖冠跳著腳就要去找離石的麻煩,誰知被嬸嬸,奶奶硬給架到屋子里,嬸嬸給云燁捋著前胸順氣,怕把他氣壞了。
奶奶若無其事的說:“乖孫啊,一座小宅子而已,他想要就給他,一個學問宗師身份上哪里都是人上人,一座宅子算得什么,有的是人搶著給他。奶奶知道你嫌棄離石的年紀太大,配不上你姑姑,可你姑姑愿意啊,離石今年五十九歲了,又是練過武的人,身子骨強健,你姑姑那時候受的罪太多,就是需要一個年紀大的人來疼,聽,不要胡鬧,好好地把你姑姑送出門,這是一門好親事。”
離石喜歡古禮,三媒六聘一樣不缺,雖然錢財少了些,當他把自己家傳的一副銅鐲子當作聘禮送過來之后,李綱,玉山,元章先生都說禮重了。
他家里累世清貧,直到他這一代才可以吃上飽飯,耕讀傳家說起來好聽,實際上全是血淚。農夫一年到頭能填飽肚子就邀天之幸了,還要供自家的孩子讀書,前隋的烽火歲月里都沒有斷絕。
這幅銅鐲子是離石先生亡母的東西,進出當鋪不下十回。家里三餐不繼的時候。他的母親就會把鐲子送到當鋪里,然后他父親就會拼命的干活把鐲子再贖回來,父親故去后。贖回鐲子的重任就落在離石的身上,為了這副鐲子,離石放過牛。當過苦力,甚至做過人家的寄約書童,可以說吃盡了苦頭。
母親亡故前,親手把鐲子從手腕上褪下來,不讓離石把它當陪葬,說是給未來的兒媳留個念想,就這樣一口薄棺就把母親送走,棺中別無長物。
離石一直把這幅銅鐲子視為生命,從不離身。經常從懷里掏出來擦拭,可無論怎擦拭,全家的血淚永遠也擦拭不去。
迎親那天。離石穿著一襲農戶的衣衫。趕著牛車,牛瘦得厲害。身上還長著疥癬,要多寒酸有多寒酸,幾位老先生一副果然如此的深情讓云燁有些狂怒,都不是什么好人,這么重要的婚禮場面,你趕著一頭讓人惡心的快死的牛來讓云家難堪。
離石仿佛看不見云燁鐵青的臉,也不顧眾人驚訝的神情,自己進到云家后院,找著全身珠光寶氣的姑姑,抓住云姑姑的手,把那副銅制的鐲子給云姑姑帶上,對她說:“我出身微寒,如今能娶到你這樣的高
門良媛是我的福氣,只是方家身無長物,只有此物相贈,家母曾經視他如命,家父也曾視他如命,此物也為我之性命,如今送與你,只盼你我不離不棄,生同衾,死同槨。”
云姑姑盈盈下拜,泣不成聲,感謝郎君的深情厚誼,在離石吟吟笑意中,還把身上的所有的金玉之物統統卸了下來,只保留了那副銅鐲,洗去了臉上的華妝,只穿了她一針一線繡成的嫁衣,再沒有帶走任何東西。
就這樣被葛衣闌珊的離石抱上了牛車,棄云家的豪華大馬車如同無物,臨走之時,離石對云燁說:“過幾天你到家里來,我設酒款待。”說完就唱著歌,如同得勝的大將軍,得意洋洋的回家了。
辛月早就被感動的淚水長流,抓著云燁的衣襟不松手,看看哭得如同花貓的辛月,云燁惡狠狠地說:
“再過半個月,我就學離石,也找個破銅鐲子這么去娶你,如何?”
辛月驚叫一聲:“不成的,會被人家笑話。”
“為什么沒人笑話離石,卻都來笑話云家?”
“因為那是離石先生啊,他能做,你不能做。”
“我看你哭的稀里嘩啦的,以為你也喜歡,真是氣死我了。”
云燁沒興趣再守在門邊看熱鬧,拖著辛月就回了府,還沒走兩步,就聽后面李綱問:“云家酒宴在哪里?老夫預備痛飲三百杯。”
云燁哆嗦著手安排家里的仆役準備開席,沒有新郎,沒有新娘子,只有一群老酒鬼互相慶賀,酒喝多了還作詩,做的很長,很多。
辛月在云家比在自己家還長氣,指揮著云家大大小小的管事和仆役,把前來道賀的客人安排的周到,被程夫人,牛夫人她們轉著圈的夸獎,小臉紅撲撲的,也很得意。
客人散盡,辛月端著紅漆的木盤來給云燁送飯,見云燁正在指揮伺候云姑姑的丫鬟把姑姑扔得滿地的首飾往盒子里裝,還打好包裹,就問:“姑姑不是不要了嗎?”
云燁沒好氣的說:“誰說她不要了。”
“我看姑姑把東西都扔了,以為她不要了。”
“你知道個屁,離石臨走的時候給我說他要置酒請我,那意思就是催我快點把姑姑的東西早點給他送過去,還有丫鬟,老混蛋,不但要名聲,連實惠也要,過來,讓我靠一會,氣的受不了了。”
只要辛月在,老奶奶就絕對不讓小丫她們前來打擾,盡量給兩人留下一片自己的空間,現在倒是不出那些奇怪的主意了,看來耐心也只有十幾天。
“燁哥兒,你會不會說離石先生給姑姑說的那些話,一想到那些話,我就心里發酸。”辛月趴在云燁背上,看他吃飯。
“當然會說,說的比他好一千倍,如果我用一頭破牛就可以把你娶回家,我保證說到讓你嘔吐為止,心里發酸算的了什么。”
“其實我也不是非要那么些東西,就是想讓人家看看,你是如何的疼我,我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我心愛的男子用最好的婚禮來娶我。”
這話把云燁噎住了,轉過身對辛月說:“你是我老婆,這已經是定了的事,上天把你安排給我,我就會保證你一生一世的幸福安康,男人家只會把甜言蜜語講給情人聽,不會講給老婆聽得,他認為沒這個必要,甜言蜜語太空泛,把命交到老婆手里才是真的愛她,你見過幾個男人家把外面的女人弄回家,再把婆娘休了的?”
“哼,那叫寵妾滅妻,被官府抓到會把妾活活打死的,這就是王法的好處。”辛月是大唐婚姻法的堅定支持者,對于條文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她知道李安瀾的存在,也知道那日暮的存在,但是她很驕傲,哪怕是公主就算嫁過來也只能做妾,更何況從她知道的那些事情的里可以知道,云燁對公主并沒有那么喜歡,這讓她竊喜良久。
至于那日暮,辛月還沒放在心里,一個突厥人憑什么和自己爭,云燁之所以關心那日暮無非是為了家里的基業,是為了將來有一天孩子們有一個躲避戰火的地方,那日暮作妾,辛月舉雙手雙腳贊成。
別的男人成親前就有了孩子,通房丫鬟不知道禍禍了多少,自己的男人從來沒有過什么通房丫鬟,一直都是家里的長輩在照顧,聽孫先生說,燁子到現在居然還是童子之身。
他沒有在婚前就肆意胡為,連那日暮都沒碰,就等著和自己成親,只要做一下對比,辛月就滿足無比,別看他總是對自己呼來喝去的,對別人卻彬彬有禮,只因為自己是他妻子,沒必要裝出一副假樣子給其他人看,這樣的日子才能過的長久,娘早就告訴過我了。
“想什么呢,口水都流下來了,一會去幫奶奶把家里的賬目理一下,昨天我看了,真是一團糟,奶奶年紀大了,這些事情已經管不過來了,以后都要交到你手里的,她老人家也該歇歇,好好享幾天清福。”
云燁的聲音吧辛月從胡思亂想里拽了出來,忽然在云燁臉上啄一口,就匆匆的跑了。
沒打算去追,腳還是疼得厲害,辛月是一個非常明事理的女孩子,云燁慶幸自己選擇了辛月,要不然光是家里的一攤子事情就擺不平,想想李安瀾的怪脾氣,就心里發寒,要是把她娶過來,這一大家子的人
還有活路么?
搖搖頭把這些心思拋諸于腦后,云燁一瘸一拐的來到前院,老莊的身體不知道怎么樣了,不知那些潰爛的地方有沒有結痂,他那個小媳婦實在是讓人不放心,粗手粗腳的,笨得要死,老莊就是看在她身體好,易生養的份上才花了大價錢娶了過來,誰知道一年多沒動靜,但愿老莊還沒有被那個婆娘活活氣死。
云燁多慮了,進門的時候,老莊正在婆娘的伺候下喝粥,見侯爺進來,趕緊起身見禮,云燁把老莊扶住,不讓他起來,示意他老婆繼續給老莊喂飯。
他老婆好幾次都差點把飯喂到老莊鼻子里,云燁給那個婆娘的精神壓力太大了,老莊慚愧的一笑,伸出完好的另一條胳膊,抓著粥碗,一口就灌了下去,讓自己的婆娘回里屋不許出來。
“讓侯爺見笑了,小家子出來的沒見過世面,干什么都磁笨,教不過來。”老莊還不停地為自己的婆娘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