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燁在窗前已經坐了許久,窗外月將圓,清冷的月光灑在身上倍顯孤寂。在遼遠的未來曾經有一位同樣倔強,天真,卻又熱情似火的女子愛著自己。云燁可以清晰的用最美的語言描述出她的容顏,記得和她在一起的每一瞬間。甚至于她最狼狽,最不修邊幅的樣子在云燁看來都是那么的完美。他們一同經歷過最倒霉的日子,哪怕住在廢棄地荒屋子里也甘美如春。貧窮的生活沒有拆散他們,卻被一條蟲洞生生地阻隔在千年的兩端,多少次午夜夢回云燁淚流滿面,用毯子捂著嘴嗚咽。他對唐朝的貴族生活沒有絲毫的留戀,如果可以回去,他可以把這里的一切毫不猶豫的拋棄投入妻子溫馨的懷抱,就算每天工作累的跟狗一樣,就算每天要回家做飯,就算每天要面對妻子的嘮叨他也甘之如飴。
回不去啊!這是何等的絕望。再見到李安瀾的時候就算她蒙著臉風姿綽約也引不起云燁多看一眼的欲望,只是那股調皮的風掀起了她的面紗,只是一瞥就與心中那張最美的面孔重合,他激動的想要大叫,想要大哭,想要立刻把她擁入懷抱,想要向她傾訴自己痛苦。千言萬語到了嘴邊化作了一聲:“老婆!”李安瀾或許不明白老婆這兩個字的含義,但她聽懂了這兩個字所蘊含的感情,這種感情在她看來就是對自己的褻瀆,所以在云燁腳上重重的踩下去,提醒他自己不是承載那種感情的載體。她是驕傲的李安瀾。
一夜無眠,云燁幾乎盼不到天亮了,鐘樓,鼓樓上的更夫似乎死光了,這么久也沒有敲響四更的鼓點。他盼望著天亮,盼望著能再見到那張讓他魂牽夢繞的面孔。
把臉扎進冰冷刺骨的冰水里,毛孔驟然收縮,臉上著火了一般火辣辣的疼,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程處默在嚎叫,痛苦的把頭在柱子上碰的砰砰作響,四更天啊!雞都沒叫呢,星星還在天上睡覺呢。自從被云燁從溫暖的被窩拽出來,就有自殺的傾向。昨晚跑去安慰了九衣,回到家已經快二更天了,被老娘抓住訓斥了好久,才睡著又被兄弟抓起來,這樣下去小程覺得還是死了比較好,
“兄弟,你真要當駙馬?還是沒有公主的駙馬?”
“屁話,誰喜歡當駙馬,我要娶的是李安瀾,當誰家的駙馬。”云燁斷然否定。
“那弟妹是陛下的女兒吧?你要娶她,她就會有封號,還是公主封號,你怎么就不是駙馬了?”程處默的邏輯有些混亂。
“我要說那李安瀾是上天注定要嫁給我的,你信不信?”
“我信,你要是打那個女人的主意,哥哥我相信她一定逃不出你的手掌心。”
云燁肯定了程處默話語的正確性,贊揚了小程的睿智的眼光,惹得旁邊拎著兩個食盒的劉進寶直撇嘴。屁股上又挨了兩腳,云燁一腳,小程一腳。
天黑漆漆的,黎明的時候最是黑暗,云燁不在乎,小程嘴里嚼著雞腿,說身子虛的厲害要補補,也不怕天黑把雞腿塞鼻子里。
沒想到宮門前已經有人在等候,年紀不大也就三十幾歲,留著短髯,未穿官服,帶著一頂紗帽,兩只帽翅軟軟的耷拉在腦后,雙手背插在袖筒,正在宮門前的空地上踱步,兩個長隨遠遠的跟在后面伺候。見云燁和程處默騎著馬過來,就停下腳步。云燁和程處默相視一眼,不認識,但是一大早就在宮門前等候召見的一定是重要人物。不好無禮,從馬上跳下來,快走幾步。
”在下藍田侯云燁,不知這位大人如何稱呼。”
“下官朝議郎竇忠,不知是云侯當面,失禮,失禮。”這位滿面滄桑的六品官員不知何事一大早就在宮門守候,也不知是何要緊的事情,抱著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心思和這位朝議郎見禮后就站在一邊等待宮門開啟。
不一會,囊囊的靴聲傳來,尖利的太監嗓音傳來:“陛下有旨,宣朝議郎竇忠覲見。”竇忠向云燁程處默告一聲罪,就匆匆的跟隨太監進宮去了。云燁總覺得仿佛有什么事情會發生,左思右想沒有想起來,就不再多想,還覺自己多慮了。
五兩的銀餅子終于撬開了聽濤館內侍的嘴巴,李安瀾就住在聽濤館后面,只有一個叫鈴鐺的小宮女伺候,日子過得極為清苦,昨日伺候云燁吃飯的就是鈴鐺。一想起失蹤的雞腿,云燁就感謝上天的巧妙的安排,今天自己帶著食盒來簡直太有遠見了,留一籃子給李承乾和他的弟妹,另一籃子當然要送給李安瀾,李承乾的以后再說。
今天講課的是正議大夫王珪,通儒學,精百家,著有梁史六十一卷,把梁朝的建立者蕭衍說了個底掉,今天就講蕭衍喜好佛法,為籌集錢財自己賣身入佛門,讓臣子籌錢把自己贖出來的事,告誡諸皇子如果沉迷于神道就會活活餓死,殘酷的政治斗爭被他老人家說的活靈活現,尤其蕭衍餓死于臺城更是講的凄慘無比。好像他就是那個悔恨不已的梁武帝。不知為何,他就站在云燁旁邊講課,澎湃的口水在云燁頭頂灑下,讓他有打傘的沖動。
在吩咐諸皇子寫讀后感之后就坐在云燁案幾對面用他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盯著云燁看,看的他心頭發毛。
“不知先生有何教誨,學生洗耳恭聽。”云燁忍不住了,那邊程處默睡的鼾聲四起的你不管,我一個認真聽講的好學生你看什么看。
“老夫昨夜在宋師府上聽到一部絕妙的發蒙妙文,名曰三字經讀之朗朗上口,聞之似飛瀑下山,各種典故妙聞層出不窮,讓老夫嘆為觀止,又聞還有兩部,不知老夫可否一觀?”
和老夫子實在是沒話說,痛痛快快的從懷里掏出百家姓弟子規改良版雙手奉上,只希望他老人家趕快離開我一丈之地。我昨晚才讓姐姐用香熏過的衣服啊!濺上口水我衣服就白熏了。云燁在心里苦笑,這些人如同聞到腐肉氣息的蒼蠅飛撲過來。昨晚宋濂的兒子就跑到家里要這兩部文稿,給了。發動全家抄寫了二十份,給相熟的大佬家里一一送到,聲言是世外高人教育弟子的不傳之秘,獲得眾王公的一致好評。家里又增添了許多名貴的字畫,都是各家給的回禮。
乘著老夫子讀百家姓讀的搖頭晃腦之際,尿遁出學堂早早來到飯廳,那個梳著雙丫髯的小宮女正在布菜,眼看著案幾上的魚膾流口水,嘴里念念有詞:“不能再吃了,會被發現的,不能再吃了,會被發現的。”
“好啊!你偷吃,還我雞腿。”云燁一下子就跳出來,嚇的小宮女吱哇亂叫一個勁的說:“我沒有,我沒有,我只是嘗嘗。”眼淚都嚇出來了,回頭看是云燁嘴一癟大哭起來。弄得云燁滿身不自在,趕忙勸說:“你沒有,是我偷吃的你看,”說著抓起一條魚膾塞嘴里,還不錯,非常鮮嫩。又抓了一盤子遞給小宮女:“我請你吃,不算偷吃。以后你要吃什么都是我吃的,這樣可以了吧!”
小宮女到底還是孩子,經不住云燁的誘惑,再加上魚膾十分鮮美,就接過來,塞嘴里,小小的嘴巴頃刻間就把一盤子魚膾消滅干凈了,好胃口,連料汁都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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