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園花嫁

第四百七十四章 結發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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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屋里,職司人員已各就各位。

天地桌上香煙繚繞,紅燭高燒。

楚姜濤端坐在天地桌左側,神色復雜地看著眼前這對正朝自己慢慢走來的新人。

而此時故意晚到的田氏,正滿臉得意地撩起耳房的門簾,掐著點兒從里頭慢悠悠地走了出來。

她正想坐到楚姜濤右側去,冷不丁看到楚姜濤朝她擺了擺手,示意她莫要過來。

田氏不由一愣,下意識地轉頭朝楚姜濤右手側看了過去,一看之下不由驚呆了。

楚姜濤的右側席位此刻無疑正虛空著,然上面卻赫然安置著劉氏的牌位。

這無疑是給了田氏當頭一個耳光,直扇得她面紅耳赤,眼冒金星。

田氏只覺一陣頭暈目眩,氣得險些暈倒在地。

她原本還想在拜天地時借故刁難一下花朵朵,好耍一耍婆婆的威風,給她一個大大的下馬威,好讓她知曉自個兒的厲害,這才故意在臨拜堂前才走來堂屋的。

怎知楚凌軒壓根兒就沒給她這個機會。她哪里會想得到沒想到楚凌軒會在大婚之日,當著所有賓客的面如此落她面子?

按理來說,田氏乃繼室,自然是沒資格與楚姜濤并肩而坐的,但如今這些俗例在長安已經沒有多少人講究了。

其實讓田氏坐上主位也不是不可,只要楚凌軒不反對,這事兒其他人自然也不好說些什么。

畢竟田氏已經在楚夫人這個位置上坐了幾十年,如今長安城里還有誰還記得楚凌軒的生母叫劉氏呢?

楚姜濤原本的意思也是這樣,他想著讓新婦給田氏敬了這杯媳婦茶。也算是全了這個認媳的俗禮了。

哪成想楚凌軒臨了卻整了這么一出,當著所有賓客的面在拜堂前請出了劉氏的牌位,并堂而皇之地置在了主位之上,讓田氏生生地下不來臺。

當著那么多賓客的面,楚姜濤即便心有芥蒂也不好說些什么,只能尷尬地維持著面上的笑容,坐如針氈地等待著拜堂禮的開始。

在滿堂賓客表情各異的注視下,田氏羞得面上一陣青一陣白。竟是說不出的好看。

楚凌軒又一次教她深刻地意識到,自己這個填房在劉氏這個嫡妻面前,不過只是個上不得臺面的妾。

這個鐵一般的事實在今兒這種場合下,更是讓田氏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尷尬和恥辱。

她氣得渾身顫抖。籠在衣袖里的手緊握成拳,面上卻還要裝出滿心欣喜的模樣,真是比吞了蒼蠅還難受。

然事已至此,她即便恨得咬碎了一口銀牙,也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

這頭楚凌軒牽著紅綢,目不斜視地引著花朵朵來到了天地桌前,在張夫人的引導下跪在了蒲團上。

他面上神情如故,仿佛不曾看到田氏面臨的尷尬一般,一板一眼地按照引贊和通贊的指引進行拜堂儀式。

若是換作平時。田氏愛怎么折騰楚凌軒也懶得理睬她,權當是看個跳梁小丑在作怪罷了!

然今兒是他和花朵朵的大婚,他無論如何也不能讓田氏接了這杯媳婦茶,日后好借此正兒八經地騎在花朵朵頭上作威作福。

他可以容忍田氏在楚府里指手畫腳,畢竟他從未把這里當做是自己的家。然他無論如何也無法容忍田氏把手腳伸到他和花朵朵身上來。

今兒他要讓田氏在所有人面前看清楚自己的位置,任你田氏平日在楚府里再怎么作威作福,在娘親這個嫡妻面前。你充其量也不過只是個身份高一點的妾罷了!

若不是如今局勢未明不宜動手,楚凌軒早就不會容她趾高氣揚地坐著楚夫人的位置,日后還千方百計地來為難花朵朵了。

畢竟以楚凌軒如今的武功,收拾她這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婦孺,不過只是動一動手指的事情。

然動不了她性命,卻不意味著不能殺殺她的威風。

因而今兒早上楚凌軒臨發轎迎親前,偷偷吩咐下來讓親信在拜天地前,當著所有賓客的面請出劉氏牌匾。置于主位之上,讓楚姜濤即便是想拒絕也說不出話來。

賓客們自然是不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還當是楚姜濤尊重嫡妻,在給楚凌軒這個嫡長子長臉呢!

因而他們暗地里都不由大贊起楚姜濤來,紛紛夸他不愧是禮部侍郎,果然是最尊重祖宗禮法的人。

楚姜濤聽到眾人的議論后。腰背繃得更直了,臉上的笑容也愈發苦澀了起來。

一對新人在引贊和通贊的贊禮下,順利地拜完了天地,敬過楚姜濤新人茶后,便被熱熱鬧鬧地送進了新房。

既然今兒拜堂田氏不是正經婆婆,花朵朵自然無需給她敬茶,只需明兒認親時敬她一杯茶水即刻。

田氏只能飲恨地看著花朵朵安全無虞地通過了拜堂的關卡,輕輕松松地進了新房。

她徑自沉浸在自個兒的恨意里,壓根兒就沒發現堂屋里靜的只剩下她一人。

所有的賓客已被相繼請去了宴席,連楚姜濤也被眾人簇擁著走了出去,只剩下無人理會的她,被遺忘在堂屋的角落里暗自惱恨。

這頭新房里,花朵朵暈乎乎地被人引著坐在了床沿。

只聽耳邊傳來張夫人一籮筐的吉祥話,“繡花帳子高高掛,十彩被子鋪滿床,鴛鴦枕頭床上放,綾羅綢緞裝滿箱,大紅棗子撒幾把,早生貴子早得力。”

說話間,不斷有花生、紅棗、桂圓等物什撒在她身后的大紅喜床上,連花朵朵身上也被砸中了好幾個。羞得她面紅耳赤。

她一路上披著紅蓋頭,只能看到蓋頭下的一畝三分地,自然是不明白方才堂屋里都發生了何事兒。

一路上她一舉一動都被人牽引著,別人讓她向東就向東,讓她跪下她就跪下,已經暈得分不清東南西北了。

如今好不容易坐了下來,她正想偷偷舒口氣呢,不料又迎來了這么一通冗長的撒帳儀式。

花朵朵還未緩過氣來。又聽張夫人笑道:“將軍,快挑了蓋頭吧!”

話音剛落,花朵朵就看到寬大殷紅的袍袖伸了過來,一根秤桿迎頭一撩。遮住視線的蓋頭便應聲落了下來。

花朵朵只覺眼前一亮,抬眼便看到穿著大紅吉服的楚凌軒,正笑臉盈盈地看著自己。

眼前的他是那么的光彩奪目,立在人群中如同最璀璨的明珠,瞬間便吸引了花朵朵的目光,讓她看得挪不開眼睛。

楚凌軒的目光也一瞬不瞬地盯著花朵朵,眼神執著而癡迷。

他生怕眼前的一切不過只是個幻覺,一個呼吸間一切便幻化成泡沫,再也沒有了蹤影。

他想象過無數遍花朵朵身披嫁衣的模樣。然沒有一次能如同眼前這般,美得讓他不知不覺間便屏住了呼吸。

在喜燭光影的映襯下,花朵朵的五官妍麗猶如清晨的白蓮,一身大紅嫁衣更是襯得她膚白勝雪。嬌羞的面容間紅粉菲菲,而上揚的眼尾卻又略帶嫵媚的風情,清純中夾帶魅惑。

楚凌軒從而見過花朵朵如此惑人的一面,一時間不由看癡了眼。

張夫人見狀不由打趣道:“瞧瞧他倆。眼里只看得到對方,壓根兒就看不到咱們呢!我看這酒也不用喝了,直接洞房得了吧!”

屋里頓時哄堂大笑,大伙兒都紛紛打趣起倆人來。

花朵朵頓時清醒過來,她發覺屋里不知何時竟站滿了人,一時間羞得耳朵尖都發燙了。

楚凌軒尷尬地輕咳了聲,“夫人說笑了!還請夫人接著下面的儀程。”

張夫人笑瞇瞇地吩咐丫鬟取合巹酒來,“喝了這杯合巹酒。從此夫妻為一體,同甘甜來又共苦,恩恩愛愛到白頭。”

楚凌軒和花朵朵紅著臉各執一瓢,穿過彼此的手腕將手中的酒水一飲而盡。

同飲一巹酒后,這合巹酒也算是禮成了。

接著便是結發了,只聽張夫人又唱道:“交絲結龍鳳。鏤彩結云霞,一寸同心縷,百年長命花。”

說話間,張夫人讓花朵朵和楚凌軒在各自的長發上各自剪下一綹,然后交到了花朵朵的手上。

“新娘子,請結發吧!”張夫人笑瞇瞇地說道。

花朵朵嬌羞地接過兩綹烏黑閃亮的發絲,小心翼翼地把這兩縷長發相互綰結纏繞起來。

發絲結到最后一辮時,花朵朵忽然想起一首詩:

“儂既剪云鬟,郎亦分絲發。覓向無人處,綰作同心結。”

這是多么美好的畫面啊!花朵朵心中無端柔軟了起來。

她把自己對未來的期盼和承諾都纏繞到了發絲里,這是她對楚凌軒結發同心、生死相依的承諾,亦是對他們未知生活的期盼。

碧絲將花朵朵結好的發放進了錦盒里,收進了箱籠。

緊接著又有面生的丫鬟端來一疊餃子,張夫人接過夾了一個遞到花朵朵嘴邊,“新娘子,嘗一口吧!”

花朵朵正覺肚子餓得慌,自然毫不客氣地咬了一大口。

入嘴卻是滿嘴面粉的味道,花朵朵不由皺起眉頭來。

張夫人笑瞇瞇地問道:“餃子生嗎?”

花朵朵忙不迭地點頭道:“生,太生了!”

屋里又是一陣哄堂大笑,連楚凌軒也忍俊不禁起來。

花朵朵這才后知后覺地發現自己被耍了,不由羞得把頭低到了胸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