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得到消息之后,崔薇心中便已經有了些底,她也不知道該如何將這事兒給崔敬平說,但原本忙碌準備婚事兒的動作卻是慢了下來。沒幾天便傳出皇上病愈,但太子卻因此而累極病倒的消息,皇上大為心疼,不忍太子再為其分憂,自己拖著身體處理國事,而為了替太子祈福,下令大慶朝中半個月不得準備婚慶喜事,禁一切喧嘩娛樂等,以好使太子身體能夠早日痊愈!
崔敬平的婚事本來定在六月底的時候,如今皇上金口玉牙,旨意一發出,婚事自然便舉行不得。許氏上門來與她商議過一趟,話里行間便是表明這趟婚事還要再多加斟酌之意,她過來時甚至將當初崔薇替崔敬平準備的聘禮的禮單都帶了過來,意思是什么,崔薇自然心中明白。許氏這一趟估計是心里早已經有了底,面色早不如之前與崔薇周旋時一副強忍的樣子,反倒是面上帶著笑意,將禮單朝崔薇遞過來時,眼中不見之前的忌憚與陰郁,反倒帶著崔薇第一次見她時的高傲與一絲極淡的輕蔑。
“聶夫人點點,這是當初崔三郎的聘禮,如今既然皇上已經發了旨意,禁止婚嫁,依我看,這樁婚事也是命中注定該當如此,還要再推敲一番才好,東西是不敢收下了,聶夫人先撿起來,若是往后有緣,再提吧。”許氏臉上洋溢著止也止不住的笑意,一邊伸手撫了撫鬢角,一邊臉上帶了些輕松之色。
當初這樁婚事既然是兩家都說好的,雖然聶秋染早已經與崔薇提過這門婚事恐怕由皇上插手,不見得辦得下去,她心里其實已經有了底,可現在由許氏這般示威似的親口說出來,崔薇心里依舊忍不住火大,令人撿了那張單子,既然許氏如此給人沒臉,婚事不成便罷了,偏偏她還要來揚眉吐氣一番,也怪不得她也不給許氏留臉面!
“既然秦夫人都說了,你們便去點點,看看有沒有什么遺漏的,雖說秦夫人身份高貴,看不得這些黃白之物,但也架不住萬一有哪個眼皮子淺的就偏要給看中了!”這話是沖著許氏說的,當初許氏要了五千兩銀子,如今還回來若是她好說便罷,崔薇也不是不明白大家都有難處,偏生她要擺身份架子,崔薇自然也不跟她客氣。
如今親事不成,兩家往后說不得還要結怨,忍氣吞聲許氏也不見得會認她一個好。崔薇這話一說出口,下頭的人頓時便答應了一聲,果然從許氏手上拿了單子下去了。許氏不過是隨口說的一句話,誰料崔薇當真要說來清點的話,頓時又羞又氣!既恨自己剛剛出口快了些,給她拿到把柄,又瞧不上崔薇小門小戶的,果然眼皮子淺沒見識,連這些銀子也要清點一通,大戶人家,誰會干這個事兒?許氏自己也是出身官宦之家,嫁的丈夫又是一洲知府,雖然五千兩銀子不少,但她出身不比一般人,五千兩銀子她還瞧不上,崔薇要點便點!
一想到這兒,許氏眼里閃過一絲輕蔑之色,傲然點了點頭:“聶夫人請點吧,還請詳細點一些,免得往后再生事端!”幸虧現在后頭有了示意,否則往后與這樣的人家結了親,倒真是臉皮上掛不住了。許氏心中思量著,原本心里對于上頭隱隱有意思要將女兒嫁到陸家多少有些不甘與擔憂,這會兒見到崔薇時,那些僅有的不甘也漸漸散得一干二凈了。
崔薇看到許氏這模樣心中窩火,那頭許氏也不痛快,想了想又道:“聶夫人倒是生了個好母親,如今婚事既然不成,還望聶夫人與令母說一聲,不要再到我們家來說要看兒媳fù了,畢竟如今皇上已下令,咱們多少還是該避諱一些。”崔薇倒是不知道楊氏竟然還跑到許家那邊去了,難怪許氏今兒看起來陰陽怪氣的,心中不由又有些氣悶,只沉著臉讓下人點了銀子過來。本來只是想要惡心一下許氏,誰料最后下頭的人過來回報,竟然五千兩銀子中,當真少了九十多兩銀子不說,頭面首飾里,竟然也少了幾枝珠釵與兩只手鐲。
一聽到下人來回報,崔薇頓時似笑非笑的看著臉色登時就變了的許氏,一邊就道:“秦夫人的名聲我自然是信得過的,不過想來秦夫人家中果然還是有些眼皮子淺的。”許氏本來十分篤定的表情登時就變了,變得有些坐立不安來,連忙就站起了身來,一邊有些氣恨的咬了咬牙,一邊與崔薇假笑了一聲,回頭便沖自己身邊的婆子道:“你去瞧瞧,究竟是不是真的少了!”那婆子答應了一聲,跟著碧柳又出去了,許氏這會兒面色難看,與崔薇枯坐在廳中,大半個時辰后,那婆子進來了,臉色有些發青,湊到許氏耳邊低語了幾句,許氏登時站起身來,勉強道:
“這事兒是我管教下人不力,在這兒給聶夫人賠聲不是,差的東西我會雙倍還回,我家中還有事,這便告辭了。”許氏走時tǐng直了腰,雖然神色仍是高傲,但剛剛被人揭出她下頭的人昧了些銀子,這會兒到底里子面子都丟光了。
鬧到這個地步,雖然崔薇心里已經有了底,知道恐怕與秦淑玉這門婚事做不得了,但如今才算是真正死了心。
許氏前腳剛走不久,外頭的人便來報信兒,說是崔敬平等人過來了!如今崔薇正要找他,一聽崔敬平過來,連忙便讓人將他們喚進來。崔世財一家人也跟在其中,楊氏走在崔世福身旁,一來便氣憤道:“與秦家那門婚事,我們不結了!”她現在倒還氣憤上了,崔薇冷冷看了她一眼,沒有出聲,一旁劉氏便有些幸災樂禍的笑了起來:“弟妹,人家秦家是個什么人家,你這樣上門要說教兒媳fù規矩,人家當然不會理睬你,你當是咱們鄉下里的姑娘,花幾兩銀子買回家,任你打罵呢!”
“她既然身份高貴,那便不要嫁進咱們家,無論如何,做人兒媳fù,得有做人兒媳fù的道理!”楊氏說這話時還有些火大,她這兩天都去秦家想要見見自己那未來兒媳一面,畢竟兒子要成婚了,當娘的還沒見過未來媳fù兒,這事兒拿到哪兒都說不過去。這個小兒子本來跟楊氏便不親了,要是再找一個跟自己也不親的兒媳fù,只知道向著崔薇,她這當娘的還能落得個什么好?楊氏心里存了這樣的想法便上了許家的門,誰料頭一回去被人好好請了出來,沒見著秦淑玉的面,第二回劉氏死活要跟她去,許家的人這回便變了臉色,竟然將她給趕了出來。
在哪個人面前丟臉都成,可在自己的妯娌面前也鬧出了這樣的事兒,楊氏臉哪里掛得住,這會兒嘴里不停的說著不與秦家結親的事。崔敬平陰沉著一張臉,沒有說話,那頭崔世福倒是勸了幾句,楊氏也知道自己這樣鬧了對她沒什么好處,可她心里這個坎兒卻過不去,嘴里自然有些不滿的話。
崔薇聽了半天,臉色更冷:“你不想結便不結罷,反正秦夫人已經將聘禮給送回來了。”崔薇也懶得與這些人多說,直接一句話便將楊氏的話給堵住了,劉氏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楊氏,一臉幸災樂禍之色,楊氏卻是有些著急了,連忙便道:“怎么會這樣?好端端的,怎么就不結了?”
“你不是總念著不想結?如今已經如了你的意,你還要怎么的?”一大早便吃了些許氏的閑氣,崔薇這會兒也火大了,聶秋染說的對,她一大早便不該去管趟閑事,因此這會兒再聽楊氏埋怨,是徹底忍不住了:“你既然這樣怕我三哥娶了媳fù兒忘了娘,這事兒你就不要再來問我!”
“我只是隨口說說而已,莫非那秦姑娘還如此氣性大?”楊氏雖然不滿意兒子娶個媳fù兒卻沒先來拜見自己,可憑心而論,自己往后若是能娶個官家媳fù兒,那還是很有臉面的,家里也能抬得起頭來,可比將女兒嫁給狀元郎好處來得多得多了,畢竟兒媳是自己的,女兒則是別人家的。
崔敬平聽到崔薇說許氏將聘禮送了回來,頓時大受打擊,臉色剎時就變了,緊抿著嘴唇沒有開口,那頭楊氏卻一直在念著:“怎么就退了?我只是隨口說說。”滿臉的惶然之色,她不過是發泄一般,怎么秦家當真就將婚事給退了?楊氏有些受不住,當場便軟軟的倒在了崔世福身上。崔薇也懶得與他們多說,直接便道:“秦家如今已經不做這門婚事了,這事兒就不要再提了。”
那頭楊氏聽到這兒,猶豫了一下,咬了咬牙,目光有些閃爍:“那這門婚事不成了,聘禮五千兩,你不如給我,我再回頭給三郎挑個好的!”
“撲哧!”崔薇看著楊氏,忍不住笑了起來,滿臉嘲弄之色。這聘禮本來是她替崔敬平下的,若是這門婚事成了,自然是給崔敬平,可若是婚事沒成,給崔敬平也沒什么,但給楊氏,憑什么?更何況她給崔敬平挑個好的,楊氏自己給兩個兒子都討了老婆,沒瞧見有哪個是好的,現在竟然想要這五千兩銀子去,不知她哪兒來的臉說出這話!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