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威太子急忙道:“父皇,此中恐有內情,還需詳查。林春才獻了那些圖紙,于朝廷有功,若是蒙冤豈不寒心?他在勇親王府住過兩年,兒臣深知他品性,絕非輕薄之人。”
淑雅慘笑道:“妹妹也知姿色平常,不足以讓他動心,不過是晦氣,被人當成侄女罷了。”
這等于說,林春見了靖安郡主就化身為狼了。
炎威太子淡聲道:“豈能任由你們信口雌黃!既然淑雅妹妹要公道,就將此事交予皇后查證。等是非黑白弄清楚后,再行處置!”
淑雅看著他輕聲道:“妹妹差點忘了,太子哥哥就要當皇上了,皇爺爺自然要聽太子哥哥的。”
炎威太子眼神頓時凌厲,瞪著她道:“沒想到八妹有如此心機!本宮不過請求父皇詳查此事再處置而已,八妹就憑此挑撥我們父子關系?這些都是誰教你的?”
淑雅公主的話讓順郡王心里一喜,忙看向正元帝。
最近,秦家的女兒總能給他驚喜!
也許這么斗來斗去的,他就能得漁翁之利了。
正元帝望著淑雅郡主,明知她挑撥,聽了那話也不舒坦。
他忽地想起杜鵑說過的話“我秦氏皇族不僅男兒是俊杰,女子也絕不可輕視。”這個女兒正在向他證實這點。
不管林春是被人設計引入陷阱,還是真認錯了人,眾目睽睽之下抱住公主,他都難逃懲處。
這手段也不算太高明,就是打得太準了!
打蛇打七寸,靖安郡主就是太子的七寸。
而林春又是靖安郡主心頭所系,所以被人盯上了。
想到這,他看向淑雅公主的眼光就很冷了。
靖安郡主大鬧還有個理由,這個女兒憑什么?
十三皇子和胡家完全是咎由自取!
正要發話,人報皇后娘娘和靖安郡主到。
淑雅公主唇邊浮現一絲冷笑——來的好!
拼命誰不會?
這個侄女毀了她的未來,她也決不讓她好過!
大不了一個死!
然看著那個裊裊的身影飄然而入,對著正元帝叫“皇爺爺”,她便被那燦爛的笑容刺痛了雙眼;那絕代無雙的風采也超出她的想象,也襯托得她更加狼狽,身體更冷了,顫抖不止。
這還不算,朱風不知為什么驚叫起來。
炎威太子看著跟隨皇后進來的林春,驚異道:“你不是被他們抓起來了?”
林春莫名其妙道:“我?什么時候?”
正元帝沒見過林春,喝問太子“他是誰?”
炎威太子道:“這便是林春。”
正元帝和順郡王聽了都愣住。
淑雅公主腦子一陣暈眩,差點跪不穩。
林春忙上前跪下,拜道:“小人林春見過皇上。”
正元帝目光炯炯地看著他不語,又看看淑雅公主,心里盤算這到底怎么一回事。
杜鵑扶著皇后娘娘在炕上坐下,太子和順郡王忙上前參拜;淑雅公主都爬不動了,只囁嚅道:“見過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輕輕揮手道:“都起吧。”
二人起身,退到一旁,都把目光投向林春。
皇后便對皇帝道:“臣妾聽唐公公說林春出了事,沖撞淑雅公主叫人綁起來了。然那時他正在臣妾宮中,臣妾正問他話呢。臣妾糊涂死了,便帶了他過來。請皇上問問怎么回事。”
正元帝先盯著淑雅,再看向朱風,再看向老嬤嬤。
淑雅和老嬤嬤滿臉不可思議,不自覺去看朱風。
朱風魂都沒了,渾身如篩糠般,趴在地上猛叩頭道:“奴才罪該萬死!罪該萬死!罪該萬死……”
正元帝喝道:“把這狗奴才嘴堵上!”
立即有太監上來將朱風嘴堵上。
正元帝這才問林春:“你就是林春?”
林春保持拜伏姿勢,道:“正是小人。”
正元帝道:“你將之前情形詳細說來。”
林春便又將入內宮經過說了一遍。
說到碰見靖安郡主時,杜鵑便站出來,將如風如何聞見林春氣息追蹤而去,她跟著攆到御花園門口,然后帶林春去了坤寧宮的經過細說了一遍。
眾人這下都聽明白了,看向二人的目光很呆滯。
炎威太子則微微含笑,松了一口大氣。
正元帝喃喃道:“如風啊……”
這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這起很明顯針對林春和靖安郡主的陰謀就被如風給攪和了,這不是他們的福緣是什么?
只是那被捆起來的“林春”又是何許人?
也不用他審問了,黃貴妃娘娘急慌慌地趕來了。
皇后娘娘立即對杜鵑瞅了一眼,道:“皇上這里忙,你和林春先退下吧。去外面等候。”
無論此事結果怎樣,這都是皇家丑聞。
相關人都活不成了,她可不想林春也被滅口。
杜鵑見屋里氣氛很壓抑,早不想待了,立即和林春告退。
臨走時,她黑亮的眼睛朝正元帝看了一眼,沒笑!
正元帝雖才和她相處了幾個時辰,卻看慣了她笑。
如今不笑了,他覺得又奇怪又不舒服。
她那雙會說話的眼睛仿佛在說:爺爺你瞧,凡事都有因才有果。我不惹別人,別人要來害我。怎么辦?
怎么辦?
正元帝強忍住怒氣,把目光投向黃貴妃。
那被捆起來的少年是黃貴妃娘家侄子,順昌侯小兒子黃永飛。
至于他為何會去到御花園,真正的緣故沒人知道。
黃貴妃對皇上解釋說,因侄兒跟順郡王一塊進宮來,她便趁此機會叫他去問些家常話,誰知出來時走迷了路了。
這話誰信!
宮中豈是外男隨便擅入的?
就算召見也必定會派人接送,還能任由他亂闖不成。
因此黃貴妃自己也覺得心虛,老老實實地跪著。
順郡王本來是看太子熱鬧的,見扯來扯去,竟然扯到母妃和表弟頭上,氣得差點吐血,又恨又擔憂又著急該怎么收拾殘局。
炎威太子看著這場鬧劇,心中失笑不已,面上卻保持肅然。
他是不會在這個時候對五哥落井下石的。
他對正元帝道:“父皇,還是叫黃永飛來問問怎么回事吧。無論如何,都要弄清緣由才好發落。”
順郡王這時不得不承太子人情,郁悶地投給他一個感激的目光。
黃永飛便被帶上來,已經被龍禁衛打得半死了。
他交代說,他走迷了路,剛到御花園門口,就有一個宮女來對他說,靖安郡主有請。他便跟著她進去了。到紫月湖邊,還沒等他看清郡主容顏,就聽有人驚叫落水,然后他就被人抓住痛打……
至此真相大白,再不必問了。
淑雅公主算計林春,卻陰差陽錯認錯了人。
至于為何朱風沒在跟前,導致這錯誤,因為這本就是算計好的,他故意離開,然后才好作偽證;若他帶林春前去,他必定認得淑雅公主和她身邊侍女,那還怎么誣陷林春冒失認錯人呢?
因此黃永飛被捆,他竟然不敢去看,竟讓誤會鬧到御書房還沒解開,可不是笑話!
弄明白后,他想咬舌自盡,生怕受折磨。
然咬幾下也咬不動,倒疼暈過去了。
淑雅公主則當場暈倒過去。
正元帝看著這個女兒,一股怒氣不得發。
他的聲音毫無溫度:“胡家滿門抄斬;胡貴妃打入冷宮;十三皇子終身圈禁。”
淑雅公主剛醒來,聽見這話又暈了過去。
都是她害的,偷雞不成蝕把米!
接著,正元帝又命將朱風等人全部處死。
等人都帶走后,地上只剩下淑雅公主和黃永飛。
黃貴妃見正元帝面如寒霜,驚慌懇求道,請皇上饒恕侄兒,讓他娶淑雅公主。
順郡王滿心苦澀,也跪下懇求。
一是為淑雅公主,一是為表弟。
準確說是為了淑雅公主。
她雖然咎由自取,但若不是黃永飛撞上去了,這場丑事原可避免。
虎毒不食子,若是淑雅公主因此而喪命,皇帝過后想起來難受,勢必要把這筆賬記在順昌侯府的頭上,甚至黃貴妃頭上,往后見了就會覺得刺心,所以他不得不認了這個暗虧。
炎威太子和皇后娘娘對視一眼,也開口說情。
正元帝冷聲道,淑雅公主絕不能饒恕,黃永飛也罪無可恕,公主賜白綾,黃永飛賜毒酒一杯。
他隱隱猜測,黃永飛定是追著靖安郡主身后去的,才好巧不巧的,在林春走后被當做替死鬼。
這個才是真正的登徒子!
可見天下事都是冥冥中自有定數的。
黃貴妃驚得魂飛魄散,將求救的目光投向皇后娘娘。
炎威太子便跪了下去,皇后也勸慰皇帝消氣,說淑雅畢竟是公主,犯了錯,嚴加教導就是;若賜死,終究不忍。
正元帝半響才道:“如此,先將淑雅禁足,黃永飛重打五十大板再關押。”卻不說最后處置。
太子忙對順郡王使了個眼色。
這是告訴他等父皇氣消了再求,眼下莫要再惹怒他了。
他大概也明白,父皇這是讓自己將來送人情給五哥。
順郡王無奈,只得罷了。
淑雅公主和黃永飛被帶走后,黃貴妃也含淚告退。
正元帝處置完這事,掃了一眼順郡王,隨即命傳內閣幾位大臣進來。
等人都來了,才正容宣布:
命翰林院黃元奪情進京,任從五品東宮太子洗馬。
林春獻圖紙有功,賜白銀三千兩,金一千兩,庭院一所,任命為東宮太子舍人,專研制作農田水利器械;另,若是林春需要任何工具和協助,工部各司需全力配合……
繼早朝后,東宮小朝廷越發完善,不僅從朝廷重臣中選人兼任太子太師少師、太子太保少保、詹事府詹事等,連黃元這樣的少年才俊也被囊括進去了,傾力輔佐太子。
順郡王如被雷轟——
正元帝傳位太子的決心再無可逆轉了!
他心中對淑雅公主咬牙切齒地恨。
同樣是大鬧,怎么她鬧出與靖安郡主相反的結果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