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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山后,到了村口,林春停住腳,對九兒道:“你來抬吧。我不順路,省得跑了。”
九兒無法,又是一番折騰,把獵物都掛在擔架上,跟杜鵑林春道別后,方抬了槐花去了。
槐花望著騰出手來的林春,接過杜鵑手上全部的東西,笑著跟她說長道短,心中陡然失落。
她沒想到林春竟然不送她回家。
這些人中,就他是空手,不是應該送她嗎?
不順路?
就因為不順路,特意送她才顯得情意重呢。
但很顯然,他不想“特意”送她,讓九兒順便送,還說省得他跑這一趟……
“是了,我跟他又不大熟,他不好往前湊的。”槐花想,“等熟悉了,他就不會這樣了。”
她為自己找了個很“恰當”的理由,并且繼續想其他理由,比如他不方便去自己家啦,比如怕人看見說閑話壞了她的名聲啦……
一路想著,不知不覺就到了家。
槐花娘見閨女受傷了,大驚失色;又見九兒親自送她回來,又大喜過望。一面大驚小怪地問閨女是如何受傷的,一面熱乎乎地招呼九兒和另一個抬擔架的少年坐下喝茶,要留他們吃晚飯,又惦記鍋里在炒菜,恨不得分幾個身子出來。
九兒和那少年忙都擺手告辭,說小事不值得謝。
槐花被九兒扶到椅子上坐著,見狀對娘皺眉道:“娘。鍋里菜都糊了,你快去瞧瞧吧。都是一個村的,說那些客氣話干什么!”
槐花娘被提醒,急忙往廚房跑。
槐花就叫住九兒——另一個少年早走了——對他笑道:“九兒哥哥,你坐下,我跟你說幾句話。”
九兒遲疑道:“你還有什么事?”
眼里有些戒備。
槐花含笑道:“九兒哥哥,你不用擔心我娘。我曉得你喜歡杜鵑,不會讓我娘壞你好事的。”
饒是九兒一向豪爽。被人說破心事,也不禁紅了臉。
槐花見他尷尬,噗嗤一聲笑了,故意道:“誰讓你這么出色拔尖呢,我娘想你做女婿都想瘋了。大人么,都望著兒女好,她這樣也難怪。你別擔心,我不讓她亂來亂說。就是你自己,既然喜歡杜鵑。怎不上心些呢?叫嬸子去跟黃家提親,定下來了,不就好了。”
九兒從未跟人這樣攤開了討論杜鵑。連跟林春都沒有。兩兄弟保持著很微妙的默契。
九兒也試著提過幾次,都被林春岔開了。
林春呢,是不知如何跟九兒說。杜鵑不會嫁他,也不會嫁九兒,這不是他兄弟二人商量好了就能解決的事,要他如何說?況且杜鵑等前世夫君的事也不可以隨便告訴人。
見槐花這樣坦率。又贊他,又幫他操心,九兒也不是忸怩的性子,嘆口氣道:“杜鵑跟林春小時候定了親呢……”
槐花心里一跳,急忙道:“那不過是兩家隨便說的。要是當真。這些年怎么不提?恐怕早就定下了。我們開玩笑時問過幾次,杜鵑都說沒這回事呢。她對春生就像對親哥哥一樣。倒是對九兒哥哥。我覺得不大一樣呢。”
九兒眼睛一亮,疾聲問道:“真的?”
槐花嗔怪地白了他一眼,道:“怎么不真?你也真是的,跟他們那么熟,就沒看出來?九兒哥哥,不是我說你,你該多去黃家走走,難不成你要等媳婦自己上門?”
她并沒有說謊,不過是稍稍利用了九兒愛慕杜鵑的心理,把事情朝著自己希望的方向扭轉。
她可以肯定林春很喜歡杜鵑,卻不知他為何不向黃家提親。要說杜鵑不喜歡林春吧,也不像,她對他格外不同,根本不在乎別人怎么說,常和林春一塊做學問。若說兩人有私情,也不對,杜鵑對林春像姐姐對弟弟般教導;當然,林春對杜鵑也……
想到這,她忍不住心里一陣煩躁,不愿想下去。
總之,他們之間的關系讓她看不清,很糊涂。
九兒其實也知道,也有些糊涂。
所以他才覺得槐花說的真實,才格外相信。
他呵呵笑道:“我以為……杜鵑喜歡……”
他還是謹慎的,沒說下去。
因為杜鵑常教林春,待他分外不同,他覺得他們已經互相心許了。要不然他每次提起這事,林春都避而不談,就是不想他難過吧!
今天聽槐花一說,他才豁然開朗:杜鵑小時候跟林春吃一個娘的奶,又一塊長大,那情分比親兄妹也不差了。兩人好也是正常的,自己真是想多了。
他們要是真有那意思,以大頭叔想杜鵑做兒媳婦的急切心思,兩家早就定親了,還等到這時候!
槐花察言觀色,也大概猜到他心里想什么。
因笑道:“我常跟杜鵑說,九兒哥哥可是咱村百里挑一的好男兒。杜鵑也說是呢。她還說,九兒哥哥最是豪爽磊落,將來必定是個有擔當的凜凜大丈夫。看那樣子,很喜歡九兒哥哥呢!”
她沒撒謊,杜鵑確實說過這樣的話。
至于杜鵑喜不喜歡九兒,她說看樣子很喜歡,也不算錯。
九兒心中的激動自不必說,又對槐花十分感激。笑道:“槐花,多謝你了。我先走了,你好好養著吧。”
槐花點頭道:“你去吧。再待時候長了,我娘又該癡心妄想了。你不如多去黃家,杜鵑和林春好像在學什么,你跟他們一塊學,也容易親近些。”
她說她娘“癡心妄想”,九兒越發不好意思,忙岔開話道:“我跟林春學的不一樣,杜鵑說……跟你說了你也不懂。我先走了。”
槐花心里一動,忙叫道:“九兒哥哥。”
九兒停住腳,問道:“還有什么事?”
槐花笑道:“是這樣的,我也想學那個算數。可杜鵑說她忙得沒空,我就不好意思老去煩她……”
說到這,她吞吞吐吐地說不下去了,仿佛很不好意思。
九兒性急,聽她話的意思,以為是說杜鵑沒空教她,根本沒想到杜鵑是不愿教她,一揮手道:“這個容易。我以前學的稿子都在,拿來給你看。教你幾次,你就都會了。不過都是些簡單的,要學難的,我就不成了。”
他說的是那些加減乘除的計算。
槐花激動不已,忙道:“就學簡單的。九兒哥哥有空了再拿來吧,不急的。”
她不敢多說,生怕被九兒看出不對來,倒催著他走了。
九兒幸福地轉身去了,滿心滿腦都是杜鵑的身影。
他覺得自己真是蠢,杜鵑一向對他和林春最好,若是把林春當哥哥,那除了喜歡他還能有誰?
他不認為泉水村還有能配得上杜鵑的男娃。
想到這,忍不住咧嘴笑了。
嗯,往后要多去黃家走走,敲準了這事,就讓爹娘請媒人上黃家提親。
美滋滋地想著,甩手大步走。
走著走著忽覺手上有些空,回過神來才想起把獵物什么的都丟在了槐花家了,急忙轉身去拿……
再說杜鵑姊妹,跟眾人分開后,和林春秋生一塊有說有笑地往回走,二丫跟他們一塊。
她問林春今天都做了什么出來,林春又問她采茶情形。
杜鵑便笑著告訴他:“我今兒運氣可好了!對面山上幾棵茶樹全叫我一人采了,裝了半簍子呢。采完茶就發現一大片菌子……”
秋生見她跟撿了寶一樣,笑道:“你們怎么那么多人跑到一個山上?這樣怎么能采到茶呢?應該分開的,又不是只有那山上才有茶樹。”
杜鵑笑道:“趕到一塊去了,要誰去誰不去呢?人多也好,像槐花摔了一跤,要是人少的話,連個報信的人都沒有。”
黃雀兒點頭道:“槐花真倒霉,腿都腫了呢。”
二丫心有余悸道:“怕是要養一個月才能好。”
林春一直聽著,這時輕聲對杜鵑道:“下次不要單獨一個人亂跑,這附近有時也會來猛獸的。”
杜鵑知他說得有理,忙點頭。
又輕輕摸了摸如風的腦袋,笑道:“要不然,你也不能遇見如風了。”
林春笑了下,微微側低頭,靠近她耳邊道:“我發現一個地方,有十幾棵茶樹。以前沒人采過的。咱們過兩天去。”
杜鵑聽了十分驚喜,正要說話,就聽嫩嫩的叫喊“杜鵑姐姐!雀兒姐姐!”跟著兩個小身影從前方撲過來,原來已經到家了。
來的是小姨的一雙兒女。
大的是男娃,今年五歲了,叫任遠明;小的是女娃,今年三歲,叫任遠清,都長得粉雕玉琢。
小遠明完全繼承了他爹的好相貌,俊秀的不像話。
杜鵑看見他手就癢癢,心也癢癢,慶幸黃鸝長大后,又有兩個可愛的小家伙供自己賞玩。
她把這意思告訴林春,林春笑得直跌腳。
兩個小娃兒先喊姐姐,等看見如風,又不顧姐姐了,忙撲到如風旁邊,摟著老虎脖子,臉挨臉地跟那畜生揉搓,看得人心驚膽戰。
笑鬧聲驚動一排三戶人家,每個院子都有人出來。
婦人們圍著幾個小女娃,檢驗她們的勞動成果,又說茶葉亮,又說菌子肥,嘮嘮叨叨不停。尤其是大頭媳婦,又是驚嘆又是贊嘆,對自己沒閨女表示了十分的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