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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法是公正的。
但生而為人,必有私心。
因此,執法之人,未必公正。
東勝王朝的律法是公正的,但執掌淮安十六府境內律法的陳王,絕不公正
陳王就是淮安十六府的王法
如陳王之前所言,他認定的法,才能是法
所以,從一開始,莊冥就沒有考慮過從律法這一方面,與執掌王法的陳王去斗。
繼續斗下去,哪怕莊氏商行在查封下還能堅持不垮,但陳王勢必會以莫須有的罪名,以偽造的罪證,將潛龍山莊掃滅,將莊氏商行覆滅。
“王爺可曾想過,我原先孑然一身,卻在淮安十六府白手起家,六年之內,得成首富,靠的是什么”
莊冥淡然道“武力謀略心狠手辣不或者說,是”
他看向外邊,微笑道“淮安十六府,奉公守法的商行及家族,數不勝數,我何以脫穎而出王爺須知,即便我奉公守法,但若沒有他們這些當地官員的,凡事又怎么行得通”
陳王捏緊了紙張,厲聲說道“你果然賄賂了整個淮安的官員官商勾結,狼狽為奸,一手遮天”
莊冥點頭說道“我不否認,但我莊冥只是個商人,凡事只為求財,沒有為非作歹,凡事懂得尺寸進退,所以他們才安心與我合作,互利互惠,皆大歡喜。只不過,我給了他們大量的財富,他們也在我手中留下了把柄,只能與我共存亡的把柄。”
說著,莊冥笑著說道“王爺,你猜淮安十六府的官員,聯名上奏,說你在淮安十六府,肆意妄為,試圖自立,叛亂造反,皇帝會不會信”
陳王喝道“皇上圣明,這種栽贓污蔑之舉,怎么會信”
莊冥說道“但至少會猜忌”
陳王面色略有僵滯。
莊冥又道“皇上會考慮,為何淮安十六府的官員,都冒著掉烏紗帽,甚至要掉腦袋的風險,也要聯名參你一本如此看來,究竟你在淮安境內,是何等張揚跋扈,才會將整個淮安的官員,盡數得罪個干凈”
“混賬”
陳王怒喝道“莊冥你找死”
莊冥神色如常,說道“王爺可曾聽過,人死計猶在”
他平靜說道“即便我莊冥死在這里,但我莊氏商行的人,會將我的諸般謀劃,加以實行就如那個宋天元,他死了之后,也給我留下了王爺您這樣大的隱患王爺須知,像我與宋天元此類人,許多謀劃,就算是死了,也未必會停止,甚至用自己的性命去做籌謀的,古往今來,也并不罕見。”
陳王沉默了下來,之前他一直沒有把莊冥放在眼里,這不過是個賺了些錢的商賈之輩,真正面貌也仍是個平民百姓。
但到了此刻,他也不得不承認,這個原本不放在他眼中的平民百姓,具有著極高的智慧、膽識、以及手腕,從而到了可以和他這位王爺,當面來講價錢的地步。
“王爺,其實莊某不愿意做到這一步,我一直認為,我們可以心平氣和,談將來的合作,抹去過往的恩怨。只是先前王爺不想談,所以我只能給王爺添堵。”
“您既然令我不得安生,我迫不得已之下,便也需要讓您不得安生,如此,才能展現我的誠意。”
“當然,我既然打算如此行事,便不會給王爺留下證據。”
莊冥笑意吟吟,說道“王爺覺得,如今莊某誠意如何您此刻,可想要談了么”
陳王默然良久,終是開口,出聲說道“淮安十六府的官員,不會冒著這樣的風險。”
莊冥輕笑道“王爺何出此言”
陳王緩緩說道“就憑你區區一介商賈,平民百姓,他們會用自己的烏紗帽,甚至用自己的腦袋去參本王”
莊冥頓了一下,終是說道“可他們吃了我太多的銀兩。”
陳王眉頭皺緊。
莊冥繼續道“與此同時,也留下了太多的把柄。”
陳王眼中神色,微微一凝。
莊冥卻沒有停頓,繼續開口。
“淮安十六府的官員,雖然不會為我而涉險,但他們為了自保,自然會拼上一把。”
“當然,若非必要,莊某也不愿意要挾他們這些官員。”
“畢竟和氣才能生財,如果莊某硬是逼迫他們,定要撕破顏面,就此生出芥蒂,今后在淮安境內,許多事情都不能如以往那般融洽地合作,也是我不愿見到的。”
“可王爺若是咄咄逼人,我便只能搬出他們來。”
說著,溫和似莊冥,卻也面色微沉,語氣微冷,道“畢竟我莊氏商行都要倒了,如何還能顧得是否會跟這些官員交惡又如何還能顧得是否會與王爺撕破顏面只怪王爺逼得太狠,如今莊某別無他法,只能自保,再求和氣了。”
場面寂靜到了極點。
十六名護衛,神色如常,似是什么也沒有聽見。
這是陳王在淮安境內,僅存的心腹。
“你想逼迫本王妥協,與你合作”
“如若不然,你就以這樣野蠻的方式,讓本王在淮安十六府,寸步難行,一事無成”
“但是,你還是沒有認清你的身份,沒有認清本王的身份”
陳王寒聲道“就憑你,螻蟻般的小人物,仗著與當地官員有幾分關系,便以為可以壓制本王淮安境內,人人稱你算無遺策,你可曾掂量過,只憑你這點兒分量,就能讓你跟本王抗衡”
莊冥輕笑道“自然不夠,不過,剛才王爺接過我這些東西時,似乎沒有看后面那頁。”
陳王低下頭,將最后一頁抽到上邊,目光掃了一眼,當即露出驚色,眼底深處,多了一份駭然。
“你”
“我的人收集消息,可還不錯罷”
莊冥右手伸入左袖,輕輕撫著幼龍,感應著來自于陳王的殺機,卻沒有半點擔憂,只輕聲說道“王爺功勛卓著,但封為異姓王之前的那些年,自己心中總不會忘記罷”
陳王緩緩撕碎了這頁紙。
莊冥笑道“這上面的記載,莊某抄寫了二十份,今日若是我死王爺適才在紙上所見到的這些舊事,都必將事發,廣傳天下,上至朝堂,下至市井。”
陳王面無表情,看著莊冥的眼神中,充滿了殺機。
上面寫的,是他在西北之域,養寇自重的過往。
西北地域,賊寇盛行,朝廷屢次剿滅未果,總是誅滅一批,又生一批。
實際上,是他殺良冒功,將賊匪屠殺的平民百姓,盡數割下頭顱,送往京城,充當軍功。
至于那些賊寇,絕大多數,早已被他收服,只是依然奉他的命,在外殺人劫財。
白晝為兵,入夜為匪。
在那幾年間,因為賊患所致,朝廷撥款倍增,而軍中餉銀,也大多入了他的錢袋里。
而那些平民百姓的頭顱,則都成了他的軍功。
如此六年之后,他又一舉將那些早已依附在自己麾下賊寇們,全數滅口,上稟朝廷,聲稱歷時六年,終于徹底消去西北匪患,得以保境安民。
“這位皇上,既然懂得推行新政,暗中行事,想必也不是昏庸之輩。”
莊冥笑著說道“淮安十六府的官員,聯名彈劾,若分量不足,加上這一份密報,王爺認為,分量足夠了么您一向野心勃勃,不但販賣私鹽,還養寇自重,暗地里的其他事情,恐怕還有不少,只要挑破了苗頭,皇帝心中存疑,暗中查探,王爺距離抄家滅族之日,怕也不遠了”
陳王臉上閃過一抹厲色,一手背負在后,心中猶疑不定。
若是這手掌甩落,便是斬殺莊冥的訊號。
但瞬息之后,卻見他臉上綻放出了笑意。
“莊冥兄弟,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陳王笑道“以往確是本王的不是,輕視了你,過多逼迫,如今想來,有你執掌莊氏商行,日進斗金本王以官府勢力相助,你我合作,財源滾滾,和氣生財,何樂而不為”
莊冥浮現出笑意來,拱手說道“王爺所言極是。”
在這一瞬間,二人笑意吟吟,和善親切到了極點。
接著,二人歡聲談笑,各自奉承,互相引為知己,頗有相逢恨晚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