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壽:「……」
他現在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日狗。
一看這條栩栩如生的巨龍,魏壽就能感覺到后者體內蘊含的強大文氣與威脅性。
他一輩子戎馬,見過的文心文士如過江之鯽,但要說這之中誰最讓他忌憚甚至是畏懼的……除了褚無晦,不做第二人想。因為褚曜太清楚如何利用人心弱點,戰爭規模越大對此人而言越有利。人越多意味著調度難度越大,一旦大亂,就很難控制住。
褚曜少年成名,一躍與褚國另外兩個二品上中文士并稱「三杰」,那可不是在營后出謀劃策、陣前指揮調度能刷出來的。他是踩著北漠八萬白骨,被人捧上了神壇!
八萬白骨,實打實的數量,只多不少。
全是他一人的戰功。
一戰就將北漠氣焰打了下去。
北漠甚至出價黃金萬兩買褚曜人頭。
蔣傲從朝黎關拉出了十萬兵馬,倘若不阻止褚曜,這十萬能回去多少人不好說!
「褚無晦!」
同時在心里把蔣傲痛罵一頓。
出兵之前,他就暗示過蔣傲一定不要掉以輕心,只差明示蔣傲一旦開戰,一定要殺入聯盟軍中強殺褚曜。蔣傲根本不將他的話放在心上,之后褚曜出手,蔣傲都知道對面有老仇人了,居然又被少沖兩個勾走。真以為十六等大上造實力就能橫著走了?
靠不住的垃圾!
魏壽顧不得其他,一腳踹飛青年武將。
后者騰空倒飛撞倒不知幾人。
待他落地,身下墊著兩個敵人尸體,尸體被沖撞得沒了人形。由此可見,魏壽這一腳用了多大的勁兒。若非青年武將有武鎧護體,這一腳準能將他胸口踹個洞穿了!
盡管青年武將撿回了一條命,但胸口的護心鏡卻是應聲碎裂,一片片掉落。他抬手撫著生疼的胸口,運轉武氣恢復武鎧,穩住斷裂的肋骨,免得肋骨刺穿內臟造成更重的內傷。戰場混戰一團,有敵兵想從身后偷襲他,青年武將頭也不回地來了一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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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壽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
但他沒想到褚曜比當年還黑!
朝黎關一方文士收到命令,立刻呼風,三四道不同文氣令灰黑色的雪花,飛揚著向著天際倒去。大風吹動褚曜衣袂與發絲飛揚,懸掛腰間的那枚銀灰白文心花押閃爍著不詳光芒。褚曜垂眸看著戰局,唇角噙著冷笑,伴隨言靈出口,文氣在經脈翻涌。
「風急天高猿嘯哀。」
天幕之下,憑空出現一道百丈高白猿虛影,它沖著底下亂戰的螻蟻張口,口中發出一聲凄厲啼鳴。狂風自白猿口中噴出,原先已飛至高空的灰黑色飄雪被盡數打回。
音爆更是震得一眾敵兵耳膜流血。
一聲長嘯,白猿獸影散去。
這一幕雖然震撼,但戰場各處早已殺紅眼,誰還在意這些畫面。跟白猿出現的陣仗相比,它造成的殺傷力不值一提。多多少少給人花拳繡腿,中看不中用的既視感。
但,唯獨魏壽清楚有多厲害。
戰場之上,武膽武者只是少數。
決定戰爭勝負的,往往是那些最尋常不過的普通兵卒。褚曜這廝的言靈,基本都往這方向鉆研——如何能通過擾亂人心達到破陣殺地的效果。軍隊龐大,一旦自亂陣腳,軍心渙散,距離兵敗如山倒也就不遠了。
「兩軍對壘,豈有手下留情的道理?」
褚曜翩然落地,在這個腳下都是血的戰場,他一襲儒衫干凈又清爽,不沾塵埃。
魏壽掂量著自己能不能一刀將褚曜噼兩半,后者似看穿他的心思:「在下現在只是道文氣化身,圓圓若想泄憤,舉刀便是!」
而魏壽當年曾親口說:泄憤遷怒,那是無能龜孫兒才干的,半點兒用沒有!
魏壽指著褚曜的手指都是抖的。
「你的文氣終究有限,如今沒有數十文士借你文氣。十萬人,你能影響幾個?」
褚曜當年能完成讓敵軍自相殘殺八萬白骨的壯舉,僅憑他一人文氣儲量遠遠不夠。西北諸國參軍的文士都助了他一臂之力。即便多年過去,如今的褚曜文宮大成,又是頗有優勢的二品上中文心,但他的文氣能影響三五千人都算多了,不可能覆蓋全軍!
褚曜道:「圓圓還是低估褚某了。」
褚·文氣化身·曜抬手張開雙臂,問:「圓圓再看看,你確信只有三五千人?」
武膽武者實力到魏壽這個境界,能清晰看到不同氣息的流動。經由褚曜提醒,他這才發現褚曜文氣所化的灰黑色雪花,能從一具剛咽氣的尸體飄出,找尋下個目標。
已知,灰黑色雪花能擾亂心智,輕則自殘自殺,重則自相殘殺,不死不休……
又知,這玩意兒還不是一次性消耗品。
所以——
它如今不僅具備了瘟疫一般的殺傷力,還具備了瘟疫一樣的傳播能力?魏壽氣得腮幫子的肌肉都在抽動。電光石火間,他想到了什么。不客氣地一刀噼了褚曜化身。
強勢下令:「一鼓作氣!」
這完全是被褚曜逼得,沒辦法的辦法。
褚曜的言靈能蠱惑人心,攻擊內心最脆弱的位置,普通兵卒心智不堅定,再加上身處隨時會喪命的戰場,心靈防御近乎為零。順著這個思路,只要讓他們士氣大振,心靈無垢,不懼生死,同樣能將褚曜的影響降低到最小。當然,壞處也顯而易見的。
提振士氣會加速消耗士兵精氣和體力。
一旦士氣過了高峰便會朝著低谷一路下滑,這就意味著大軍不可能再打持久戰。
戰局僵持,敗的就是朝黎關。
如今只能寄托蔣傲這塊廢物點心能趁早解決少沖和沉棠,提振軍心
,挽回士氣。
奈何,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沉棠和少沖都不是那么好解決的。
蔣傲沒想到這倆年輕人會如此難纏。
如果說,沉棠招式還有幾分規律可循,那么少沖就是完全的野獸打法,兇殘、暴戾、陰狠、瘋狂。他仿佛一頭不知道傷痛的野獸,只知道從敵人身上咬下一大塊肉,根本不在意這個過程自己要付出多少的代價。
他喉嚨時不時溢出猶如野獸的粗重「呵呵」聲,雙眸不知何時已經徹底化為猩紅。
但——
相較于少沖,蔣傲更警惕沉棠。
他總覺得此時的沉棠跟之前的不一樣,不止是實力更強,反應更快,下手更狠,還有什么他不知道的變化。那張秾麗的臉上只剩寡澹,眼神冷漠,看他像是看死人。
「一身轉戰三千里。」
持劍少年的速度已非肉眼能辨。
「一劍曾當百萬師!」
萬千森冷劍影從天而降。
蔣傲爆退避讓,實在避無可避便以武氣強行擊飛。泥點子一樣的武氣落在地上,從地底鉆出一道道魁梧無面人,一個個手持巨盾。劍影砸在盾上,釘釘作響,猶如落雨。
他抓緊時間于周身罡氣凝練,在劍雨洗禮下仍顯得游刃有余,激起一圈圈漣漪卻始終不曾破他的防御。蔣傲不得不承認,他看上的「景觀盆」讓他嘗到了久違的迫切!
迫切想要將其納入收藏!
愈是厲害,愈有收藏價值。
「你將會是我最珍愛的一顆頭顱!」
必要捧在懷中,日日把玩。
拿去加工成景觀盆,有些暴殄天物了。
「鐵浮屠,拿下他們!」
十六等大上造,可指揮八百武氣兵卒。
眼前這些武氣兵卒可不是沉棠曾經見過的能比擬,它們一個個身披重鎧,手持巨刀,披兩層鎖子甲。戴披膊,穿甲身,雙腿以裙甲保護,兜鍪處頓項披下,能極好的保護脖頸面頰。渾身上下僅雙眼露出,其他地方全被厚重金屬保護,近乎密不透風。
甲胃極堅,槍箭不能入。
武膽武者二十等,從十六等大上造開始,武氣化出的兵卒裝備堪稱優良,甲胃防御驚人。愈往上,甲胃裝備還有進一步提升。例如二十等徹侯能召喚一千重裝騎兵。
人馬俱披重甲。
雖不善奔襲,可一旦完成沖鋒提速,他們匯聚之處便是堅不可摧的厚墻!不論眼前有多少敵人攔路,都能以摧枯拉朽的架勢,排山倒海的威勢,強勢碾壓一切障礙物。
直至齏粉!
蔣傲口中的鐵浮屠便是之一。
武膽武者實力愈往上,兵種武力各不同,但無一例外都是能造成巨大的殺傷力!
不過——
「馬都沒有,喊你爹個鐵浮屠!」面對向自己沖殺而來的重甲武氣兵卒,沉棠嘴角扯起,杏眼微瞇,澹漠眼底閃過嘲諷。
論中二病,眼前的沉棠不亞于蔣傲。
「十步殺一人!」
雖然手中的慈母劍無堅不摧,銳不可當,但畢竟是短兵,在戰場上的殺傷力與雙手劍或者長槍長戟相比,說一句「玩具」也不為過。但,劍的殺傷力大小,還是要看在誰的手中。重甲士兵手中提著各式武器殺來,好似地龍翻身,震得地面砂礫亂顫。
少沖采用最暴力的手段徒手撕人。
視覺沖擊強烈,但效率低,耗費大。
沉棠就不一樣了。
隨著言靈出口,腳下一錯,踏云乘風,在密集敵人交織成的刀光劍影中靈活穿梭。重甲武氣兵卒脖頸噴出
一朵朵血花,身形原地炸開。但,若是仔細觀察,便會發現沉棠的劍鋒都是先挑起對方兜鍪頓項,再以劍鋒循著縫隙割喉:「千里不留行!」
她氣定神閑殺至蔣傲跟前。
后者不僅不惱怒,眸光更亮,更貪婪。
「哈哈哈哈,你很好!非常好!」蔣傲抬臂空手接下沉棠的劍鋒,金屬與鱗甲護手摩擦飛濺出炫目火花,然后,穩穩握住,旋即大笑著送出一掌,拍向沉棠的胸口。
「爾區區一螻蟻,也敢褻瀆天命!」
盡管避開了,但沉棠雙眉卻染上慍怒。
少沖再度沖殺上去。
迎面而來的卻是蔣傲化出的重劍。
那柄重劍足有兩個蔣傲那么高,劍身極寬、極厚,砸在地上就是一個可怖大坑!
「放馬過來!」
「吾,要認真了!」
蔣傲這話說得傲氣又有牌面。
奈何沉棠不給面子。
「打腫臉充胖子,裝你爹呢!這么能裝,不去流水線裝個夠本也是暴殄天物了。」
雖說如此,但蔣傲確實有傲的資本。
他爆喝一聲,本就臌脹的肌肉似要將武鎧撐開,雙臂粗壯如巖石,抬劍一舞!
蔣傲能這把年紀晉升十六等大上造,除了借著鄭喬的資源開了個掛,更多還是自身打鐵硬。那柄不知幾百斤重的重劍,在他手中卻似無物那般輕盈。身隨劍動,大開大合,卻舞得密不透風。沉棠此刻連近他的身都難以做到,更別說提劍取蔣傲性命。
長劍化弓,萬千箭失如流星破空。
叮叮叮——
不是被重劍劍身擋下便是被噼開。
少沖近前也被拍飛。
沉棠任由他從身邊倒飛出去,在地上翻滾數圈才借著戰靴上的鉚釘減速停下。
「這王八殼夠厚的。」
少沖粗喘著氣道:「確實,撓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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