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下,讓朕來

573:渾水摸魚(上)

他們以為如何?

自然是集體反對啊。

這個問題的答案,連新加入的寥嘉都是一致的,荀貞更是開口直言:“主公,此事萬萬不可答應。非是我等怯戰,實乃永固關守關一戰傷及元氣,如何還有再戰之力?”

這個理由是最最基本的。

實際上嘛?

打仗就是為了利益。

無利可圖,打什么仗?

隴舞郡的位置過于偏僻了,隔壁鄰居還是不安分的十烏,他們能抽調多少兵馬參加這所謂的“屠龍局”?即便打腫臉充胖子,真帶兵過去,沈棠又能分得多少的話語權?

此前種種振興隴舞郡的謀劃還未見效,正處于最尷尬的時期——窮得要人沒人,要錢沒錢,要糧沒糧!打這一仗的意義何在?鄭喬招人恨,若有能力發兵討伐自然可以。

但他們現在有這個能力?

家底太薄了!

倒不如——

冷眼旁觀,坐收漁利。

這是在場文士統一的想法,但,他們心里這么想,嘴上卻不能說得這么唯利是圖。

“章永慶邀請我等,只為推翻暴政,按理說不該拒絕。”姜勝面色凝重地嘆口氣,話鋒一轉,“但主公總該為治下庶民生計考慮,若再興兵,便是將他們置于死地啊……”

一言以蔽之——不是不想打,更不是怕了暴君鄭喬,而是他們真心有不得已的苦衷。主公最是仁慈心善,如何會眼睜睜看著治下庶民再度陷入水深火熱的日子呢?

寥嘉也添了一句:“含章與先登所言極是。再者,我等眼前大敵并非暴主鄭喬,而是十烏異族,主公應當謹慎提防他們卷土重來。此番苦衷,想來章公等人也能理解。”

他是睜眼說瞎話。因為在場所有人心里清楚,十烏在上一戰被打了個半殘,沈棠撤走境內兵馬,只剩下褚杰率領的邊防駐軍,配合上國境屏障也能穩穩守住永固關。

在場唯一一個可能的主戰派,與鄭喬有血海深仇的共叔武,額頭青筋早已爆起,但他卻在幾次深呼吸后,暗暗松開緊攥的拳頭:“主公,武以為幾位先生所言極是。”

鄭喬應該被討伐,但不是現在。

沒有把握的報仇都是送人頭。

緊跟著,眾人一一出言。

沈棠一語不發地聆聽許久,面色愈發羞慚無奈,最后抬袖掩面,自責:“為不善乎顯明之中者,人得而誅之。這鄭喬暴戾,殘害無辜無數,更不能留。我又如何不知呢?怪只怪沈某勢孤力薄、兵微將寡,有心無力……如今也只好做一回小人,婉拒聯盟。”

打這一仗?

呵呵。

沈棠比在場所有人都不情愿。只要她沒有道德,就沒人能道德綁架她!!!

不僅不能被道德綁架,她還要維持自己的好名聲,一點兒污跡都不能有,所以在收到章永慶書信,她第一時間急召眾人商議。一來借他們之口,陳自己之意,帳下幕僚都反對,她胳膊擰不過大腿;二來也體現自己的態度,她迫切想打但沒這條件。

顧池:“……”

有些事情,他早已習慣。

倒是寥嘉與在他之前加入的荀貞,還不懂沈棠的本性,被她這番情真意切所打動。

主公人太好了。

愈是好人,道德負罪感愈重。

但這不是自家主公的過錯。

顧池:“……”

有些事情,他也早已習慣。

沈棠收斂情緒,神情仍有幾分頹廢,對著褚曜道:“無晦幫擬一封書信給永慶,只盼著他能體諒吾等苦衷與難處。”若是不理解,那就是他章永慶無情無義無理取鬧了!

荀貞想起來,又添一句:“主公,這黃烈并非善類,若章公等人真與他共伐鄭喬,一切進展順利還好,若不順利,怕是會被黃烈暗算吃虧。此事,要不要提醒一下?”

黃烈的勢力不能再擴張了。

倘若他帳下真有一萬重盾力士,再讓他拿到國璽,興許能橫掃整個西北勢力!

他們也會是被橫掃的一員。

沈棠點點頭,一臉誠摯無害的表情,張口便是棠棣情深那味兒:“嗯,此事自然要的。且不說章永慶,吳兄先前也襄助我等良多,如何能眼睜睜看著他遭奸人陷害?”

利用章賀他們牽制黃烈。

只要再拖延個兩三年,等她發育差不多能入局了,屆時才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該猥瑣發育就不能強出頭。

她內心有些唾棄章永慶幾人的節操——既然查出重盾力士與疫病有點干系,那就該知道黃烈不是那場疫病元兇,也不是啥善茬了,這種情況下還想組局屠龍,呵呵呵。

打什么主意?

怕是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嘖,真真是一群心懷鬼胎的崽種。

沈棠心中嘀咕腹誹,嘴上依舊說著真善美的話——作為一個能坐在樂山大佛位置的大善人,她很遺憾自己不能參加屠龍局,但不妨礙她場外為他們搖旗吶喊,表達心意。

為此還從牙縫擠出“僅有”的一點兒可憐家當,希望幾位“好大哥”別嫌她出手寒酸。

信使很快知道了議廳之事,又見沈棠身著樸素,毫無一方勢力首領的派頭,整個隴舞郡上下窮得叮當響,自然不好再強求。帶著沈棠的物資與回信,急匆匆回去稟報。

信使前腳走,沈棠后腳收起那抹溫暖慈和的笑,抬發眾人:“該干嘛干嘛。”

雖然給出去很少,但她也心痛。

錢,這都是錢!

蚊子再小也是肉!

不過——

她還是派了探子,密切關注這次“屠龍局”的戰況。他們哪一方勝利,對沈棠而言都沒好處;最好是兩敗俱傷或者僵持不下,打仗最耗人力財力物力,時時刻刻都在燒錢。

對手燒錢不就等同于她賺錢?

“不過,還是有些不爽的。”

沈棠心下腹誹。

顧池勸慰:“不會很久的,至多兩年。”

他深知一點——但凡有出兵條件,自家主公就跟猛獸出閘一樣撲殺過去了。

處理公務哪有打仗來得酣暢?

此番唱念做打,純粹是因為自身限制,不得不靠著演戲彌補劣勢。理由再充分,說破天了也是避戰。因此,主公表面上風輕云淡,內心早就百爪撓心般難受了。

“兩年啊。”沈棠掐著手指頭,沖信使遠去方向露出冷笑,抬手一指,“那么,兩年后,便是我們橫掃西北全境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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