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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妮布雷森從哈里斯的口中得知了羅獵愿意和她交男女朋友的消息,高興地立時蹦跳了起來,感覺到單純的蹦跳還不足以表達自己喜悅的心情,于是便抱住了哈里斯,在哈里斯的臉頰兩側狠狠地各親了一口,然后,轉身就往門外跑去。
哈里斯在其身后叫道:“安妮,你去哪兒?”
安妮布雷森已經拉開了房門,甩下了一句話:“我去找諾力。”
哈里斯阻攔不住,只能是微笑著搖了搖頭。
年輕人,就是沉不住氣,容易沖動。不過,自己不也是從年輕過來的嗎?哈里斯不由回憶起了自己的年輕時代。哈里斯對年輕時代的回憶必然從軍營開始,軍旅生涯中記憶最為深刻的便是各場慘烈的戰爭,而戰爭的場面一旦浮現在眼前,亞當布雷森的身影也就清晰了起來,在那場決定了美利堅合眾國走向的戰爭中,他和亞當布雷斯都是幸存者,相互之間說不清楚究竟是誰救了誰的性命,但彼此都很清楚,誰離開了誰都將無法生存下來。
這可是過命的交情!
因而,當得知安妮布雷森出事的消息后,哈里斯表現的比亞當布雷森更為著急焦慮,他恨不得立刻派出他的部隊,救出安妮,并將文森特島從地圖上永遠抹去。當然,已過了花甲之年的哈里斯絕不可能做出如此沖動的事情來。
當羅獵出現在哈里斯的面前的時候,哈里斯對面前的這位年輕人并不怎么看好,但這卻是解決問題的唯一辦法,哈里斯也只能是捏著鼻子對羅獵抱有了不得不抱有的希望。只是沒想到,羅獵居然順利地將安妮毫發無損地帶了回來。
從情感上講,哈里斯對羅獵還是抱有感激之情的,只是這份感激之情,根本比不過他對安妮的那份舔犢之情。雖然,安妮并非他哈里斯所生所養,但出于對老友的那份過命交情,哈里斯還是將安妮視為己出。女兒是父親上輩子的情人,這輩子前來討債,做父親的自然是百般疼愛,生怕那上輩子欠下的債在這輩子沒能還清。將安妮視為己出的哈里斯也難逃這個宿命,自然是對安妮百依百順。
至于羅獵的委屈,那并不重要。
只要安妮能夠忘記了文森特島帶給她的傷害,能夠真正開心起來,那肯定比什么都強。
看著安妮消失在門口的身影,聽到安妮迫不及待并逐漸遠去的腳步聲,哈里斯的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基地總部招待所的值班衛兵是個聰明人,早就聽說了安妮布雷森和哈里斯將軍的關系,而當一個身著高檔便裝氣質高貴的女孩奔跑而來的時候,那衛兵立刻就判斷出來,此女孩必是安妮布雷森。因而,那安妮布雷森在招待所中自然是綠燈長明暢通無阻,順利地找到了羅獵的房間。
“諾力……”房間門剛剛打開,安妮便張開了雙臂,擁抱了過去。
羅獵稍顯木訥,但還是接受了安妮的擁抱。
只是,那安妮卻突然皺起了眉頭,松開了羅獵后,嗅了兩下,疑問道:“這是什么氣味?”
羅獵稍顯慚愧,道:“可能是我今天出去游玩,出了一身的汗,還沒來得洗澡,安妮,你先坐一會,我去洗個澡,換身衣服再來跟你說話。”
對熱戀中的人來說,洗澡可是個令人充滿了遐想的詞匯,對洗澡前,可以去考慮一下為什么要洗澡這個問題,對洗澡的過程,可以想象一下洗澡的景象及動作,至于洗澡之后,那想象空間則更是大了去了。
羅獵說了聲要去洗澡,那安妮登時充滿了遐想,只是,限于姑娘家最基本的矜持,安妮才沒說出我們一起洗之類的話出來。
美美地等了十來分鐘,羅獵終于洗完了澡,換了一身干凈衣服,來到了安妮的身邊。
可是,那安妮的眉頭比先前一次皺得更重更緊。
“諾力,你以前是沒有體味的,可為什么你洗過澡了之后,這體味不見減輕,反而更重了呢?”安妮布雷森根本不懂得該如何給人留面子,總是心中想到了什么,嘴巴里便會說出什么來。
羅獵顯得有些緊張局促,且有些自卑,道:“以前……以前也有女孩說我有體味,但平時的時候,卻沒有人說起過。可能是我在激動的狀態下就會出現體味吧……哦,我說的激動是男人和女人在一起的那種激動……”羅獵一邊說著話,一邊將手插進了褲兜,把事先藏在褲兜里的一只小瓶子里的臭汗全都倒了出來。
那體味,無疑是更加濃烈。
洋人也有不輕的體味,但洋人身上的那種體臭跟黑人身上的體臭卻有著類別上的不同。洋人的體臭在洗過澡后再噴上香水是完全可以掩蓋住的,但黑人的體臭卻有著極強的穿透力,市面上尚無那款香水可以掩蓋的了。
再有,安妮布雷森是能夠忍受洋人身上的那種體臭的,但對黑人身上的那種體臭卻是無法適應,一來是因為那味道確實難聞,二來則是存在歧視的心理,認為嗅到黑人的體臭是對自己的一種侮辱。
而不幸的是,羅獵身上散發出來的,恰恰是黑人身上那種類型的體臭。
這種嗅覺上的作嘔刺激,直接使得安妮布雷森對羅獵的崇拜愛慕之心大大了折扣。隨即再稍作深一層的思考,那羅獵平時還好,可一旦到了需要的時候,便會散發出這種味道出來,豈不是大煞風景么?如此這般,莫說長期,便是一時,也無法用享受一詞,只能說是忍受而已。
“安妮,哈里斯將軍跟我說了……”但見安妮布雷森仍在猶豫,羅獵換了只手插進了另外一只褲兜,將藏在里面的另一只小瓶子里的臭汗也都倒了出來。“我想,你長得很漂亮,身材也相當不錯,我想……”
你還想個毛啊!
又是一股濃濃的體臭飄進了安妮布雷森的鼻孔中,惡心的快要吐了的安妮布雷森慘叫了一聲,站起身來,一言不發,奪門而出。
房間中,那羅獵忍啊忍,忍啊忍,忍到了終于可以確定安妮布雷森已經奔出了招待所再也不會回來的時候,羅獵終于不再強忍,干嘔了一聲后,沖進了盥洗間。
不容易啊!
那四位弟兄果然敬業,找到的黑人兄弟全都是一等一的可以殺人于體味的絕頂高手,就連羅獵這么強大的忍受力也是難以承受。
那身沾了黑人兄弟汗液的衣服顯然是不能要了,羅獵甚至產生了連自己身上的皮膚都不能要了的念頭,重洗了一遍又一遍后,嗅了嗅,卻還是感覺有些臭。
至于那房間的氣味,更是難以消散。
因而,從那間房間中落荒而逃的絕非是安妮布雷森一人,半個小時后,羅獵追尋著先烈的腳步,也逃出了那間房間。
逃出生天的羅獵敲響了小顧霆的房門,小顧霆聽出了外面的應聲乃是他最敬愛的羅獵哥哥,立馬歡天喜地的跑過來開了門。
“小霆兒,快聞聞羅獵哥哥身上還有沒有臭味?”羅獵進了門,立刻展開了雙臂,第一次洗過澡后,他為了演的逼真,特意將收集來的臭汗涂抹在了自己的兩側腋下。
小顧霆湊過來,嗅了嗅,搖頭道:“不臭啊,還挺香的呢!”
羅獵松了口氣,往小顧霆的床上一躺,道:“今晚上羅獵哥哥跟你擠一張床了。”
小顧霆的臉刷的一下紅透了,并問道:“為什么呀?”
羅獵苦笑道:“羅獵哥哥的房間實在是太臭了。”
小顧霆道:“羅獵哥哥是打翻那些裝著臭汗的瓶子了,是么?”
羅獵嘆道:“可不是嘛!你們找來的那些臭汗,實在是太臭太臭了,尤其是你小霆兒。我估計啊,那臭味沒有個一夜兩夜的,根本就散不盡。”
小顧霆撇嘴道:“羅獵哥哥,那你睡床,我睡地板好了。”
哈里斯仍舊沉陷于對年輕時代的種種美好的追憶當中,卻見到房間門猛然被推開,正想發火,定睛一瞧原來是小侄女安妮。
安妮氣鼓鼓地坐到了沙發上,不自覺的用手搓著鼻子,似乎想把記憶中的嗅覺從鼻腔中趕走。
哈里斯不明就里,關切問道:“安妮,怎么那么快就回來了呢?是那個諾力……”
安妮極為失望道:“哈里斯叔叔,就別再提那個諾力了,從今天開始,我再也不想聽到這個名字。”
哈里斯登時嚴肅起來,道:“是他對你說了過分的話了么?”
安妮對羅獵雖然是失望透頂,但也沒多少恨意,于是如實回答道:“不是啦,哈里斯叔叔,我是受不了他身上的體臭味,而且他只要一激動,那體臭味就會更加濃烈。哈里斯叔叔,我想他根本不適合跟女孩子談戀愛,所以,我決定了,今后再也不會去碰他。”
哈里斯長出了口氣,道:“這并沒有什么大不了的,安妮,我的孩子,以你的條件,將來一定能夠找到更加優秀的小伙子。”
“可惜,真的是可惜!”威廉于次日早餐后將羅獵約到了他的辦公室,對于哈里斯將軍突然間便反悔的決定,威廉也只能是執行。當羅獵向他說出了真是原因后,威廉頗為惋惜道:“諾力,我真的為你感到惋惜,你說,你明知道你有這個毛病,為什么不早做一些準備呢?”
羅獵哭喪著臉,回道:“威廉,時間允許我做準備嗎?我說過,我需要時間,我還在猶豫,我自己的毛病當然是我自己最清楚,沒錯,我是不應該向你隱瞞這個毛病,可是……我以為我不會激動,可鬼知道是什么原因,我居然激動了。”
威廉嘆道:“現在說什么都晚了,安妮說,她對你已經完全失去了興趣。不過,將軍對你還是充滿了感激的,諾力,振作點,別太難過了。”
羅獵極為失落,黯然嘆道:“可憐我的那些商業構想啊,一夜之間,全都化作了泡影!”
威廉笑了笑,道:“那倒也未必!”
羅獵陡然間來了精神,急切問道:“怎么說?”
威廉點了根雪茄,噴著煙,道:“這件事并不怪你,將軍他也能理解到你的失望,另外,我剛才說過,將軍他對你還是充滿了感激之情的,并且對你頗有些欣賞之意。我跟他提起過你的商業構想,他表示出了濃厚的興趣,不過,諾力,你要做好心理準備,你若是娶了安妮,將軍對你自然是無條件的支持,但現在安妮拋棄了你,將軍對你的支持就要有相應的附加條件了。”
羅獵按捺不住喜悅之情,道:“我懂,我明白,哈里斯將軍對我提出附加條件是完全應該的。”
威廉點了點頭,道:“一般情況下,將軍看中的商業項目需要占四成的干股,不過念在你幫助過他,而且他對你還頗有欣賞之意,將軍表示,愿意把所占干股比例降低一半。”
羅獵稍顯激動道:“特種玻璃廠和其他構思可能都需要一段時間的籌劃,更需要時間做資金籌集,但羅布特的雪茄生意卻可以隨時開展,我想,我們不如從羅布特的雪茄生意開始合作,好么?”
威廉笑道:“不,諾力,正如你所說,羅布特先生的雪茄生意看似誘人,但往上卻有明顯的瓶頸,所以這個項目就權當是送給你的感謝禮物好了,將軍最為看重的還是西海岸的土地生意,以及你所說的特種玻璃制品廠項目。只是,你沒有了議員先生女婿的身份,我很擔心你能籌集到足夠的資金來同時展開這兩項商業,如果有困難的話,我建議你暫時放掉玻璃制品廠,因為將軍更為看中的是西海岸的土地生意。”
羅獵點頭應道:“謝謝你,威廉,謝謝你的指點。”
威廉抽了口雪茄,沉吟了片刻,接道:“另外還有件事情要拜托你。”
羅獵道:“請說,只要我能做得到,就一定會不遺余力。”
威廉道:“這件事并非是將軍委托,而是我個人的意思,我知道,你來自于金山安良堂,我也知道,你們安良堂在華人中有著無可比擬的威望,而布雷森先生在加州選舉的處境并不樂觀,我希望你能借助安良堂的勢力,幫助布雷森先生贏得州長選舉。”
羅獵為難道:“威廉,你是知道的,華人在美利堅合眾國是沒有選舉權的。”
威廉淡淡一笑,道:“我當然知道!但我還知道,你一定能想到辦法幫得到布雷森先生,對嗎?”
羅獵怔了下,隨即笑道:“我知道該怎么做了,華人沒有選舉權,顯然無法成事,但卻可以壞事。”
威廉流露出了贊賞的目光,道:“你只用了一秒鐘的時間便想出了正確的答案,我只能說,若不是膚色上的問題,你諾力一定能成為美利堅合眾國第一流的人物。”
羅獵笑道:“能不能成為一流人物對我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不能成為你的第一流的朋友。”
威廉大笑,道:“當然可以,事實上,我和你之間,除了交往的時間尚且短暫之外,在其他因素上,我們已經成了最親密的朋友。”
羅獵欣慰應道:“威廉,聽到了你的這句話,我剛才的失落感好多了。這趟文森特島并沒有白去一趟,能交到你這樣的朋友,我只有一句話,值了!”
真是值了嗎?
鬼才知道!
不過,再跟威廉交往的過程中,羅獵對他的感覺還算不錯,至少,在化解安妮布雷森制造出來的危機的時候,威廉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因而,奉承他一下,并不為過。
跟威廉進行完這場談話,羅獵意識到應該是向哈里斯將軍說再見的時候了。
哈里斯并沒有做出挽留之意,并表示說安妮布雷森將由他送回華盛頓的家中,接下來就不再麻煩羅獵他們了。不過,哈里斯還是做了一件令羅獵頗為感動的事情,他親筆簽署了圣地亞哥軍事基地的公函,證明羅布特是基地的供貨商,其商號所有商品在古巴各個海關必須給予免檢通行。
也算是完美了!
至少,羅獵算是對各方都有了一個說得過去的交待。
威廉送了羅獵一大箱英國紅茶,只可惜,羅布特開過來的車子太小,而行李又很多,羅獵想盡了辦法,將能拋下的物品全都拋下了,卻也無法將那一大箱英國紅茶裝上車,無奈之下,只能打開了紙箱,取出了一部分,權當是一份朋友之間的心意而帶回紐約。
返回的路上自然是一路歡聲笑語,尤其是羅獵說起了以四瓶黑人兄弟的臭汗解決了安妮布雷森的糾纏的時候,眾人更是開心的不行。
笑聲中,小顧霆卻突然找茬,道:“羅獵哥哥,不是應該有五瓶臭汗嗎?”
羅獵剛想編個理由糊弄過去,卻被趙大明戳穿了老底:“你小子就是幼稚,你羅獵哥哥那種懶貨,會挨個地去找老黑們收集臭汗嗎?”
羅獵尷尬道:“大明哥,俗話說,看破不說破,方為君子所為。”
趙大明哼笑道:“別拿君子來套我,你大明哥從來就沒把自己當君子過。”
小顧霆突然冒出了一句:“大明哥,你不是君子,那就是小人嘍?”
趙大明作勢要打,小顧霆連忙一頭扎進了羅獵的懷中。趙大明揚起的巴掌終究沒能落下,另一只手卻偷偷地在小顧霆的屁股上狠狠地掐了一把。小顧霆慘叫了一聲,登時漲紅了臉,原本是坐在后排座上羅獵和趙大明的中間,卻非要跟羅獵調換座位,說再也不會搭理大明哥了。
羅獵看著小顧霆可憐楚楚的模樣,心疼他有可能再次遭到趙大明的‘毒手’,于是便笑著將小顧霆抱了過來。小顧霆的個頭并不算小,站直了也能到羅獵的下嘴唇處,若是用米尺測量,至少也有個一米五八五九的樣子,但小顧霆的體重卻很輕,羅獵抱起來,感覺最多也就是個六七十斤。
總堂主交代的任務算是圓滿完成,安良堂三位弟兄包括小顧霆均是非常放松,而羅布特得到了圣地亞哥軍事基地哈里斯親自簽發的公函更是興奮開心,一路上總是主動買單,包下了眾人所有的開銷不說還主動要帶著大伙四處游玩。
原本最多兩天半的路程走了足足五天,羅獵一行終于回到了哈瓦那。
哈瓦那有著羅布特的辦事機構,算是羅布特在古巴的主場,因而,羅布特不由分說,為眾人定下了最豪華的酒店,說什么也得將羅獵等人多留兩天,以便他充分展示出自己的感激之情。
“羅布特,說實話,真沒這個必要,哈瓦那并不是你的老巢,咱們等回到了紐約再來見面不好嗎?”出來已經有不少日子了,眼看著再有個十七八天就要過圣誕節了,羅獵知道,這個時候正是紐約堂口最為忙碌的時候,因而替趙大明所考慮,不想在哈瓦那做過多時間的停留。
羅布特誠懇回道:“諾力,我可能一時半會回不去紐約,文森特島的煙葉種植還等著我去安排。”
羅獵笑道:“那又怎樣呢?你遲早都要回紐約,不是嗎?”
羅布特道:“你說的很對,諾力,我遲早都會回紐約跟你相見的,但是,我要留下你們卻還有一個目的,在我的雪茄加工廠中,存有一箱絕版的雪茄,雖然數量不多,但卻是市面上花多少錢都買不來的,我已經派人去取了,估計明天下午就能送過來,諾力,稍安勿躁好么,如果我不能將這箱雪茄交到你的手上,我會寢食難安的!”
為彪哥準備了五瓶存放了四十年的好酒,若是不能為濱哥準備點禮物的話,總是有些說不過去,而濱哥對酒不怎么嗜好,對雪茄卻是情有獨鐘,羅布特的禮,剛好戳中了羅獵的軟肋。不消多說,必然會接受羅布特的建議,多住兩天,直到將那箱絕版雪茄拿到手上。
如此,等羅獵回到了安良堂紐約堂口的時候,距離董彪發來電報的那一天,整整過去了半個月。
董彪發過電報后沒多會,便接到了紐約堂口的回電,告知了金山這邊,羅獵和趙大明以及秦剛三人去了加勒比海域的文森特島。
你丫的,那三人去鬼什么島干嘛去了?旅游嗎?
董彪暗自咒罵了一句,接著又發去了一封電報。
紐約堂口的回復極為簡單:不知道。
董彪被氣得直想罵娘。
想罵姥姥也沒用,董彪連那個鬼什么島的名字都沒聽說過,更不知道它的位置在哪里,不得已,只能去找曹濱。
曹濱看過了電報,卻是一點緊張的情緒都沒有,輕松道:“文森特島在加勒比海的東部,屬于大英帝國的殖民地,放心吧,不管他們是去做什么,以羅獵和大明二人的身手和腦子,吃不了什么虧。”
董彪疑道:“你就這么看不上英國佬?”
曹濱笑道:“不是我看不上英國佬,而是看不上那些殖民地的英國佬。”
董彪更是迷惑,倒吸了口氣,道:“什么意思?”
曹濱道:“按理說,殖民地應該是冒險家的樂園,但加勒比海的那些個海島,卻根本成為不了什么樂園,那里只適合種植甘蔗和香蕉,屬于純農業的小海島,去那兒根本賺不到多少錢。”
董彪恍然大悟,道:“所以,愿意到那海島上去的,都是混的不咋地的,對不?”
曹濱道:“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吧,就算有個別強悍點的人,卻也強不到哪兒去,對他們來說,一個趙大明就夠嗆能對付得了了,再加上一個羅獵,保管被耍的團團轉。”
董彪點了點頭,道:“有你這么說,我就放心了。可是,濱哥,那咱們的事情,還等羅獵回來嗎?”
曹濱堅定道:“等!當然得等!尤其是你已經發過了電報。”
董彪笑道:“我就怕濱哥你等不及。”
據說,熱戀中的男女,其智商都會遭致不同程度的損傷,那曹濱看上去智商倒沒有損傷什么,可反應速度卻有了明顯下降,聽了董彪的這句話,曹濱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你小子皮又癢癢了是吧?”曹濱冷冷地甩出了一句恐嚇:“風停了,雪也歇了,要不,咱們出去練練?”
視說話的神情不同,曹濱說要練練有兩個含義,一是哥倆活動活動腿腳,僅以切磋為目的,二則是曹濱要教訓教訓不聽話的兄弟。
那董彪也不知道是沒看出曹濱的神情還是真的皮癢癢了想挨頓揍,居然歪著嘴角冷笑相對:“練練就練練,誰怕誰啊?”
那就沒啥好說的了,曹濱立刻換下了腳上的一雙棉拖鞋,先董彪一步,出了樓道口,站到了雪地中。那董彪隨后趕到,兄弟倆二話不說,立刻開打。
堂口的弟兄們聽到了動靜,顧不上外面天氣寒冷,立刻圍了上來,絕不肯浪費掉這難得一見的看熱鬧機會。
董彪腰圓膀闊,論力氣,顯然比曹濱大,但要說到搏擊技能,他卻差了曹濱一個檔次,只是,在厚厚的積雪上廝打,搏擊技能顯然要大打折扣,因而,兄弟倆戰了三十來個回合,卻堪堪打成了一個平手。
“濱哥,沒想到吧,今天可是兄弟報仇雪恨的最佳機會哦!”趁著招數使盡,二人暫時分開之際,董彪不無得意地哼笑道。
董彪的得意還是有他的道理的。
雪地上對戰,速度技能根本使不出來,而在絕對力量上,董彪卻占了上風,并且,雖然只年輕了兩歲,但年輕就是資本,董彪在耐力上也要優于曹濱。在前三十個回合上,董彪沒落敗,那么,在后三十個回合中,董彪還真有獲勝的可能。
可是,董彪的得意還是有些早了。
曹濱的街頭野戰霸王的名號絕非浪得虛名,那是從一場又一場的殊死搏斗中拼搏而來,對戰斗環境的適應能力超乎常人想象,其應變能力更是強大到了令人咋舌。
最要命的是,曹濱在搏擊中根本沒有路數可言。
對峙中,董彪躍躍欲試,而曹濱忽地動了下腳,似乎是想揚起地上的積雪去遮掩董彪的視線。董彪急急收住正要撲將上去的身形,單手遮在了面前,誰曾想,那不過是曹濱的一個騙招,而實招則在他的兩只手上。
在前三十招的廝打告一段落,二人招數用老,堪堪分開身形之際,曹濱已然偷偷地在手掌中各團了一個雪團。但見董彪被自己腳上的騙招所騙,曹濱雙手同時揚起,喝了一聲:“看刀!”
兩團雪球激射而出。
其手法技能,跟羅獵的飛刀絕學如出一轍。
若不是在雪地中,董彪只需一個后空翻便可躲過那兩團雪團,同時還可以防得住曹濱同時發起的偷襲,或是將身形向兩側飛起,同樣能做到躲守兼備。可是,現實情況卻是腳下踩著厚厚的積雪,根本用不上力氣,無論是后翻還是側飛,都將是一個拖泥帶水的招數,笨拙且毫無美感。
董彪當然不會選擇。
那就只能是徒手接暗器。
兩只腳踩在雪地中用不上力氣,兩只手去抓激射而來的雪團,那董彪在這一瞬間的防御力頓時歸了零。曹濱這時一腳踢出,揚起了一片雪霧,朦朧中飛身而起,半空中遞出一拳,直奔董彪的面門。
剛把激射而來的兩只雪團抓在手中的董彪只能順勢架起雙臂,硬生擋下曹濱的這一拳,但失去了先機的董彪防得住上三路卻忽視了下三路,被曹濱一個鎖絆,放倒在了雪地中。
曹濱順勢撲上,死死地掐住了董彪的脖頸,將董彪的整顆腦袋全都悶在了積雪中。
“小樣!還不求饒?”曹濱一招得手,盡顯痛快。
董彪的嘴臉被積雪封堵,只能發出“嗚嗚”聲以作應對。
“還敢嘴硬?”曹濱反手一掌,打在了董彪的屁股上。
董彪動彈不得,只能繼續“嗚嗚”。
曹濱松開手來,從董彪的背上翻滾下來順勢躺在了雪地中,不由嘆道:“真的是老了,才這么幾下,就沒了力氣。”
董彪將頭從雪窩里拔了出來,滿頭滿臉,掛滿了白雪,顧不上抹把臉,卻要先把面子找回來:“濱哥,你耍賴!”
圍觀的堂口弟兄們有人接話喊道:“彪哥,輸就輸了,輸給濱哥不丟人!”
董彪嚷道:“關你大爺個屁事?說好了徒手相搏的,濱哥用了暗器,那不是耍賴又是什么?”
曹濱躺在雪地中,呵呵笑道:“你說我用了暗器,暗器呢?”
董彪攤開了雙手,那兩團雪團已經被攥得粉碎,跟地上的積雪別無二樣。
圍觀的堂口弟兄們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不少弟兄跟著嚷道:“就是嘛,彪哥,暗器呢?”
董彪怔了下,噗嗤,笑出了聲來。
“你們這幫人……”董彪坐在雪地中,手指兩側圍觀弟兄,斥道:“你們買票了嗎?沒買票就來看熱鬧了?”
圍觀弟兄中,有一大字輩兄弟湊熱鬧,走到了董彪的身邊,從口袋里掏出了一枚十美分的硬幣,丟在了董彪的面前,嘆道:“賣藝不容易啊!”
這弟兄存粹就是腦子抽風。
在堂口中,弟兄們可以跟董彪任意玩笑,但絕不敢跟曹濱說笑,能跟曹濱頂嘴說笑的只有董彪,就算是曹濱最為喜愛的羅獵,在曹濱面前也只能是規規矩矩。
可那兄弟一句‘賣藝不容易’,卻將曹濱也刮扯了進去。
這可是犯了堂口的忌諱。
圍觀的堂口弟兄們陡然緊張起來,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不知道接下來濱哥會發多大的脾氣。
就連董彪也是下意識地瞄了眼曹濱。
那腦子抽風的大字輩弟兄扔出了那句話之后,自己也意識到了問題,留也不是,走也不是,登時僵在原地。
曹濱翻身坐起,冷冷地看了眼那大字輩兄弟,臉上忽地閃現出一絲詭異的笑容,同時,身形一彈,側身飛起,撲向了那弟兄的落腳點,雙手抓住那弟兄的腳踝,往前一拉,那弟兄應聲仰面倒下。
“搶了他!”曹濱大喝一聲,再次撲上,卡住了那弟兄的脖子,另一只手便要向那弟兄的口袋掏去:“才給這么點賞錢,太摳門了!”
董彪響應號召,配合曹濱,卻沒去掏那兄弟的口袋,而是將手直往那兄弟的衣服里探摸:“說,錢都藏在哪兒了?”
曹濱的反應大大出乎了弟兄們的意料,但同時也使得弟兄不由興奮起來,這幫弟兄,進到堂口的時間長的有個十幾年,短的也有個三五年,卻都是第一次看到濱哥跟弟兄如此打鬧。上梁不正下梁歪,堂口的兩位大哥都亂成了這般模樣,堂口的弟兄又怎么肯冷眼旁觀呢?于是,眾弟兄立刻分成了多個陣營,在雪地中,相互廝打起來。你摔了我一個狗啃雪,我灌了他一脖子的雪,他再搬起一個大雪球來砸中了你的腦門……
這是童年般的快樂,是少兒時的玩耍,而對每一個人來說,少兒童年時,才是最為快樂的時光。
樓上,海倫立在窗前,笑吟吟透過窗戶,看著樓下的這一切,呢喃道:“真好!”
熱戀中的曹濱像是換了個人,沒有了往日的不茍言笑,也沒有了往日的不可觸犯的堂主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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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地中,就屬他鬧得最為歡騰。
“只可惜,羅獵那小子不在,不然的話,會更開心。”鬧騰過后,曹濱同董彪一同回到了二樓書房,擦拭過身上的汗漬后,兄弟倆喝著茶,抽著煙,面對面坐到了沙發上。
董彪附和道:“那小子要是在的話,估摸著會被我給弄脫氣。”
曹濱白了眼董彪,道:“誰把誰給弄脫氣還不好說呢。”
董彪訕笑道:“你倆合伙把我弄脫氣,行了唄?”
曹濱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水,感慨道:“我從十五歲那年來到金山,到今天已經二十八年了,卻從來沒有像今天這么開心過。”
董彪壞笑道:“等你入洞房的那一天,會比今天更開心。”
擱在之前,董彪若是跟曹濱這般玩笑,必然會遭來曹濱的厲聲訓斥,至少也要做出一個要打人的架勢出來。
但此時的曹濱已非往日的曹濱,他居然淡淡一笑,正經回道:“你說的很對,我也盼著那一天呢!”
董彪臉上的笑意先是迅速濃集,看得出來,他是在強忍著不笑出聲來,可僅僅是一瞬間,那笑容卻突然僵住了,而兩只眼眶卻紅了起來。“濱哥……”董彪的聲音居然有些哽咽:“這二十多年來,您辛苦了。”
從三人組成團伙,偷盜海港貨輪中洋人們的商品算起,至今已有二十五年。這二十五年中,曹濱吃的沒有弟兄們多,喝的沒有弟兄們痛快,但肩上扛著的重量,卻是所有弟兄加在一塊也無法相比的。堂口遇到了麻煩的時候,曹濱總是沖在了最前面,把弟兄們擋在了身后,麻煩解決了,弟兄們都能松口氣了,而曹濱卻仍要殫精竭慮未雨綢繆,只為了堂口能得到更好的發展。
這一切,董彪全都看在了眼里,感恩在了心中。
前一個大嫂遭遇不幸之后,曹濱便封鎖了自己的感情,他變得不茍言笑,變得愈發嚴肅,甚至會給弟兄們一種冷漠的感覺。董彪心疼曹濱,二十余年中,他想盡了一切辦法想讓他的濱哥能重新打開男女情感方面的心扉,然而,卻屢屢招致慘敗。就在董彪感覺到了‘山重水疑無路’的絕望之時,不曾想也不敢想的‘柳暗花明又一村’居然出現在了眼前。
董彪怎能不激動?又怎能不感動?
“喲,瞧瞧,是被我打疼了是嗎?”曹濱叼著雪茄,掏出了手帕,丟給了董彪。
董彪接過手帕,擦拭著即將滲出眼眶的熱淚,卻撲哧一聲笑開了。他想起了二十五年前剛認識曹濱的時候,不服氣曹濱,結果被打得嗷嗷直哭的場景來。那一年,他才十六歲,正是蔥郁年少最為美好的年代。而如今,卻是年過不惑四十有一的半拉老頭。
“你別哪壺不開拎哪壺,行不啦?濱哥,我不就是只哭了那一回嘛,這之后,你見過我流過淚嗎?”董彪憤然丟下了手帕,想跟曹濱爭辯一番,可剛把氣勢拿捏出來,卻又是一聲噗嗤,“好吧,我認輸,后面有一次你裝死,也是把我給嚇哭了。”
董彪的話讓曹濱同樣回憶起過去來,尤其是那次裝死將董彪嚇得嚎啕大哭的場景,更是歷歷在目。
曹濱不禁感慨道:“時間過得真是快啊!阿彪,一晃眼,僅僅是一晃眼,我們便老了。”
董彪笑著反駁道:“是你老了!濱哥,我還年輕著哩,不服氣?你也找三個相好的試試看,看你能不能把她們伺候滿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