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天行盜

第五百章 血脈相連

麻雀點了點頭,此時她越發理解因何羅獵最后選擇了葉青虹。她提醒道:“陳昊東這個人心胸狹窄,這次回到黃浦就是為了報仇,我們還是小心為妙。”目光轉向唐寶兒道:“唐小姐,這次多虧了你。”

唐寶兒道:“說這種話就見外了不是?難道我不是你們的朋友?”

張長弓笑道:“不但是朋友還是酒友。”

唐寶兒咯咯笑了起來,她發現張長弓結婚后居然懂得幽默了。

麻雀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我不想因為這些事帶給你不必要的麻煩。”陳昊東和唐寶兒并無任何沖突,所以麻雀不想唐寶兒因為和他們走得太近而受到波及,畢竟陳昊東現在如同瘋狗,他會不擇手段地報復。

唐寶兒道:“我留在黃浦本來是打算和青虹見見面,好好敘敘舊,可她又不肯,所以我今年還是準備回北平過年了,你們不必為我擔心。”停頓了一下又道:“反而是你們要多多留意,青虹在信里讓你們盡快離開這里,還是別把她的話當成耳邊風。”

唐寶兒說完先行離去。

麻雀和張長弓一起去了巡捕房,等到了那里,又聽說程玉菲已經獲釋應該已經回家,兩人又驅車來到了程玉菲的住處,在那里見到了獲釋后的程玉菲。

程玉菲已經回來兩個多小時,洗完澡換上一身嶄新的衣服,一個人坐在客廳內發呆。

麻雀一進門就忍不住抱怨道:“玉菲,可真有你的,回來都不知道說一聲,你知不知道我們有多擔心你?”

程玉菲歉然道:“是我不對,我只是想好好整理一下思路。”

麻雀道:“還整理什么思路?能平安出來就好。”

程玉菲先和張長弓打了個招呼,雖然不知道細節,可也清楚張長弓這次前來黃浦也是為了營救自己,心中暗暗感激這幫朋友的仗義。發現瞎子沒有在場,忍不住道:“安翟呢?”

麻雀道;“他啊!有人把他列為殺害李焱東的嫌犯,目前東躲西藏呢。”

程玉菲皺了皺眉頭,想起李焱東和瞎子兩人是為了給自己洗清冤情去現場查案,所以才陷入了那么大的麻煩,心中頓時感到過意不去。

張長弓道:“你不用擔心,我見過他,瞎子對黃浦比誰都熟悉,當年他犯了那么大的事情,法租界公共租界所有的巡捕都動員起來去抓他,他一樣還不是逃了出去,放心吧,這廝逃命的本領誰都趕不上。”

麻雀將葉青虹的那封信遞給了程玉菲,程玉菲看完默然不語。

麻雀道:“現在你人沒事了,咱們還是盡快離開黃浦。”

程玉菲道:“如果我現在離開黃浦,劉探長的案子永遠無法查清,瞎子要永遠背負罪名東躲西藏。”

麻雀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就算是查案也不能急于一時,雖然你現在被放了出來,誰知道他們會不會突然變卦,再把你給抓起來?”

程玉菲接下來的一句話讓所有人都沉默了下去:“白云飛還活著!我在獄中的時候,見過他。”

張長弓和麻雀對望了一眼,白云飛的名字顯然要比陳昊東更加震撼,他們和白云飛都打過交道,這個人心機深沉,做事滴水不漏,能夠有把握戰勝白云飛的只有羅獵。

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問題,程玉菲被抓之后居然見到了白云飛,顯然白云飛和程玉菲被抓的事件有關。

程玉菲道:“我懷疑殺死劉探長的真兇是他。”

張長弓道:“他仍在通緝的名單中,怎么敢公然露面?”

程玉菲閉上雙目,想起白云飛那猙獰可怖的面孔,仍然心有余悸,輕聲道:“我從沒有見過這么可怕的人,我必須要制止他。”

麻雀道:“可是……”

程玉菲重新睜開了雙眸,一字一句道:“沒有什么可是,逃避是沒有用的,就算我們逃到天涯海角,他仍然不會放過復仇,我有種奇怪的感覺,他仿佛變了個人。”

葉青虹坐在北上的列車上,在解決程玉菲的事情之后,她就決定離開,她和羅獵曾經生活過的地方已經被炸得灰飛湮滅,以后只能在記憶中尋找往日的痕跡了。葉青虹心中并沒有太多的留戀,羅獵不在了,那個家還有多少存在的意義?她曾經寄希望于出現奇跡,希望她回到黃浦的時候,羅獵已經回到了家里,哪怕是他穿著黑袍站在小教堂前也好,然而一切終未發生。

火車過了長江之后就下起了雪,外面一片白皚皚的景色,長時間的看到這種景色會覺得單調,葉青虹拉上窗簾,感覺自己的心態已經改變了,再不像過去那樣,看到飄揚的雪花會產生浪漫的感覺,應該是缺少了羅獵的緣故。

兒子在床上還未醒來,望著兒子可愛的小臉,葉青虹懂得了當年蘭喜妹為何要堅持給羅獵生下女兒的原因,人若無牽掛,那么對自己人生的選擇就會不同。

如果沒有這對兒女,自己必然會追隨著羅獵風里來雨里去,現在應當是一起失蹤吧?葉青虹理解羅獵的做法,可是她卻無法接受,直到現在都沒辦法接受,換成是自己,如果沒有羅獵,失去這個世界又有何妨?她從不想當什么救世主,只想一家人開開心心地活著。權力如何?富貴又如何?可如今這么簡單的要求對她已經成為奢望。

想起發生在黃浦家中的襲擊,葉青虹仍然有些后怕,當時如果不是兒子從夢中驚醒,她也不會及時覺察,當時顧不上細想,可是在事后葉青虹越想越是奇怪,平安居然有預知危險的本領。畢竟是自己和羅獵的兒子,骨子里已經遺傳了來自于羅獵的優秀基因。

葉青虹望著兒子,心中暗暗想到,不久的將來兒子是否會成為像他父親一樣的英雄?

平安醒了,打了哈欠,揉了揉眼睛,葉青虹抓住他的小手,并不喜歡他的這個習慣,想要幫他糾正。

平安道:“媽咪,我做了個夢!下了好大的雪。”

葉青虹笑了:“傻孩子,不是夢,外面正在下大雪。”

平安拉開窗簾,看到外面漫天飛舞的大雪,開心得笑出聲來。

葉青虹道:“中午就到奉天了,可以好好吃一頓了。”

平安點了點頭,他又想起剛才沒有說完的話:“媽咪,我還沒說完,我夢到自己迷路了,走近了一片好大好大的樹林里。”

葉青虹饒有興趣地聽著,對待兒女,傾聽也是一種極好的溝通方式。

平安說得繪聲繪色:“我找不到你,又冷又餓,大聲喊你的時候,突然從林子里竄出來一頭大老虎,好大的老虎。”

葉青虹道:“你害不害怕?”

平安搖了搖頭道:“不怕……”

葉青虹正想夸他,卻聽平安又道:“不怕是不可能的,它那么大,我那么小。”

葉青虹忍不住笑了起來:“你這臭小子,什么時候學會說話大喘氣了。”平安現在的樣子像極了羅獵。

平安道:“那只大老虎惡狠狠地盯著我,張著大嘴巴,嘴里還流口水,它跟我說,它餓了好幾天了,要把我吃了。”

葉青虹聽得居然緊張了起來:“然后呢?”

平安道:“我跟它講道理啊,我說你那么大,我那么小,你不能欺負小孩,還有,我那么小,就算吃了我還不夠塞牙縫的。可是它一點都聽不進去,沖上來就想咬我,我轉身就跑,沒跑遠就跌倒了。”

葉青虹暗嘆,對孩子來說這個夢真算得上一個噩夢了,按照正常來推斷,兒子一定在摔倒后醒來。

平安道:“我以為這下一定被它吃掉了,可是突然一只銀色的狼沖了出來,它跟那只大老虎打了起來,打得好激烈,最后那只銀狼把大老虎給打敗了,老虎逃了。”

葉青虹聽到這里,整個人卻空前緊張了起來,低聲道:“銀色的狼?”

平安點了點頭道:“我本來以為它要吃掉我,可是它不但沒有那樣做,還趴了下去,讓我騎在它的背上,把我送到了一個小木屋,媽媽和姐姐都在小木屋里等著我。”

葉青虹美眸圓睜,她從未跟兒子說過蒼白山小木屋的事情,兒子說到狼的時候,她就想起了羅獵,羅獵在腦域中的投影就是一頭蒼狼,當平安說到小木屋,她整個人都激動得手足發麻,不過她很快就冷靜了下來,巧合,也許只是巧合,一個夢罷了,自己雖然沒有跟他說過,可小彩虹應該給他講過當年一家三人在蒼白山小木屋中生活的事情。

葉青虹道:“后來呢?那頭好心的狼去了哪里?”

平安道:“它把我放在木屋門口,我抱著它不想讓它走,它哭了……”說著說著他鼻子一酸居然流下了眼淚。

葉青虹展開臂膀將兒子抱入懷中:“你還記得它長得什么樣子嗎?”

平安點了點頭,他忽然道:“對了,它脖子上掛著一條護身符。”因為他自己有一個護身符,所以小平安認為所有掛在脖子上的都是護身符。

“什么樣的護身符?”

平安在滿是霧氣的車窗上一筆一劃地畫了一個小方盒子。

葉青虹盯住那小方盒子,這小方盒子并沒有什么特別,可是葉青虹卻不由得聯想到羅獵從不離身的紫府玉匣,難道兒子所繪制得就是紫府玉匣?單單是一個小方盒子說明不了太多的問題。

平安畫完這小盒子之后,想了想,又在上面畫了一個符號。

葉青虹看清這個字的時候,整個人完全被震驚了,因為平安所寫得是一個獵字,如果是普通的字體,葉青虹也不會感到如此詫異,因為平安所寫得是夏文,葉青虹認得幾個夏文,不外乎他們一家的名字,還是羅獵教給她的,只覺得這夏文晦澀難懂,她從未教過平安,小彩虹對夏文也是一竅不通,更談不上去教平安。

這么復雜的一個字,平安居然能夠寫得清清楚楚絲毫不差,用巧合已經無法解釋了。葉青虹并不是一個迷信的人,可從黃浦家中平安提前感知到危險,現在又說出了羅獵在腦域中的意識投影,畫出紫府玉匣的樣子,甚至連羅獵的獵字都用夏文寫得絲毫不差,難道是羅獵托夢給兒子?葉青虹用力搖了搖頭,就算羅獵已經失蹤了三年,可是她從不相信羅獵會死。

她和羅獵有過不止一次死里逃生的經歷,羅獵的睿智和勇敢,在關鍵時刻的冷靜決斷,在她心中羅獵是無所不能的,任何人都無法戰勝他。

羅獵的意識非常強大,過去就有過利用意識進入他人腦域傳遞信息的經歷,難道他這次又通過這樣的辦法進入了兒子的腦域?葉青虹覺得有些奇怪,自己和兒子在一起,如果真要是這樣,羅獵因何不選擇進入自己的腦域和自己交流?可如果不是通過這種方式,兒子又是從何處學會了這個字?

對平安來說,只不過是做了一個夢罷了,他并沒有放在心上,很快就開始在起霧的窗戶上畫畫。葉青虹提醒他去洗漱,然后吃飯。

平安吃飯的時候,葉青虹又拿出自己給羅獵繪制的油畫,面部仍然是空白一片,葉青虹嘆了口氣,心中暗忖,等到了奉天,她先抽時間將這幅畫重新畫好,這陣子她一直都在考慮一個問題,為何羅獵的影像會消失。

按照常理就算一個人死了,他的照片仍然會留在這個世界上,絕不會出現像羅獵這樣,所有的影像同時消失的狀況,除非將一個人從這個世界甚至整個歷史的時間線中移除,既便如此,畫像也不應該消失?

葉青虹在羅獵的影響下看了不少的科學論著,其中就有愛因斯坦的相對論,可這樣的怪事就算是愛因斯坦本人恐怕也無法解釋清楚。

平安吃完了飯,擦了擦嘴道:“媽咪,過年可以放炮嗎?”

葉青虹笑道:“當然可以。”

平安道:“我聽姐姐說,過去過年的時候,爸爸都會帶她放炮貼春聯,還逛廟會。”

葉青虹抿了抿嘴唇一時間不知說什么才好。

平安道:“爸爸還從來沒有帶我去玩過呢。”言語中透著期待和委屈。

葉青虹摸了摸他的頭頂道:“等爸爸回來,讓他好好陪著你。”

平安點了點頭,小手打開護身符,葉青虹暗自嘆了口氣,護身符內羅獵的照片早已變成了空白,兒子看到只怕又要失望。卻聽平安道:“爸爸,你一定要回來啊!”

葉青虹聽到兒子這樣說,眼淚又差點掉下來,她轉過身去,生怕被兒子看到。

平安道:“媽咪,爸爸的照片為什么變成了棕色的。”

葉青虹內心一怔,她明明記得當時羅獵的影像從所有照片中都消失了,她讓平安將護身符遞過來,定睛一看,卻見護身符上的照片竟然神奇出現了,的確是那種歲月泛黃的棕黃色。葉青虹趕緊打開行李箱找出影集,奇怪的是,其他的照片仍然找不到羅獵的身影。葉青虹相信自己的記憶力,自己絕不可能記錯,當晚護身符內的照片明明和其他一樣都消失了,怎么又突然出現了?聯想起平安此前的種種表現,葉青虹忽然產生了一個讓她激動的想法,羅獵應該已經回來了,他正在通過某種方式不停地傳遞信號,出于某種原因,他只能將信號傳遞到跟他血脈相連的兒子身上。

葉青虹迅速整理著思路,假如平安所得到的一切信息和小彩虹無關,那么他小腦袋瓜里面的信息就全部得自于羅獵。

蒼狼、大老虎、樹林、木屋,難道羅獵在蒼白山?

葉青虹因這個想法而心跳加速,她的血液就快要沸騰。可是如果羅獵已經回來,他因何不現身和家人相見?難道他遇到了麻煩?葉青虹越想這種可能性越大。

“媽咪,你怎么了?”平安被葉青虹如癡如醉的樣子嚇著了。

葉青虹搖了搖頭,緊緊將兒子抱住,低聲道:“謝謝你,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