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獵將這本三字經收好了,看著那瓷罐,忽然玩性大發,四顧無人,對著瓷罐撒了泡尿,將瓷罐蓋好放回原處,又將瓷罐埋好了,他決定不告訴瞎子這件事,如果有一天瞎子能夠重游故地,說不定還會挖出這個寶貝,到時候……
羅獵并沒有直接返回黃浦,而是繼續北上去了北平,他去了父親沈忘憂的埋骨之處,這座四合院羅獵早已買了下來,不過他很少光顧,父親在為他種下智慧種子之后,他的身體就化成了飛灰,最后只留下一只金色指環。
羅獵將父親的骨灰收集起來,和那只指環一起封在了瓷壇中,就地埋在了這座院子里。
這座四合院羅獵也有近四年沒有光顧,苔痕階綠,野草重生,羅獵花了整整一天的功夫清理了院子。晚飯之后,他進入了父親當年為他種下智慧種子的地下室,里面仍然保留著過去的布局,并沒有任何改變。
因為這里承載著羅獵痛苦的回憶,即便是他來四合院掃墓,也從未進入過這間地下室,因為就是在這里,父親用他的犧牲而成全了自己。里面有許多父親的白描畫作,從那一幅幅的畫上可以看出父親對未來世界的記憶。父親曾經說過,智慧種子的能量自己會慢慢吸收,大概需要十年左右的時間才能將里面的能量完全吸收,現在已經過去了六年。
羅獵努力回憶著當時的情景,父親就在他的面前變成了灰燼,如果不是父親的經歷,羅獵即便是親眼目睹也無法相信的,可能和父親來自于未來時空有關。
羅獵在一番猶豫之后,終于決定取出當年存放父親骨灰的瓷壇,瓷壇中除了那枚金色指環之外,再也沒有任何的東西。羅獵證實了自己的猜測,連當時他搜集的骨灰都不見了,唯一的解釋就是父親從這個時代徹徹底底的消失了,或許母親也是一樣。
這枚金色的指環和母親當年留下的指環形狀幾乎一模一樣,只不過一大一小,羅獵將母親留下的指環作為結婚戒指送給了蘭喜妹,而蘭喜妹在臨終之前,又將指環還給了他,希望等小彩虹長大之后,羅獵將這指環送給他們的女兒。
羅獵一直將指環串起貼身佩戴著,獨自一人默默想著這些年的經歷,羅獵不禁陷入沉思,他要盡自己最大的努力保護身邊人,絕不讓他們受到傷害。
兩只指環擺在桌上幾乎一模一樣,羅獵仿佛看到了父母同時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他們一家人從來都沒有在一起團圓過,父親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存在。
羅獵自言自語道:“爸,媽,你們教我應該怎么做?還有五年,我應不應該去?”
其實羅獵的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他必須要去,他答應過風九青,五年后他會前往西海陪同風九青尋找九鼎,當時的承諾是為了讓風九青挽救蘭喜妹,換取了蘭喜妹三年的生命。
風九青竟然是蘭喜妹的母親,羅獵感覺上天始終在跟自己開玩笑,總是在不停奪去他心愛的人。
蘭喜妹顯然是知道風九青的計劃的,蘭喜妹想要阻止,但是她所能做得只是讓一切推遲了九年,可該來的始終要來,人生又有多少個九年呢?
羅獵捻起母親的那只指環,貼在自己的鼻尖,似乎仍然能夠聞到來自蘭喜妹的體香,他流淚了,也許這個世界上會有太多人說她不好,可是在他心中蘭喜妹是那樣的美麗深情,她對所有人狠辣卻唯獨對自己溫柔,對所有人自私,對自己卻是無私的,毫無保留的,甚至不惜犧牲她的性命。
記得她曾經說過,她愛小彩虹,但是生下女兒的初衷卻是害怕羅獵以后孤獨,害怕羅獵因她的死而自暴自棄,就此沉淪,所以她要為羅獵留下一個牽掛,要讓羅獵為女兒而好好活著。她甚至在即將離開這個世界之前,背著自己騙葉青虹歸國,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自己。
每念及此,羅獵不由得潸然淚下,他總覺得蘭喜妹給自己的實在太多,他給蘭喜妹的太少,而且今生今世已經沒機會再還給她了。
葉青虹擁有著和蘭喜妹同樣的執念,明明知道蘭喜妹的目的,明明知道自己在五年后仍將前往西海,可她仍然無怨無悔陪著自己,她們都是一樣,為了自己的一個承諾就可奉上一生。
羅獵將那枚指環輕輕放下,銀色的指環落入金色的指環之中,兩只指環剛好契合,金銀同心圓疊合在一起,從中間的縫隙中,透出淡淡的光芒。
羅獵本以為自己看花了眼,眨了眨眼睛,卻發現光芒變得越來越強盛,在他的面前出現了一個極其真實的畫面。
他看到了身穿軍裝英俊挺拔的父親,看到穿著潔白婚紗的母親,他們手牽手站在綠茵茵的草地上,不遠處是平整如鏡的湖泊,湖面上倒映著白皚皚的雪山和藍色的天空。
羅獵不知這影像是真實發生過還是幻影,他望著父親和母親,他們的臉上洋溢著幸福,這讓羅獵相信,他們一定深愛著彼此……
羅獵不知何時睡了過去,睡夢中看到母親從遠處向自己走來,原本陽光普照可突然變得陰云密布,母親停下腳步,就在不遠的地方望著自己,臉上慈祥的笑容突然消失的干干凈凈,她舉起右手,烏洞洞的槍口瞄準了自己。
羅獵聽到了槍聲,看到子彈脫離槍口向自己射來,他一個激靈從夢中醒來,大口大口喘息著,這會兒功夫已經驚出了一身的冷汗,看了看時間是凌晨四點,羅獵不知道在夢中因何會發生母親開槍射擊自己的狀況,很快他就像自己解釋,可能是因為夢和現實相反。
桌上的指環仍然放在原來的位置,羅獵將兩枚指環分開,然后再度疊合在一起,仍然出現了淡淡的光芒,空中也再度出現了父母結婚的影像,羅獵心中暗忖,這兩枚指環應當是某種儲存的介質,只有當兩枚指環疊合在一起的時候才會觸發影像的開關。
父母已經尸骨無存,可能這是他們留給這個世界唯一的影像了,羅獵又將父母結婚的影像看了一遍,曾經發生過的一切讓他感到溫暖,讓他感覺到自己是真實存在的。
如果將來有一天,自己也離開了這個世界,不知道自己是否會像父母一樣灰飛湮滅,自己的家人或許無法從影像中找到自己,想到這里,羅獵心中產生了一個想法。
羅獵回到黃浦的時候已經進入了夏季,天氣又悶又熱,陸威霖和阿諾兩人特地開車過來接他。一上車阿諾就道:“這黃浦的天氣實在是太讓人受不了了,我真想回去了。”
羅獵笑道:“想瑪莎了吧?”
阿諾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說來奇怪啊,過去每天都見面的時候覺得煩,現在突然分開,反倒又開始想念了,前兩天她還給我拍電報來著。”
陸威霖一旁呵呵笑了起來:“別往臉上貼金了,還不是你先發的電報。”
阿諾道:“我那是不跟她一般見識。”
羅獵透過車窗望著外面川流不息的人群:“最近情況怎么樣?”
陸威霖道:“沒怎么樣,瞎子那件事好像突然就平息了下去,沒人提了。”
阿諾道:“估計風波平息了,也好,省得麻煩啊。”
羅獵卻不那么認為,這件事不會那么輕易就平息下去,或許方方面面都在悄悄籌劃著,說不定哪天矛盾就會爆發。
羅獵道:“對了,先送我去程玉菲的偵探社。”
兩人都愣了一下,羅獵剛回黃浦,不急著去見老婆孩子,卻先去程玉菲那里,難道他又跟這位女神探勾搭上了?兩人只是想想,誰都沒說。
按照羅獵的吩咐,他們將羅獵送到了程玉菲的偵探社,羅獵讓他們先將自己的行李帶回去,天太熱,也沒讓他們等著,回頭自己叫車回去。
程玉菲正在辦公室內翻看著卷宗,因為天太熱,她最近的案子也不是太多,多半時間都躲在偵探社里歇著,聽說羅獵來找自己,程玉菲趕緊讓李焱東將他請進來。
羅獵是帶著禮物過來的,將津門的幾盒特產遞給了迎接自己的程玉菲:“小小心意,請笑納。”
程玉菲接了過去:“怎么?該不是賄賂我吧?常言道,禮下于人必有所求,我收了您的東西,回頭萬一你提出什么過分的要求,我也不好拒絕了。”
羅獵哈哈大笑:“程小姐真是幽默,放心吧,我送東西給你可沒有任何的目的,只是覺得不好意思空手前來,所以給你帶了些津門特產,過去你給我幫了不少忙,我一直都沒表示過感謝。”
程玉菲將點心放在桌上,邀請羅獵坐下,給他倒了杯茶,打量了一下羅獵道:“還沒回家就先到我這兒來了?”
羅獵笑道:“什么都瞞不過你啊,程小姐明察秋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