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傳說中的高人們,平日各在道場中清修,就算行游巴原亦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在普通民眾的心目中已與仙家一般,想見一面都難,今日卻幾乎都到齊了。樊室國不得不萬分小心接待,唯恐不慎得罪了誰,往后恐都是不小的麻煩。
五位國君的衛隊就駐扎在江邊,從江岸到黑白丘腳下留出了一大片空地。身為此地主人的樊翀,按照規矩也只能率領四支軍陣的親衛至此。立春之日一大早,五位國君的衛隊都在大營外列陣,衣甲鮮明威風凜凜,各家的氣勢也算是一種無聲的比拼。
哪一國的軍陣最威武雄壯?其實每位將士都是精神十足,就算如今的相室國和鄭室國已破落,但挑選四支軍陣的精銳還是沒問題的。可一眼看過去,仍是巴室國的軍陣最為肅殺威嚴,其將士無一不是歷經血戰勝、精銳中的精銳。
五位國君沒有帶侍從,分別從各自的陣營走出,來到黑白丘腳下向各派宗門的高人見禮。虎娃站在軍陣后的營地門口,留心聽著各方的介紹,見到了很多傳說中的人物。古雄川的古令先生來了,步金山的三水先生到了,英竹嶺的英竹先生也在。
虎娃特意觀察了英竹先生,那是一位令他感覺有些陰森的老者,以虎娃近乎天賦的神通,竟察覺不到其神氣波動反應出的內心情緒,當然也看不透其修為究竟有多高。虎娃早就猜疑當初刺殺大俊的那位大成修士便是英竹,假如是這樣,他遲早也不會放過這位高人的。
但現在也不是談這些的時候,自從殺了鄭股之后,虎娃的心境很安定,就算最終要找英竹先生算賬,但也不可著急。就如同他親死鄭股,亦不是當初想做到便能做到的事情,但隨著世事演變,不可能變成了可能。
當五位國君上前行禮表示敬意,英竹先生起身還禮時,似乎也莫名察覺到了什么,目光如電,抬眼向虎娃這邊看了看。
長齡門的長齡先生也來了,以一派宗主的名義。涼風頂宗主圓燈先生當日立誓,終身于山中清修不再走出涼風頂一步,所以他本人雖接到了邀請卻沒來,派了一名長老率領幾名弟子代表涼風頂參加了這次聚會。
對于各派修士而言,這也是一個百年難遇的機會,可以領略當世各位高人的風采,當然皆愿跟隨尊長來此。但各宗門也不可能把弟子全帶來,挑選的都是門中最出色的傳人,來跑到這里既是尋結交同修的機緣,也是來增光露臉的。
虎娃在看熱鬧,而率領將士在大營外列陣的瀚雄,雖然站得筆直,卻在那里沖著遠處的山坡擠眉弄眼。煉枝峰的宗主瑞溪先生也到了,看形容是一位三十左右的秀媚女子。在瀚雄眼中,師父當然沒有徒弟好看,小灑姑娘也來了,她就侍立在瑞溪先生的身側。
巴原上接到赤望丘的邀請、有資格參加這次盛會的大派宗門共有十余家,令虎娃稍感意外的是,除了圓燈先生,還有眾獸山的宗主琮余未至。眾獸山率領弟子前來的主事者虎娃也熟,就是長老扶余——當初蠱惑肖神和羊寒靈去找虎娃麻煩的那位。
就算離得比較遠,虎娃也能清晰地聽見各派高人的隔空寒暄,原來琮余宗主最近在閉關修煉,所以不方便參加這次聚會,實在很是遺憾。各位高人的交談都伴隨了法力,所以在這么開闊的地方想聽清并不難,但是想看清就有點不容易了。
小灑姑娘站在瑞溪宗主的身側,也悄悄在向遠處的瀚雄眨眼,也幸虧他們有修為在身,目力遠超常人,否則拋媚眼也看不見啊。愿見或不愿見的各派高人都到了,虎娃也是大開眼界,看這個場面,哪里是五位國君的聚會啊,分明就是各派宗門的聚會。
五國的十支軍陣站在江岸邊,看似威風凜凜,但是與黑白丘腳下的各派高人相比,恐怕連盤菜都算不上。虎娃也在心中暗嘆赤望丘此番手段的高明,不論那位國君成為族長,但在這個場面下,五位國君就像是來給各位高人做表演的,而且還不得不演上一場。
各大宗門高人來一場聚會,順便監督與見證宗室之爭的調解結果,那么召集與主持這場聚會的赤望丘,無形中的聲望和影響則遠遠超過了五位國君。虎娃一邊想一邊皺起了眉頭,別人都來齊了,最重要的赤望丘、武夫丘、孟盈丘這三派怎么還沒到呢?
恰在這時,半空傳來龍吟虎嘯之聲,連遠處的江水都隨之涌動翻騰。眾人抬頭望去,江上的空中出現了一朵云臺,離江面約數十丈高處懸空鋪展,與黑白丘腳下各派高人所在的位置遙遙相對,云臺上有六個人。
白煞端坐中央,身后是烈風、志杰、云誠、易寨、肇活五位大成修士,他們亦并稱赤望丘的宗門五老,而后起之秀星煞則侍立于白煞身邊。各宗門修士見此情景,皆起身向云臺上行禮,拜見白煞以及赤望丘眾高人。白煞等人亦起身一一還禮,然后重新端坐云朵之中。
白煞等人剛剛歸座,眾人又聽見左右同時傳來劍鳴與清嘯之聲,又有兩座云臺于半空浮現。左側云臺上是三位嬌媚女子,正是孟盈丘宗主命煞以及虹影、煙衫兩位長老。右邊云臺上那劍意鋒芒逼人的三位高人,是武夫丘的劍煞宗主以及二長老與三長老。
這次聚會,這三大派的尊長都沒有攜普通弟子前來,現身的一律都是大成修士,赤望丘來了七人,孟盈丘和武夫丘各來了三人。各派修士再次起身見禮,運轉法力傳音,隔空互打招呼問候。
各宗門來的晚輩弟子,很多人眼睛都看直了,他們何曾見過這種大場面,哪怕就是能見證這一幕,也不虛此行了!只聽白煞呵呵一笑,同時對劍煞與命煞道:“二位宗主,你們似乎來的有點晚啊。”
劍煞笑著答道:“赤望丘近而武夫丘遠,當然不能趕在白煞宗主之前。”
而命煞仍帶著柔媚的氣息、慵懶的神情,嬌笑著答道:“白煞宗主何必明知故問呢?我和你一樣早就到了,只是你未現身,我也不好搶這個風頭啊,一直在等著。”
她倒是實話實說,其實這些高人早就到了,白煞特意等五位國君與各派修士見禮之后才現身,而劍煞與命煞也是等著赤望丘高人現身之后才出現。命煞嬌滴滴的說話,聽上去沒有什么異常,可在場眾人聞言不自覺便有一種心神蕩漾之感,明明那遠方的云臺不太容易看得清,卻莫名覺得發出聲音的人是那樣動人。
步金山那邊,三水先生身邊有一名弟子不由自主邁出兩步,張著嘴望著孟盈丘眾高人所在的云臺,眼中一片癡迷之色。三水先生很不滿的發出了一聲冷哼,伴隨著神念沖擊,那名弟子就似從夢中忽然驚醒,滿面羞愧退后站立。
三水先生也暗嘆一口氣,這位弟子僅僅是聽見命煞帶著媚惑之音的話聲,不小心就變成了這個樣子。弟子若心性修為不夠,還是不要帶到這里來丟人的好,免得讓其他宗門看笑話。
白煞倒是沒介意命煞說什么,環顧全場道:“今日各派宗門同修齊聚,為巴原自古未曾見之盛事。想必大家都已經清楚,赤望丘召集諸位相聚所為何事。五位國君方才已向諸位見禮,我等修士就不要在更多繁節了,此刻就商量正事吧。”
說話的同時伴隨著神念,向在場所有人詳細解釋了赤望丘發起這場聚會的因由,用不著再多費口舌。營地中的虎娃暗暗心驚,突破六境修為后便能掌握神念手段,這本不足為奇,可白煞發出的神念卻是如此驚人,在這么大的范圍內,能清晰的印入所有人的元神。
黑白丘中的各派修士,能來到這里者恐怕皆有四境修為,清晰地解讀神念沒什么問題。但是各位國君帶來的衛隊將士未必都是修士啊,白煞的神念卻能印入元神而不沖擊意識,就算是普通人,也只是感覺腦袋稍微一暈,但也回過神也能在腦海慢慢明白,就像是被印入了一段記憶。
白煞不僅講了為何會有今日之會,還介紹了他對推選族長的建議,供五位國君相商。這位竟然也提到了當年鹽兆和武夫之間的比斗,他提議可借鑒傳統的方式,但如今畢竟已是五百年后,還應該有些新的變化。
五百年前是鹽兆與武夫兩人相爭,所以比斗兩場,今日是五位國君相爭,可以比斗五場。前兩場為“投矛刺壁”與“摶土為船”,因為鹽兆和武夫當年比的就是射箭與造船。
弓箭看似簡單,其實是一種非常復雜的工具。打造一把良弓,需要尋找合適的材料,并經過很多道工藝才能制成,制作合格的箭矢同樣不容易。山村獵戶所用的弓箭就算粗糙,但也需要長時間的制作與精心的養護,至于軍陣所用的精良弓箭,則更是如此。
而在大部分村寨中,狩獵最常用的武器梭槍,就是一頭尖的矛,既可拿在手中格殺,亦可投射出去遠程攻擊。誰能投得更遠更準,當然就是更優秀的獵手,能打到更多的獵物,從而更好地保障族人的生存。
比投矛與比射箭是一個道理,不僅是古時人們推選族長的方式之一,哪怕在如今的很多邊荒村落中仍是這樣。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