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尺來長的銀角飛去,絲絲電光將周圍的黑云消融出一個圓形的通道,卻沒有將之驅散開來。黑云被穿破一條通道,虎娃隨即就看見了宮瑯,與此同時銀角便已穿胸而過。宮瑯根本沒有反應過來,他想不到虎娃竟會在黑云中毫發無傷,并能從容御器擊出。
虎娃也沒想到殺此人能這么利索,但這也不算誤殺,在這種情況下已沒什么好客氣的,稍一猶豫就可能導致大范圍的無辜死傷。宮瑯一死,噬魂煙瞬間就失去了控制,虎娃祭出青蓮葉搖出一片碧光,不僅化去了灰霧,同時也救醒了地上幾名昏迷的軍士。
緊接著他也沒有祭出五色神蓮的神器本體,就是運轉其融合于形神中的妙用,發出五色虹光消融黑云,使之未及爆散,又招呼盤瓠一聲登車便走。
車馬連闖兩關,進了巴室國仍然沒有停下的意思,從上午一直跑到下午,只要不傷馬,虎娃就保持盡快的速度一直在趕路,離邊關和孟盈丘越來越遠了。相室國想要拿他當然來不及,就算孟盈丘的人想追他,得到弟子被殺的消息再派人趕來,也絕對沒有這么快。
他一路經過了好幾個村寨,時而減速稍微歇歇馬,時而就在寨外繞過。這里也是通往邊關的大道,所以有很多村寨旁邊亦有叉道可容大隊人馬繞行。在黃昏日落前,虎娃進了一座城廓。
此城叫做望丘城,與相室國的龍馬城一樣,也是一處軍事重鎮,城中有精銳軍陣駐守,車馬可在半日內抵達邊關。虎娃已經比巴原上絕大部分的居民都有外出經驗了,他找了驛站投宿,第二天便到集市上把車馬給賣了,然后又換了一身當地的服飾。
乘華車駿馬趕路當然舒服。可是虎娃又不是為了趕路而趕路,而且他時常會進入山野,這輛馬車并不方便帶在身邊。更何況這是公子宮瑯的車馬,雖然抹去了標記,但仍然十分引人注目,很容易暴露行蹤。
賣了車馬換了裝束便出城而去,進入巴室國腹地,虎娃有一種感覺,這里的人煙明顯要比別處稠密,很多村寨離得比較近。周邊的田地已連接成片,集市也顯得很繁華。在相室國境內時,恐怕也只有太禾城有這種景象,虎娃經過的其他城廓,如高城、飛虹城、龍馬城,都不似望丘城這般人煙稠密。
而望丘城的地位與相室國的龍馬城類似,它主要還是邊防重鎮,便能有如此繁榮景象,看來巴室國所在確實是巴原五國中開發農耕最早、也最為繁華的沃野平原。離開了望丘城又進入另一座城廓的轄境。虎娃越走越有這種感覺。
記得他離開蠻荒后不久,到達的第一個村寨是白溪村。白溪村雖然規模不小,但平時幾乎沒什么人經過。而在這條大道上,卻是行人車馬不歇。總能看見與虎娃一樣趕路的人。
前幾天虎娃從畋獵園林趕往邊關時,一路上總能被人認出來,雖然很受禮遇但這也是一種煩擾。可來到巴室國境內就不一樣了,沒有人認識他甚至也沒有人注意到他。這條路上來往的人很多。沿途的村寨居民也很少刻意去關注某一個人;相室國中的消息也沒傳到到巴室國,這里還沒人聽說“小先生”的事跡。
這樣更好,虎娃原本擔心的就是行蹤太過顯眼。容易被人追查。他原先還擔心帶著盤瓠,會不會特別引人注目?而此刻卻發現,這種擔心有點多余了。
往來的不少行人也帶著各種家畜,有坐牛車的、騎驢的、牽羊趕豬的,還有攜帶雞鴨的,當然也有人帶著狗,尤其是那些來往的商隊。狗會叫也會保護主人,在商隊休息的時候,狗既是不花錢的警衛,也可以看守貨物。
很多狗的樣子都和盤瓠差不多,也許在狗的眼里彼此差別很大吧,但在人的眼里也不會去特意區分。盤瓠走在這條大道上,甚至有點泯然眾狗的感覺了。離開邊境越走越遠,虎娃也漸漸放下心來,沒有人再注意他、也沒有人在追蹤他。
虎娃很謹慎,確實沒有人追蹤他,更沒有人下令緝拿他。別說在巴室國,就算他剛剛逃離的相室國中也沒有這種事。
國君的幾十個子女中死了一個,傷心當然難免,但還不至于失去理智。鎮國大將軍悅瑄不僅帶回了宮瑯的尸體,也帶回了一批在場的人證。理正大人問訊的時候,國君本人就在屏風后面聽著,已清楚事情的經過。
宮瑯快馬輕車追擊,依仗修為高超直沖寨門而去,連問都沒問一句,劈手就打出了噬魂煙。而那位小先生毫發無傷,反而在眨眼間就把宮瑯給宰了,并順手化去了噬魂煙、沒有造成更大的傷亡。
西嶺大人已經私下推斷小先生就是象煞,國君已然相信。除了象煞前輩,這世上又有哪位童子模樣的少年,能有這等手段?宮瑯在象煞先生面前那般做,就是自己找死,就算他是國君之子又是孟盈丘弟子,那又能怎樣?
可是悅瑄大將軍又帶回了另一個消息,那位小先生以宮瑯的車馬闖過相室國的邊關,又以赤望丘的星煞的信物闖過巴室國的邊關,自始至終連車都沒停,也沒說一句話。國境關防在他眼中形同虛設,這聽上去簡直太離奇了。
鎮國大將軍猜測小先生是星煞的親傳弟子,國君心里也有些犯嘀咕,私下里又找到西嶺大人詢問如果是象煞,為何要出示星煞的信物?須知象煞當年隱跡時,星煞還沒出生呢!
西嶺想了想,分析道:“無論換做誰看見那一幕,可能都會得出與大將軍一樣的結論。但我認為他若僅是星煞的弟子,持信物過關當然可以通行,但小小年紀未必有那個氣度和膽量,就敢一言不發,于刀槍林立中連闖兩關而過,這種事情以前根本就沒聽說過。
世人說象煞隱跡,但我等怎知他老人家有沒有行走世間,只是沒人發現其蹤跡而已。前不久在飛虹城外他見過星煞,有星煞呈上的信物也不令人意外。他既然以童子面目示人,不愿暴露象身份,那么在關防前當然也不會說自己是象煞,出示信物只是免得麻煩。”
國君聽了,也覺得非常有道理。如果虎娃是象煞,國君甚至怕他哪天心情不好,回頭找來算賬。就算他不是象煞而是星煞的親傳弟子,國君也沒法追究這件事,因為宮瑯所作所為并不占理。假如這件事傳揚出去、赤望丘派人來問,相室國還得道歉,并奉上一堆東西以示歉意。
所以國君沒有派使者送國書請求鄰國緝拿兇手,甚至在國內都沒有敢下令追拿小先生,只得悄悄認了并不宣揚,假如傳出去也只是相室國自己丟臉。國君還很是不安,怕象煞或赤望丘因此事來找麻煩。
國君認了、不敢聲張。但國中卻有另一人傷心欲絕、恨虎娃入骨,甚至瘋狂地想要為宮瑯報仇,她便是宮瑯之母裳妃。裳妃當然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她也不清楚西嶺猜測虎娃就是象煞,就連國君都沒敢隨意對人亂說。
裳妃每日到國君那里哭鬧,要求國君派使者送國書到巴室國,請鄰國協助緝拿兇手,無論花什么代價都行。國君當然不能答應,而裳妃哭鬧不休,到后來國君干脆就避而不見了。
相室國不能為宮瑯報仇,裳妃就想到了孟盈丘。宮瑯是孟盈丘弟子,據說還曾為命煞侍寢,雖只有一夜,但那關系也絕不一般啊!這件情宮瑯對別人誰都沒說,只告訴了其母裳妃,并叮囑裳妃絕不能告訴他人,否則便犯了孟盈丘的大忌。
可現在有望成為國君的兒子死了,裳妃心中除了報仇已沒有別的念頭,國君指望不上,裳妃便想派人去求孟盈丘之主命煞,覺得那個女人該為自己的兒子做點什么,只要她肯出手,一百個小先生也完蛋了。
也有人提醒過裳妃,小先生闖關時出示了星煞的信物,很可能是赤望丘的弟子,但裳妃卻沒心思管這些。赤望丘的傳人就能在大道上公然斬殺孟盈丘的傳人嗎?若如此霸道的行徑,若孟盈丘都能忍了,今后命煞還怎么在巴原上立足!
裳妃就是這么想的,而且宮瑯和命煞的“關系”,除了她外人并不清楚。
長昌氏在國中確實很有勢力,裳妃動用各種途徑,找到了并厚贈了孟盈丘中的重要人物,表達了自己的意愿與要求。
孟盈丘峰巒起伏,它并不僅是一座山,而是一條橫亙的山脈與一片綿延的山區,宛如巴原上的國中之國。除了宗門弟子往來,山中大多數地方平時人跡罕至。有的山巒風光靈秀,也有的峽谷瘴癘彌漫,有毒蟲猛獸潛伏,亦有奇花異草滿崖。
巴原上的民眾用于療治傷病的藥材,以及平時采集的野生食材,在這里幾乎都能找到,只是平常人很難進來采摘。
山脈的最深處有一座秀美的山峰,生機盎然靈氣充盈,它是山脈的主峰,也是傳說中巴原九丘之一的孟盈丘真正所在,整片山區以及這個修煉宗門都是因它而得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