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沉吟道:“我所指,可不是你所認為的六境修為。給力文學網候岡年紀尚小,在我的子侄當中,是唯一尚未邁入初境得以修煉者,我行游天下時卻只將他帶在身邊。世間凡人沒有神通法力,更難以神念傳承平生所學,卻可以用另一種方式傳承萬事萬物之理、開無盡之民智。”
聽見這番話,虎娃的酒在瞬間就全醒了,而且驚出了一身冷汗。他望著身前那二尺方圓的地面,明白了這位中年人想做的事情是什么?此人要整理借鑒世間自古以來的圖騰符文,總結創造出真正的為言之文,那便是造字!
一位七境以上的高手畫出的符文,可以賦予它御神之念。擁有四境修為者便可清晰無礙地解讀,普通人可能領會得很朦朧,但也可以去聯想體會。
但這位先生卻想創造出一種特殊的符文,既可用御神之念畫出、解釋其含義;也可不用御神之念,它本身就代表某種含義、對應人們所使用的語言。它象物之形、會事之義,世人可以學習、掌握并將之傳承下去。
這樣的“字”,其實有的已經出現,比如“巴”,只是人們還沒有自覺意識到它的這種意義。有的正在被創造出來,比如中年人方才所畫的“禮”與“理”。而虎娃明白了中年人的用意,便又畫出了“李”與“道”。
它可以記錄世上萬事萬物,一代代傳承下去,并在傳承中變得越來越豐富,使后人能繼承前人所學,并精煉成各種典籍,這不就相當于世人皆能擁有六境之功?這并不是修煉中的神通境界,卻有著同樣重要的意義,對世人而言甚至更重要。
中年人自稱符文神通獨步天下。看來絕非自夸之言。他在自己修煉符文神通的基礎上,又欲指引世人邁出這樣的一步。這世人是指世間所有的人,其中包括虎娃也包括宮嫄,無論是否能邁入初境得以修煉,只要得到了這種傳承,都可以說是他的傳人。
假如他做到了,此功德將留于萬世,其成就不亞于傳說中的歷代天帝啊!
宮嫄仍是一副懵懂疑惑的神情,而虎娃已經放下酒杯拜服于地道:“先生令人敬佩,多謝先生教誨!”他行的是叩見尊長與師尊的隆重大禮。給力文學網
盤瓠見狀。也學著虎娃的樣子向中年人行禮,狗腦袋倒是叩在地上了,花尾巴卻翹得老高,火堆對面的候岡看見也忍不住笑了。宮嫄覺得自己也應該做點表示,已經放下酒杯正在琢磨是否也像虎娃一樣行大禮,卻恰好看見了盤瓠這么做,于是動作便頓住了。
身為君女之尊,怎能和狗跪在一起行禮呢,她無意間可能就是這么想的。還是接著侍酒吧。不料中年人卻一直在留意她,方才的話題也是因她而起,又扭頭問道:“宮嫄,你若跟隨在我身邊。要學會至少畫出千種符文,牢記于心并能詳解其意傳授國人,你可愿意?”
宮嫄弱弱的答道:“我當然不敢違背先生的意愿,父君吩咐。讓我跟隨您左右、要拜入您門下為弟子,在您的指引下突破初境得以修煉。習得這千種符文談何容易,但若宮嫄已有神通法力在身。便應該不難。”
中年人嘆息道:“你還是在賣弄那點小智,或許能哄你父君,但能哄得了我嗎?你想說若有修為法力在身,學習這些符文當然更加容易,所以我應先指引你修煉才是?我平生所修煉之秘法,想得一傳人并不容易,可也犯不著求你吧?世間欲拜在我門下者,可不要太多了!”
虎娃也在一旁暗暗嘆息,卻不好插話說什么。國君倒是挺有眼力,也真是地愛宮嫄,讓她跟隨在這位中年人身邊。宮嫄若有機會得其指點邁入初境,那便是這位先生的秘法傳人了,不僅能修煉高深的秘法,還能繼承其平生所學。
可有一點誰都無法保證,那就是人們能否邁入初境得以修煉。這中年人可能手段高超,由他親自指點,成功的把握或許更大一些,但也不是絕對的。無論宮嫄能否邁入初境得以修煉,都不能白白跟隨這位先生,她還有太多的東西可以學。
而且就算宮嫄將來能夠修煉,那中年人已經說了,他的符文神通獨步天下,那么不好好學習這些符文,恐怕也無法繼承這位先生所擅長秘法。以中年人的修為,想收弟子有的是人愿意,可宮嫄卻有點想談條件的意思,只是沒有直接說出來。
只聽這位君女有些委屈的答道:“能追隨先生并拜在您門下,將是宮嫄的榮幸!這是眾人求之不得之事,可他人并未受國君之托。”
中年人突然笑了:“國君所托?你以為一國之君又算什么東西?他說出來的話,就一定會算嗎?”
宮嫄:“至少在一國之中,父君之言便是君命。”她說話時頭垂得更低了,以她的性子畢恭畢敬地跟隨在中年人身邊這么長時間,可是中年人卻一直不肯正式將她收為門下弟子,也不肯開口指引她修煉,使她無法完成國君的囑托,已經是非常受委屈了。
中年人的笑容卻成了冷笑:“是嗎?你以為你父君在國中說什么就是什么嗎?假如我當他的面放一個屁,說是香的,他也得夸這個屁真香,而且還不會捏鼻子!你信嗎?……非是不能捏鼻子,他不說香我也不會將他怎樣,而是沒必要因這種事開罪我這種人,身為國君,他更會這樣考慮。”
從來沒有人當著宮嫄的面說過這種話,中年人以前也未曾這樣,難道今天是喝多了嗎?宮嫄的臉色有些發白,頭垂得更低不敢接話,她既不能說信、也不能說不信啊。
虎娃也覺得有些納悶,剛才還談笑間都很開心呢,中年人怎么突然又對宮嫄板起了臉,仿佛故意有點要找茬的意思?宮嫄不敢說話他倒敢,端著酒杯開口道:“先生,您真干過這樣的事情嗎?”
中年人苦笑著搖頭道:“沒有,我當然不可能干出這種事。只是想告訴她,就算是一國之君,也不能肆意而為,否則遲早也是國滅身死的下場。國中人
、朝中諸大人,宗室族人當然不能坐視國滅,往往便讓國君去身死吧。
自從天下有國以來,這種事情已發生的太多,弄死個把國君還真不稀奇。蠻荒大了,什么畜生都有,歷代歷國之君多了,難免也有該死的。可是這位君女,卻認為國君能說一不二,所以她才敢在國中肆意妄為。
若非她自恃君女身份,今日敢在這里縱車駕踐踏青苗嗎、敢命令衛隊在村寨里行兇嗎?被你揍了就揍了,自認教訓便是,居然還想調軍陣前來拿人。若不是公山虛將軍傳你之話勸阻,若不是我出現了,她能老老實實坐在這里侍酒嗎?
我與小先生相談正歡,問她幾句話,本想給她一個受教的機會,他居然又提醒我她的君女身份,這不是找罵嗎?看來他雖悔過認罪、道歉賠償,但也不真心如此。你說就這么一個人,我踹又踹不走,看著卻礙眼,心中怎能不生氣?”
虎娃:“先生,您好像有點喝多了。”
中年人一瞪眼:“你才喝多了呢!……宮嫄居然認為我會在乎國君之言,豈不知她父君就算把國君之位讓給我,我都不會稀罕。”
宮嫄簡直不敢再聽下去了,她不知道自己又犯了什么錯,莫名其妙又挨這種訓斥。而中年人說的話對國君非常不敬,不僅火堆邊的人聽見了,就連那邊樹林中守望的衛隊和軍陣戰士也都聽見了,卻誰都不敢吱聲。
虎娃卻覺得這中年人說出這樣的話很自然,古往今來有過多少位國君,而中年人的大愿是遺澤萬世萬民之功德,又豈是屈屈一個國君的身份所能比擬,這樣一個人,怎會在乎宮嫄是不是君女?
虎娃端杯敬酒道:“先生,您見過不少國君嗎?聽您方才的話,難道還出手斬除過該死的國君?”
這句話只是隨口而問,卻將旁邊的宮嫄嚇得一哆嗦。只聽中年人一邊飲酒一邊答道:“國君嘛,我倒是見過不少,但只曾踩死過一個。”
還真有這種事!虎娃也忍不住驚詫道:“先生,您踩死過哪位國君,為什么啊?”
中年人望向遠方的山林回憶道:“那是五十年前吧,我第一次到來巴原不久。有位國君求我幫忙,事情很難辦,我便提出了一個條件,他也當眾答應了。后來我把事情辦好了,他卻不愿意兌現承諾,竟然提出要用別的方法來補償。
我當然不愿,無論他給我什么,我都不想要,只要他滿足我當初提出的條件。當著眾臣屬之面,這位國君大概覺得自己很沒有威嚴,于是惱羞成怒,竟然向我叫囂答應我的條件可以,但除非我從他的尸體上踩過去。
這個要求太簡單了!我當場就一腳將他跺成了肉泥,然后踩了過去。如此既滿足了他的要求,也實現了我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