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娃雖不熟悉這一帶的地形,但腳下已走過的路線,便能在元神中勾勒出清晰的輪廓,雖身處山林野地,他也能判斷出準確的方位,完全可以直接穿回雙流寨,這得益于他在太昊遺跡那片奇異小世界中的修煉之功。
山神怎會在自己的山中迷路!虎娃雖非山神,但只要已走過的道路,便不會再迷失。可他并沒有直插雙流寨而去,而是朝著白溪的下游方向稍微偏了一點角度。
中午之前,虎娃走出一片山林,前方被一條河流阻擋。河水很急,河面也很寬,在冬日里并沒有封凍,這便是由青溪和白溪匯流而成的雙溪。虎娃又帶著盤瓠沿著岸邊向下游走去,隊長率先穿出林子追了過來。
又過了一會兒,副隊長以及其他戰士陸續追到了溪水邊,看見了雪地上的腳印,氣喘吁吁地接著追了過去。此時的軍陣隊伍已經完全散開了,前后拉開了很遠的距離。
雙溪在山野叢林中奔流,河道時寬時窄,有一段是從兩山之間穿過。浪花翻騰、兩岸峭壁高聳,高崖間距離最窄處約有四丈來寬。隊長眼睜睜地看著虎娃與那條狗縱身一躍,便越過雙溪跳到了對岸。
等他追上高崖的時候,只見虎娃轉過身來笑瞇瞇的望向這邊,而那條狗汪汪叫了幾聲。隊長此刻已熱血上涌,他轉身跑向了高處,緊接著又加速助跑沖了下來,奮力一躍也跳過了斷崖。虎娃見隊長過來了,便轉身接著前行,而隊長還跟在后面緊追不舍。
等到副隊長和其他戰士追到陸續斷崖邊集結,大家都有些傻眼,因為他們追蹤的足跡便消失在這里。有人又研究了地上的腳印,發現隊長跑到了高處又沖了下來,顯然是跳到了對岸。
大家跑得腿都有些發軟了。可沒有把握全能跳過去,于是有人便提議砍竹子做撐桿,也有人建議砍樹架橋,反正四丈寬的距離也不難解決。等他們忙了半天終于都過了雙溪,隊長和虎娃早就走得很遠了。
正午已過,虎娃停下了腳步,又轉身望向來處,因為那位隊長終于不再追了,而虎娃卻帶著盤瓠走了回去。
只見那位健碩的壯漢一屁股坐在地上,手拄長弓不停的喘氣。此人不僅練成了開山勁且修成了武丁功。體魄經歷了常人難以想象的艱苦打熬,速度與耐力皆極為驚人。但是他高速奔行了這么久,終于還是給累趴下了。
隊長忽然意識到一件事,虎娃沿著雙溪往下游走,其實已經繞過了雙流寨,等他越過了雙溪再往前行,看方向竟是打算直奔飛虹城而去。見虎娃轉身走來,他又意識到,昨天這個時候帶領一整支軍陣從雙流寨追出來。而到了此刻,竟然只剩下了他一個人。
隊長神情很緊張,手握長弓喝道:“這位后生,你到底想干什么?”但他卻沒有站起身。因為累得實在不想動了,當然更沒有張弓搭箭。
虎娃走到近前,看著他反問道:“明明是你在一路追著我,又不是我在追你。你反而問我想干什么?這里已經沒有別人。反正你也跑不動了,我們終于可以坐下來好好說話。你就是飛虹城守城軍陣第三隊的隊長村寶,對嗎?”
想好好說話。原本是一件不大可能的事情,因為軍陣接到命令就會執行,不論虎娃說什么,都會動手將他當場拿下。可是虎娃別的什么都沒做,只用了一個最簡單的辦法,就讓軍陣執行命令,跟在他后面追了整整一天,他也用不著再動手,此刻自然就能坐著說話了。
這個法子很笨,同時也堪稱絕妙,還要有絕對的實力做保證,可是怎么看怎么像小孩子玩的追逐游戲,換做另一位高人恐怕也不會這么干。
那位隊長聞言吃了一驚:“我們見過面嗎,你怎么會認識我?”
虎娃笑了,答非所問道:“嗯,我沒有看錯,你果然是村寶!你的功力深厚,但也不能這么不要命。昨天那種追法也就罷了,損耗雖大,好好休息也就沒什么問題。可是今天你這一路追來,超越了體魄的極限,以至于現在想動都動不了。過度運用開山勁的力量,便有可能會留下內傷隱患。”
說著話他從懷中掏出一小塊暗紅色的東西,以右手三根手指輕輕一碾,此物隨即化為了一片粉末。這些粉末并沒有落地,而是受法力控制飄聚于身前,就像一縷暗紅色的云煙。他又說道:“這里有一些靈藥,很適合調治內損。你可能并沒有受傷,但還是注意些更好。”
接著虎娃又一彈指,那一縷云煙便飄向村寶的面門。村寶想躲也躲不開,他已經聞到一股奇異的香氣,頓覺得神清氣爽,就連身心的疲憊感仿佛也消除了不少,心中已然猜知這是某種價值不菲的靈藥,又聽虎娃吩咐道:“張口吸入,混以口中津液咽下,自然調息便可。”
村寶的感覺雖然緊張,卻并不害怕。他已經面對面看清了虎娃的樣子,對方沒有半點兇殘之氣,分明就是個稚氣未脫的少年。以他的功夫都已經累趴下了,可這少年卻步履從容,連大氣沒喘,只是因長距離快速奔行,臉色微微發紅、額上稍有點細汗。
假如虎娃想對他不利,根本沒有必要用這顯然很珍貴的靈藥下毒,直接動手就可以了。而且虎娃若真想與他動手,也不必等到現在,先前他躍過雙溪之時便是絕佳的機會。
村寶就算是傻子,此刻也已明白虎娃是故意將軍陣引出了雙流寨,也是故意將他引到了這個地方,當然是有話要說,而且不像有什么惡意的樣子。虎娃假如真想逃,早就走遠了,軍陣不可能追的上。
村寶的脾氣耿直、好熱血沖動,但為人也不算傻。昨天夜里虎娃打了只狍子送給軍士們充饑,這位隊長就已覺得此番追擊很不對勁了。他想也找虎娃好好問問,可惜一直沒什么合適的機會。
見虎娃施法化一縷云煙飄向口鼻,村寶倒也不想失了英勇氣概,管它有沒有毒,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張口便將靈藥吸入,瞬間感覺一縷奇香滲透心脾,口中自然生津咽下。
虎娃很滿意的點頭道:“很好,這樣就行了,你不必刻意運功,自然調息即可,我們還可以慢慢說話。”
村寶再開口時語氣已緩和了不少,詫異地問道:“你給我服用的是什么靈藥?又怎么會認識我?”
虎娃在他對面坐了下來,不緊不慢地答道:“只是一些調治損傷的藥而已,對你有益無害,就不必多問了。……我聽靈寶壯士提過,他的兄長是飛虹城第三隊軍陣的隊長。而你的樣子與他頗有些相像,所以我應該不會認錯。”
村寶又吃了一驚:“你認識我弟弟,和他是什么關系?”
虎娃:“我與靈寶壯士,可以說是生死之交。”
村寶錯愕道:“我聽說你可能是與流寇有關的兇徒,靈寶怎么會與你交朋友?”
虎娃好氣又好笑道:“你聽誰說的,這話也能信嗎?我非但不是流寇,而且就在前幾天,曾與靈寶壯士在白溪村并肩作戰、斬殺流寇。”
也不知是不是服用了靈藥的關系,或者已經歇過一口氣,剛才已累得站不起來的村寶此刻突然蹦了起來喝道:“你說什么,真的有流寇去洗劫白溪村!靈寶有沒有事?”
虎娃擺了擺手道:“坐下來慢慢說,你放心,靈寶壯士無恙。可惜他的朋友時雨,還有來自飛虹城中的兩位修士北溪、云溪,皆陣亡于戰場。方才你說我可能是與流寇有關的兇徒,怎么輪到我提起有流寇襲擊白溪村,你反而會這么驚訝?”
村寶又慢慢的坐回到地上,張大嘴好半天都沒說話,因為虎娃說的消息實在太震憾了!等回過神來,他才低呼道:“這不可能,附近一帶哪會有那么厲害的流寇?就算有大批強徒流竄至此,也不可能事先沒有一點風聲,更不可能斬殺早有準備的這么多高手!”
虎娃:“這也沒什么不可能的,兩年前的秋天,飛虹城境內曾有一個村寨被人屠滅,此事你應該是知道的,而當時作案者與今日的流寇就是同一伙人。靈寶壯士曾趕回城廓、邀請高手到白溪村助陣,你應該就在城中啊,他難道沒有對你提過?”
村寶腦袋已經有點發懵,愣愣的答道:“靈寶是對我提過,有人路過白溪村時聽見了妖族人的談話,說什么皮甲人將要與妖族一起到村寨里搶糧食。我在每季例巡時也去過白溪村,知道那里的情況。那附近深山中有一支山膏族,而白溪村對待山膏族很不又善,起沖突也是正常的事情。
我當時以為,那不過是妖族想找白溪村麻煩,放出話來嚇唬他們,本不必小題大做,飛虹城近年來很太平,哪里還有什么流寇啊?不過是鄉間部族的沖突而已,靈寶已經帶了好幾位高手前去,應該絕無問題,我也就沒有太在意。我萬不敢相信,北溪與云溪這樣的高手也會陣亡!”
虎娃反問道:“你居然說哪還有什么流寇!難道忘了三年前和兩年前的血案嗎?那必是實力強大的兇徒所為,若兇手并非流寇,又會是些什么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