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個集合點就是曹誠光過去的雜貨鋪,位于一片河灘之上。
張弛有了坐騎,移動速度加快了不少,快到集合點的時候遇到了正在趕路的王向陽和熊忠陽,兩人聽到馬蹄聲響,轉身回望,看到是張弛騎著白馬奔襲而至,見到他平安脫險,兩人都揮手跟張弛打招呼,可張大仙人只當沒看到他們,縱馬從他們身邊奔過。
王向陽和熊忠陽望著絕塵遠去的張弛,彼此對望一眼,都明白張弛是以這種方式表達對他們兩人臨陣脫逃的不滿。
張弛來到了集合點,發現那片亂石灘上的河流已經干涸,河灘上只剩下光禿禿的石頭,曹誠光的破船孤零零躺在河灘上。先行抵達這里的那群隊員正在收拾營地,午飯后他們打算前往第三個集合點。
謝忠軍正在河灘上烤肉,看到張弛過來,老謝樂呵呵向他招手道:“張弛,快來,幫我烤這頭黃羊。”
張弛翻身下馬,將馬栓在樹上,來到謝忠軍身邊,朝不遠處剝下的新鮮羊皮看了眼道:“獵殺野生動物,真有您的。”
謝忠軍道:“這是天坑,這里的動物都是靈獸,不能讓一頭活著的靈獸離開天坑,你明白嗎?”
張弛坐下從老謝手上接過烤羊的活,珍饈美味,不能讓老謝的這雙胖手給糟蹋了。
謝忠軍問起昨晚的事情,張弛沒多說,只王向陽和熊忠陽一會兒就到。謝忠軍道:“你小子也不厚道,自己騎馬讓他們兩人步行,人家王向陽怎么說都是你的前輩,你也不知道謙讓一下。”
張弛心說我謙讓的還不夠?危險關頭讓他們兩人先走了,我一個人對付二十六個流民,得虧我藝高人膽大,換成別人恐怕已經被那群流民給抓了。他懶得跟謝忠軍提這件事,目前他所在的這個團隊大家各懷心思,能讓他信任的還真沒有,馬達雖然一口一個大哥地叫著他,可這貨也是能把后背放心交給他的人。
楚江河倒是跟他有過同生死共患難的經歷,可那是在幽冥墟,當時的狀況決定他們兩人必須要彼此信任相互倚重,那時候張弛敢將自己的后背交給他,可現在不行。
楚江河城府頗深,他其實已經記起了幽冥墟的一些事,可是在張弛面前從不透露,和張弛的相處也非常謹慎,似乎完全忘記了當初的生死與共。
黃羊在張弛對火候精確地控制下散發出誘人的香氣,謝忠軍一旁看著黃羊,眼睛里夾雜著對食物的渴望,同時還有對張弛的欣賞,雖然他是張弛的師父,可在烤肉方面張弛才是真正的大師。
羊肉烤好后,謝忠軍分了一半讓楚江河拿去給其他隊員吃,又讓馬達將曹誠光押了過來。
曹誠光邁著小短腿來到他們身邊坐下,用力吸了吸鼻子道:“好香!給我來條羊腿。”
謝忠軍道:“你這小身板吃得下嗎?”
曹誠光道:“別說是一條羊腿,就算把你烤熟了我一樣吃得下。”
謝忠軍嘆了口氣道:“狼心狗肺的東西,我好心請你吃烤肉,你卻想把我給烤熟了,人心不古。”
張弛卸了一條羊腿遞給了曹誠光,曹成掛網接過,也不說謝,大口大口啃了起來,謝忠軍給他倒了杯酒,曹誠光端起來喝了一大口:“爽!”
謝忠軍回頭看了看他的那條小破船道:“這些年你一直都住在這里?”
曹誠光道:“你在外面風光自在,我在這里艱難求生,老天真特娘的不公道。”
謝忠軍道:“你年輕時畢竟風光過,小敏都被你弄到手了,還有什么不滿足的。”
曹誠光嘴里含著一大塊肉停了下來,惡狠狠瞪著謝忠軍,本來食欲挺好的,謝忠軍哪壺不開提哪壺。
張弛一旁聽著都感覺老謝太陰險,故意揭人的傷疤。
曹誠光將嘴里的那塊肉咽了下去,向張弛道:“看清了沒,這就是你的師父,自私冷血,六親不認,未達目的不擇手段。”
謝忠軍聽他這么說非但沒生氣反而笑了起來,示意張弛給自己把不銹鋼茶杯滿上,喝了口酒道:“這世上的多半人都以好人自居,滿口的仁義道德,正直無私,可你知道別人發生過什么事情?沒有經歷過別人的痛苦,你又有什么資格評判別人的所作所為?”
曹誠光點了點頭道:“這話我倒是贊同,我最看不起得就是偽君子,謝忠軍,我雖然很討厭你,可拿你和安崇光那個偽君子相比,我還是更喜歡你一些。”
謝忠軍笑道:“你不會喜歡我,因為你是個小人,你認為我跟你是同類,同類人在一起總是相互排斥的。”
曹誠光道:“你倒是有些自知之明,謝忠軍你是小人不假,可奇怪的是,你居然能教出這樣的徒弟,這小子比你要厚道,他算不上小人。”
張弛啃了根羊排,聽到他們提到自己,抬起頭道:“你們是神仙吵架,千萬別波及到我這個凡人,曹先生,您這句話明顯在挑撥離間。”
謝忠軍呵呵笑道:“是啊,是啊,以為我聽不出你在挑撥我們師徒之間的關系嗎?”
“你們師徒關系還用得上我挑撥?”曹誠光嗤之以鼻,他端起酒杯跟張弛碰了一下,一口飲盡道:“這小子聰明著呢,他還能看不透你?一個為達目的可以出賣朋友,親人的人,又怎么值得信任。”
張弛暗嘆,曹誠光沒安好心,不過他說得倒也不錯。
謝忠軍笑瞇瞇喝了口酒,向趙磊道:“趙磊,去把那條船給燒了!”
曹誠光瞪圓了一雙小眼睛,他知道謝忠軍是在報復,哭喪著臉道:“別啊,老謝,那條船我都住了幾十年,有感情了,你別燒啊,給我留個念想唄。”
謝忠軍道:“現在你明白什么叫禍從口出了吧?你活了大半輩子,連這么簡單的道理都不懂。”
曹誠光看來非常緊張,連連點頭,再不見剛才的狂傲,耷拉著腦袋道:“老謝,別燒千萬別燒。”
謝忠軍道:“你還沒跟我道歉呢。”
曹誠光道:“對不起,對不起了,全都是我的錯。”
謝忠軍點了點頭道:“早知如此低何必當初。”向趙磊使了個眼色:“還不快去燒了!”
曹誠光勃然大怒:“老謝,你還是人嗎?”
謝忠軍樂呵呵道:“你知道我的脾氣,我這個人心眼小,睚眥必報。”
張弛一旁吃肉喝酒,只當什么都沒聽到,什么也沒看到,雖然他心中也覺得謝忠軍干得有些過分,可畢竟是曹誠光主動招惹在先,有道是光腚惹馬蜂,能惹不能撐,以他對謝忠軍的了解,應該早就想到謝忠軍會報復。
趙磊在點燃那艘小船的時候,王向陽和熊忠陽終于趕到了匯合點,謝忠軍招呼王向陽過來。
王向陽看了那艘燃燒的小船一眼:“怎么失火了?”再看到曹誠光望著謝忠軍咬牙切齒的樣子,心中頓時明白了,原來是謝忠軍讓人放火,只要是天坑中人都知道這條船對曹誠光的意義,謝忠軍放火燒船對曹誠光的刺激不小。
謝忠軍讓張弛給王向陽倒一杯酒,王向陽表現的有些惶恐,謝忠軍一看就猜到可能發生了什么事情,問過之后,才知道昨晚在他們離去之后發生了那么多的事情。只是張弛這小子嘴緊,來到這么久連一句話都沒提。
王向陽主動端酒向張弛示好道:“張弛,昨晚多虧了你,把那群流民引開,保護了我們撤離。”他本以為張弛會生氣,可看張弛笑瞇瞇不像生氣的樣子,
張弛跟他喝了杯酒道:“王指導別這么客氣,過去你也保護過我。而且在昨晚的那種情況下,就算你們兩人留下,也幫不上什么忙,我還要分散精力保護你們。”
王向陽聽他這么說比挨頓罵還要難受,一張臉漲得通紅。
一旁曹誠光忍不住笑了起來:“虛偽,真特娘的虛偽,臨陣脫逃就是臨陣脫逃,別說的那么冠冕堂皇,不過張弛說得也沒錯,你們留下也幫不上什么忙,只能添亂。”
王向陽冷冷道:“跟你又有什么關系?”
曹誠光嘆了口氣道:“沒關系,我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你們的死活跟我又有什么關系?”回過頭望著那條小船已經熊熊燃燒了起來。
謝忠軍道:“舊的不去新的不來,老曹啊老曹,你也別難過,等以后我送一條新船給你。”
曹誠光道:“我跟你最大的不同就是念舊,我來天坑這么多年,從來沒有忘記過小敏,除了小敏就是這條船對我最重要。”他轉向謝忠軍道:“是不是對我重要的東西你都要毀掉?”
謝忠軍道:“毀掉這些東西的其實是你自己,如果你真覺得這一切對你很重要,你就應該好好約束自己。”
曹誠光點了點頭道:“是啊,是我毀掉了這一切,謝忠軍啊謝忠軍,都說水火無情,可我看你這個人比水火還要無情。”他站起身踉踉蹌蹌向遠處走去。
謝忠軍充滿嘲諷地望著他。
曹誠光突然停下了腳步,轉過身,做了一個無聲的口型。
謝忠軍他說得應該是去死吧,心中忽然覺得有些不妙,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轉身大吼道:“離開那條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