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了……真的成功了……”

眼見處在靜止狀態的WD—64VIP航空發動機重新迸發出澎湃的動力，現場的一眾部隊首長和領導們也是一陣的激動，紛紛向莊建業表示祝賀，甚至一些心急的部隊領導都開始詢問WD—64VIP航空發動機裝備第三代作戰飛機的可能性。

然而還沒等莊建業作答，一支大手忽然從旁邊伸過來，伴著一聲喜悅中卻伴著些許寂寥的祝賀聲：“恭喜你，莊總！”

“這沒什么，都是我們應該做的。”莊建業伸手與那位之前對高空重啟試驗有些難以置信的某部隊領導的手握了握，謙虛的應了一句。

這要是其他部隊首長或領導估計就會哈哈一笑，拍拍莊建業的肩膀勉勵幾句就完事了。

可這位部隊領導卻始終握著莊建業的手，力道也用的很足：“其實……除了恭喜，我還要感謝，替所有的試飛員向您感謝……”

“哎老唐，你看你……這么多領導和首長看著呢，咱們別激動啊”

被叫做老唐的部隊領導的話還沒說完，與其相熟的另一位部隊領導趕緊過來，小聲的提醒一句，旋即沖著莊建業抱歉的笑了笑：“莊總，你別在意，老唐是想起了以前的往事，我帶他去那邊抽根煙靜一靜就好了。”

說著就把老唐拉到一邊，徑直走去了吸煙區。

“看什么呢？等會兒你跟這里的工作人員說一下，老首長要跟他們合個影。”就在莊建業看著老唐離開的背影若有所思的時候，軍內大領導的警衛干事小江趕緊靠過來交代了一句，剛準備轉身離開，陪同正在接見剛才高空重啟試驗的控制大廳工作人員的軍內大領導時，卻一把被莊建業給拽住，旋即沖著老唐揚了揚下巴：“那位唐領導你認識不？”

小江點點頭：“認識呀，怎么了？”

“他以前是干什么的？”

“試飛員……”小江答道，旋即想起了什么又補充了一句：“哦，好像這位唐領導指揮的試飛大隊在某機型的定型試飛中接連遭遇重大事故，導致這位唐姓領導受到很大影響，后來查明原因好像就是高空發動機停車，飛行員無法重啟，飛機進入時速螺旋，除了一兩個激靈的跳了傘，大部分都時機毀人亡的結局……行了，我不跟你多說了，老首長那里我還得盯著呢。”

說完小江就匆匆忙忙的離開了。

莊建業茫然的點了點頭，但整個人卻陷入了沉思，難怪老唐之前對高空重啟試驗那般的在意，之后有反常的感謝。

沒想到這背后竟然有這樣一段鮮為人知的故事。

莊建業可以想見，那些前一天還在聊天打屁扯犢子的戰友，第二天架機升空后就再也回不來的情景是多么的讓人崩潰。

關鍵是崩潰的不止一次，而是很多次。

這不僅是讓莊建業回憶起他剛剛進入永宏廠時，總工程師何明在動員大會上講過的一句話：“你們搞飛機設計的，別以為畫幾張圖，算幾個公式就行了，而是要時刻謹記，你們做的是人命關天的大事，你們一個筆畫畫不好，一個小數點的誤差是真的會要人命的，所以切記，四個字，人命關天……”

這么多年過去了，期間已經有很多事莊建業都不記得了，但剛入職時總工程師在動員大會上講的話，以及隨后軍代表訴說的那段試飛員犧牲，家屬想看最后一面都無法如愿的故事卻讓莊建業一直難以忘懷，以至于每每想來就仿佛發生在昨日一般。

“人命關天！”

莊建業默默的嘆了一聲，似慶幸，又似解脫，卻又帶著幾分悲戚。

正因為記憶猶新，莊建業從二十三分廠開式，就把這四個字貫徹始終，落實到生產上就是狠抓質量，而這也是為什么騰飛系這么多年產品銷量持續走高的根本所在。

在這方面莊建業是慶幸的，解脫的，最起碼他做到了問心無愧。

然而從騰飛系這么個單獨的個體延伸出去，從全國這個大維度的上帝視角在看的話，就沒有那么美好了。

為了短期利益以次充好，簡裝簡配甚至是假冒偽劣的事情可謂比比皆是，尤其是在經濟快速發展的當下，無論是企業還是個人都只盯著眼前能賺塊錢的業務，自然是怎么省事兒怎么來。

于是逐漸拋棄了基礎的研發和核心的積累，與其那么辛苦，還不如東拼西湊快速占領市場來得痛快。

民用市場如此，軍品市場何嘗不是如此？

特別是航空發動機，幾乎每一個零部件都需要進行的打磨，慢慢的摸索方能成就一番作為，屬于典型的下苦工，用死力才能出成績的行業，容不得半點兒投機取巧。

不然，航空發動機分分鐘就能給你上演空中停車，半路喘振的戲碼，讓你一輩子都不安生。

可問題是國內不少航空發動機制造商并不明白這個道理，總想著學習其他行業來個彎道超車，找個國外想都不敢想的捷徑，畢竟路是死的，人是活的，當然就要靈活變通了。

奈何航空發動機這條路連條門縫都沒有，就別說捷徑了，就這么華山天塹一條路，想要登頂就悶頭走，不想就滾蛋，走捷徑？那就是找死！

道理誰都明白，但就是有人不信邪，非要挑戰下懸崖的高度。

一想到這些事情，莊建業就有些悲戚，畢竟在航空發動機方面，中國人不缺聰明才是，缺的是一顆耐住性子默默攀爬的恒心！

“小莊小莊你發什么呆呢？快過來合影！”就在莊建業愣神兒之際，總部首長忽然在指揮控制臺前招呼著他，莊建業怔了一下，旋即應了一聲，趕緊小跑著過去，與幾位相熟的首長和領導打了聲招呼，特別是那位已經情緒穩定的老唐，再次心有靈犀的握了握手，又謙讓了幾番位置，最后被總部首長一把拽到旁邊，然后指了指鏡頭：“就在這兒……我有事兒跟你說……”

首長有命，不敢不從，于是莊建業老老實實的與總部首長站在第二排靠近中央C位的位置，前面是一排指揮大廳的女工作人員，對著鏡頭擺出最合適的姿態，咔嚓嚓照了幾張，身旁的總部首長這才小聲問了一句讓莊建業頗為震驚的話：“你們中國騰飛的現金儲備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