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風

第十六章 圍城

第七部雄風震九州第十六章圍城

千谷城的黎明,靜寂安寧,一縷晨光灑在大地上,使得周圍的視野逐漸清晰起來。

門樓上的守衛士兵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彼此通過閑談刺激精神,驅逐睡意。

一對新老搭配的哨兵靠在城樓箭垛上,老兵低著頭打盹,年輕哨兵則借著昏暗的月光在給家人寫信,口中還發出喃喃的聲音:

“親愛的爸爸,媽媽,

我現在已經是一名光榮的戰士了。由于軍規,我不能告訴你們我在哪里,在做什么,但是我可以告訴你們,我現在的位置很安全,沒有戰爭。盡管我很渴望去前線,去和那些邪惡的天風人戰斗,殺死他們,報效國家,為你們爭光,但是可惜,我卻只能呆在后方駐守。做為你們勇敢的兒子,我渴望著能在戰場上立功。。。。。。我們的將軍很嚴厲,但對我們很好。不過他最近的心情有些糟,因為聽說最近有一些不好的消息,好象來自敵對國家的某個惡魔將軍正在向我們這里殺來。將軍很擔心,我們這里也會發生戰事,我的內心卻充滿渴望。好男兒本就該在沙場上見真章,而不是守在這里,做一些無聊的守衛工作。。。。。。”

“夠了!”打盹的老兵發出了憤怒的低喝。

寫信的年輕士兵微微楞了一下,他注意到老兵睜開了眼,眼神中卻是憤怒。

他不明白,老兵為什么要憤怒?

老兵站了起來,用一只獨眼掃著這寫信的哨兵,然后發出如獅子般憤怒地低吼:“你這個菜鳥,一天戰場也沒上過,就自詡是戰士了嗎?你懂什么叫戰士嗎?不,你不是戰士,你離戰士還差得太遠太遠。你不過是一道菜,一只用來填補敵人那空虛腸胃的下酒菜而已。你是個士兵,但你不是戰士。真正的戰士,是經歷過戰場,從死亡里掙扎出來的!”

著,他一把將那新兵的信給搶了過去,嘩嘩撕成了粉碎。

“我的信!”新兵憤怒地高叫起來,引來不遠處幾名士兵的注意。

“閉嘴,你這沒事就大呼小叫的狗娘養的菜鳥新兵。你竟然還在對我說渴望戰斗?,真正的戰士永遠不會渴望戰斗,你懂個屁!只有你這樣的新兵蛋子,被榮譽和金錢沖昏了頭的傻瓜菜鳥,才會渴望戰斗,渴望碰上敵人!你這蠢貨!我討厭你,討厭你的信,討厭你站在我面前。我警告你,別在跟我說什么你渴望敵人打到家門口,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保證你會嚇得連屎帶尿一起流出來。你這沒上過戰場的無能匪類,自以為是的爛兵,收你你那高貴的騎士精神和國家榮譽吧,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經歷過了戰爭,看到那一條條飛斷的手臂在你眼前象樹葉一樣亂飄,看到鮮血象河水一樣翻騰,看到生命象被稻草一樣收割,看到你的戰友被人象殺豬一樣一刀捅進脖子,發出痛苦的嗷嗷交換,那么也許你會明白戰爭的本質絕不是美好!當然,如果你還不明白,那么等到你的腦袋飛離你的脖子,脫離地面,親眼看著你的無頭身體在那里亂裝亂晃,然后被人卸成幾十塊的時候,也許你會真得明白,戰斗永遠不值得去渴望!”

老兵兇狠嚴厲的說話口吻把新兵嚇壞了,他有些結結巴巴道:“我只是想保衛家園。”

“去你媽的保衛家園,現在是我們在進攻天風人!”

“可是我聽說,我們在東部海岸一帶受到了天風人的進攻,他們正在向我們這里打過來。羅嚴將軍的臉色很不好,城防警戒也加強了,最近有不少難民也向這里跑來,什么樣的謠言都有,我覺得身為軍人,我們不應該害怕戰爭,我們應該保護他們。”

老兵仔細地掃了那新兵兩眼,邪邪地笑了起來。他把腦袋湊到新兵的面前,大嘴噴張,吐出一股腥氣,然后他指著自己的一只獨眼說:“看到這個窟窿了嗎?”

“是的。”新兵緊張地回答。

“那就對了,有差不多二十年了吧。那時候我和你一樣是個新兵,但我沒你那么蠢,沒有渴望上戰場。在我付出瞎掉一只眼的代價后,我成功地趴在死人堆里度過了一整天。我身邊的所有戰友,全部死了。只有我活了下來。這就是為什么我還能在這里聽你說想上戰場殺敵之類的屁話的原因!別想著國家榮耀,榮耀是屬于將軍們的,不是屬于士兵的!我們只是將軍們踩在腳下的墊腳石,任何將軍都是一樣。他們才不會關心我們的生命呢,他們的眼里只有勝利,或者失敗。而我們,我們應該學會關心自己!你這蠢貨,對我來說,現在每天都在這里看守城門,不用擔心上戰場和那幫可惡的天風人作戰,這就是最大的幸福。每天造成醒過來時,我能發現太陽還照在我的上,知道自己還活著,這就是一種幸福!”

“你這沒體驗過戰場殘酷的混蛋,如果你再在我面前叨嘮一句你想上戰場,我就把你從這城樓上扔下去,因為那正是每一個城樓守衛面對大軍進攻時,最終的歸宿!”

在發過這一通牢騷后,看著被他教訓的新兵呆呆地看著他,老兵確信自己在短時間內不用再擔心這個愚蠢家伙的廢話了,可以好好睡一覺直到換班了。

于是,他拍拍新兵的肩膀說:“趁著年輕,多做點年輕人該干的事吧。窯子里有很多好姑娘,為了你的老二,為了她們的生計,多去逛逛,放干你那旺盛的精力吧。年輕人,懂得珍惜生命,創造生命永遠比殺戮生命來得享受。”

“好的老兵,我換班后就去。”新兵傻傻地回答。

老兵張開大嘴笑了。

然后,他那大張的嘴巴再也合不攏了。

做為一員老將,羅嚴今年已經五十八歲了。

老將有老將的好處,成熟,穩重,不輕易犯險,不易出錯,雖缺了些年輕人的沖勁,朝氣和不拘泥,卻也不會犯經驗淺薄,貪功冒進的錯誤。

也因此,沒有年輕人雄心壯志的老將羅嚴,如今最希望的不是建功立業,而是安安穩穩,踏踏實實都過完今后的日子。

天風軍在東岸港登陸的消息,嚴重地刺激到了麥加人,誰也沒想到淺水清會玩出這樣漂亮的一手海上大迂回,象一把尖刀從后方撕開了麥加人的防線,捅得麥加坐臥不安。

不過與驚虹不同的是,麥加在第一時間封鎖了關于天風軍從東岸登陸的消息,淺水清在驚虹玩過的那套把戲,無非就是愚民用民,利用民間恐慌制造內部動亂。吸取了教訓的麥加人絕不會給淺水清再一次表演的機會,因此直到現在,絕大多數人依然被蒙在鼓里,少數從東部逃難過來的難民被第一時間控制起來,不許將他們所知道的傳播出去,同時秘密調動兵力,準備對付淺水清。

這種消息的封鎖到底能保持多長時間,羅嚴心里也沒有底,但他知道,頻繁的兵力調動,大幅度加強的周邊警戒,早使很多士兵心里不安起來,城里的流言正在散開,想用手來捂住那騰騰冒起的流言熱起,最終的結果只能是把自己燙脫一層皮。

可惜,上面下了命令,自己就只能執行,羅嚴沒有選擇的余地。

“這該死的戰爭,陛下還在把希望寄托在塔蘭身上,他希望南下王能夠在淺水清有資格威脅到加什之前,先一步拿下蒼天城。就象淺水清當初打大梁和霸業城一樣,也來一個挾天子以令諸侯。”羅嚴背著手在大堂里走來走去,他太明白自己的上頭是怎么想的了。

麥加國內河道縱橫,別說淺水清的部隊這次只有一萬騎兵,就算和當初在驚虹一樣全員騎兵,也不可能在這樣的地形地勢下日進百里,他們的國主和一干大臣都認為塔蘭一定能在淺水清之前,先滅天風。

唯一的問題是,就算能夠拿下,那又是否有用呢?

羅嚴很懷疑,擁有著如淺水清這般晉身過程的將軍,又有多少對天風的忠誠,他真得會就此罷手,聽命擺布嗎?又或者縱算拿下蒼天城,蒼家皇室也先一步遷都避難,沒有皇室在手,就算有天風國都又有什么用?甚至還有更糟糕的結局?比如。。。塔蘭戰敗?

他打了個哆嗦,有些不敢想下去。

不管怎么說,做為千谷城的守將,羅嚴的任務就是堅守住這麥加國內的重要軍事重鎮,保證南北縱向的連通,不使敵人有可趁之機。

“可是淺水清已經登陸了,他的部隊正在蠶食我們的領土,并且向著這里不斷進發,就憑千谷城的六千防衛力量,我拿什么去擋住敵人大軍的進攻?!”羅嚴憤怒地吼罵出聲:“最多三天,淺水清一定會進攻千谷城,如果他不是個白癡的話!而我的援軍卻還在整兵待發,還沒上路呢!”

羅嚴幾乎是歇斯底里了。

麥加人在戰略規劃上的失誤,最終的苦果卻只能由他來承受。

長長鳴響的尖銳警報,證實了羅嚴的推測,那尖利的號角,還有守衛士兵犀利的呼喊:“敵軍!敵軍進攻!”讓他迅速從暴走的怒獅狀態回復清醒。

當敵人未來之際,他憤怒,著急,但在敵人來臨的消息真得被證實時,他反而安靜了下來。

淺水清。。。。。。他真得來了嗎?

很好,至少沒有再封鎖消息的必要了,這該死的,愚蠢的命令,難道他們就不知道,封鎖消息的結果就是當淺水清的部隊突然出現時,會給己方士兵造成多大的心理沖擊嗎?

一群白癡!

羅嚴急匆匆地沖出了他的將軍府。

老兵大張的嘴巴終于合攏。

遠方的地平線上,無窮無盡的人馬接踵而出,淺水清的大軍行如云陣,狀似蝗群,在開闊地上漫地遍野向前開進,直令人驚心怵目。

云集的佇列,一眼望不到盡頭。迤迤邐邐的人群馬隊,黑壓壓一片,沒完沒了,一直消溶于邊遠的朝霞火霧之處,

獵獵飛舞的戰旗,高聳林立長矛刺槍,金燦燦的鎧甲盾牌,明晃晃的刀劍戰斧。

鋼鐵鑄就的軍隊踏著整齊剛烈的腳步,使大地都為之顫動發抖,在一個個基層指揮官大聲的呼喊命令中,涌向那目標的最深處。。。。。。。

五萬嫡系軍馬,四萬招降偽軍,一萬人的后勤供應隊,整十萬大軍的陣容在千谷城的面前招搖出一片狂浪怒濤般的氣勢。

那一員披白袍騎白馬的將軍,仿佛眾星拱月般出現在陣列的最前沿,身后招展的淺字大旗,已充分說明了來人身份。

那個以一支孤旅,連滅兩國,被敵人稱之為“惡魔”,被自己人稱之為“戰神”的不敗將軍淺水清。

素靜的面容上,沉穩不帶絲毫波瀾,惟有那雙深沉的眼眸,閃現出以一萬吞一國的貪婪,仿佛海中巨鯊,面對獵物,緩緩張開生滿獠牙的巨口。

手指輕彈,一聲清脆的鳴響透徹長空,淺水清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整個戰場:

“圍城!”

隨著這一聲令下,戰士們向著千谷城下方急速逼近,在沖到城池射程范圍內的那一刻,驟然分流,向著兩側奔去。諾大的千谷城就象是產生了一層無形的能量防護罩,所有的士兵都沿著這層罩子前進,并將整個城市連同它的防護罩一起團團圍住,將千谷城困成了一座海上孤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