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昊德的父親本就出身于江南書香門第世家,解放前又在南京政府教育部任職,和這些民國書畫界的名人也是有些來往,連帶著廖昊德自小就跟著父親聽聞了許多關于他們的奇人軼事。
對于張大千,廖昊德更是十分熟悉,在七十年代的時候,還曾經跟隨父親拜訪過他,對這位被西方人稱之為“東方畢加索”的老人是敬佩有加。
只是張大千那時已經患有目疾,無法再作畫,在大千老人83年去世后,廖昊德還曾嘆息不已。
不管是在哪個年代,齊白石和張大千的字畫,都是千金難求,就連流落在民間的字畫,也大多被人珍而重之的收藏了起來,廖昊德雖然家境殷實,也沒能收藏有二人的畫作。
所以廖昊德怎么都沒想到,居然能在這深山僻壤里見到兩人的字畫,而且還是有名有款題給面前這個老道士的,廖昊德這一驚更是非同小可。
要知道,求人字畫并不是很難,張大千和齊白石二人也都曾經靠賣畫維持生計,但是想讓二人寫上贈言題跋,那就不容易了,錯非是至交好友,一般人是求不來的。
別的不說,僅憑這兩幅字畫,廖昊德就可以斷定,面前這老道絕對不是普通人了,能和那二位稱兄道弟的,恐怕這世上也沒有幾個人了。
見到廖昊德識貨,老道不禁又得瑟了起來,看了一眼葉天后,開口說道:“這字是張大千那小子寫的,我不要硬是塞給我,這些窮酸文人啊,動不動就贈人字畫,在那年頭,還不如給點大洋實惠呢……”
老道說這話的時候,渾然忘了自個兒也是秀才出身,俗話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否則他也不可能和這二人成為至交好友了。
“大洋?這老家伙真是暴殄天物啊……”
聽到老道士的話后,廖昊德捧著大千書法那個布幔的雙手,忍不住顫抖了幾下,差點沒將其掉在地上。
要知道,張大千在1925年的時候,一幅畫就能賣到20塊大洋了,現在要是放在海外,這么一幅字,最少能價值上萬美金,稱之為“一字千金”也不為過。
“行了,小葉子,把這些東西都裝起來吧……”
見到葉天還在箱子里亂七八糟的翻騰著,老道忍不住說道:“等老道駕鶴西去,這些物件都是你的,還折騰什么啊?”
“嘿嘿,師父,敢情您這東西還真能換房子啊?打從明兒起,我就跟您學字畫鑒賞了……”
葉天是多機靈的一個人,見到廖昊德的神色后,哪里還不知道這些看上去有些年頭的字畫都是寶貝啊,當下問廖昊德要過那幅字,小心的將箱子給蓋了起來。
老道聽到葉天的話后,看了旁邊一臉不舍的廖昊德一眼,笑罵道:“臭小子,明兒你可沒空,自己惹來的麻煩,自己去解決……”
“哎,師父,我可沒那么大的本事,這事還得您老出馬……”
葉天小腦袋搖的像撥浪鼓似地,在沒搞清楚腦中那有如羅盤一般的龜殼的副作用之前,葉天是不打算再動用它為人相面堪輿了。
聽到葉天師徒倆的對話,原本還想著那幅張大千書法的廖昊德,終于想到了自己的來意,看見這二人彼此推脫,不禁開口問道:“大師,您知道我來此的目地?”
廖昊德此次回國要將父母合葬的事情,除了家中幾個親戚知道之外,其他任何人都不清楚,雖然知道老道是葉天的師父,這本事自然也要高出一些,但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呵呵,老道倒是看出一二,就是不知道說的對不對了……”
老道剛才雖然沒怎么和廖昊德說話,但還是暗中看了他的面相,而且從廖昊德的話中,也猜出了幾分,當下接著說道:“廖居士,我觀你日月二角低陷不平,想必是父母緣分單薄,而且母在父先亡,這次回鄉,應該是想父母合葬吧?”
聽見老道的話后,廖昊德臉上露出激動的神情,連連點頭道:“對,對,大師,煩請您出手,只要能找到母親的棺木,我……我定有重謝……”
看見廖昊德小雞啄米般的點頭,葉天不禁在心里腹誹道:“對個屁!”
俗話說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葉天可是看出來了,廖昊德在面對老道的時候,露出的破綻和信息頗多,要是老家伙再看不出他的來意,那也白活一百多歲了。
而且老道所說的那句“母在父先亡”的話,就是一句萬金油,可以理解為“母在,父先亡”,也可以理解為“母在父先,亡”,反正怎么說都不會錯的。
“老道年事已高,這風水堪輿是早已不看的了,廖居士,還是請回吧……”就在葉天和廖昊德都認為老道會答應下來的時候,卻沒成想他直接出言拒絕掉了。
“師父又忽悠人了……”
聽見師父的話后,葉天差點沒笑出聲來,前幾天才給苗老大家看過風水,現在居然就金盆洗手了,這看相算命的話,果然是不可盡信。
廖昊德卻是不知道實情,還真以為老道不再給人看風水了,連忙上前一步,臉色惶恐的哀求道:“大師,老神仙,還請念在廖某一片孝心的份上,幫我完成父親的遺愿吧!不管您有什么要求,只要廖某能辦到的,一定答應……”
占卜算命風水堪輿,在臺灣和香港地區,那是有著很大一個市場的,小到住宅搬家結婚生子,大到公司選址行市開張,都和風水脫不開關系。
由此在這兩個地區,風水先生的地位還是很高的,有些大師級的風水相師,出手一次的價格都能嚇死人。
而面前這位的道行,似乎遠遠超過了廖昊德所見過的那些大師,所以他才說出了任憑對方開條件的話來。
對文化人來講,談錢或許是種侮辱,但廖昊德骨子里已經變成了商人,在他看來,許下重利,這也是對老道的一種敬意。
其實廖昊德也能從港臺請人過來,只是現在大陸并未完全開放,辦個手續都可能花費一年半載的,他總不能將老父的骨灰置于堂前吧?
“老道孤身一人,要錢財何用?”
老道搖了搖頭,看到廖昊德一臉失望的樣子,不由笑了起來,說道:“廖居士,老道年事已高,不想再涉足江湖,你要是信得過我麻衣一脈的話,就讓小徒去看看吧……”
“師父,我病還沒好呢,要是再傷了元氣怎么辦呀?”
老道話聲未落,葉天就抗議了起來,他帶廖昊德來,本就是想禍水東移,這……怎么又繞回到自個兒身上去了呢?
“就是,大師,葉天年紀還小,這又生著病,還是勞煩您去看一看吧……”
廖昊德也是從旁勸道,俗話說嘴上無毛辦事不牢,就像人進醫院看病一樣,老醫師的門診總是門庭若市,而那些年輕醫生的門前卻是冷冷清清的。
看相算命風水堪輿也是如此,不信讓葉天和老道各持個招牌去街頭站著,一準沒人會搭理葉天的。
“無妨,小葉子前兒是犯了忌諱,現在已經不礙事了……”
老道擺了擺手,轉臉笑瞇瞇的看向葉天,說道:“小葉子,這風水堪輿的本事,師父已經全都教給你了,要想真正成為一名風水相師,那就需要多多實踐,現在不就是個好機會嘛……”
“我……我沒說要當風水相師啊……”
“你是為師的關門弟子,日后注定要走上這條路的!”
老道對葉天的話不以為然,這小子天賦好的驚人,就算不刻意使然,以后也會在這行當里大放異彩的。
聽到師父的話后,葉天是欲哭無淚,這老不修估計是自個兒沒把握尋到廖昊德母親的葬身所在,竟然全推到自己這小孩子的身上了。
其實葉天并沒有猜錯,老道不愿意下山,的確心中無甚把握。
要知道,古人說三年尋龍,十年點穴,風水堪輿遠不是拿著羅盤念叨幾句咒語那么簡單的事情,更不是像幫苗老大那樣看風水陽宅那么容易,而是要耗費很大心神的。
至于幫人從眾多野墳中找到親人棲身之所,更是要推演當事人的生辰八字和死亡時間,其中繁瑣復雜無比,以老道之能,也就三四分的把握。
像這樣一來傷身,二來沒有把握的事情,老道自然就不愿意出手了。
而讓葉天前往,只不過是老道的一個托詞罷了,雖然葉天天賦極高,但老道估計他也推算不出廖昊德母親的埋葬地點,自然也不會有傷身一說了。
聽見老道的話后,廖昊德也不喊什么小朋友了,看向葉天說道:“葉天,你就幫幫廖爺爺這個忙吧,你想要什么,廖爺爺都給你買……”
廖昊德在國內的簽證已經快要到期了,如果再找不到母親的埋葬地點,他就只能將父親的骨灰單獨葬下,即使日后再回來尋找,那也是希望渺茫了。
“那好吧,我就試試,不過廖爺爺,要是找不到,你可不能怪我啊……”葉天歪著小腦袋想了一下之后,終于答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