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一章錯綜復雜
忽然回身,韓瑞問道:“馬御史,剛才你說,除了我之外,顧秘書也有嫌疑?”
“沒錯。”馬周點頭道:“不過此事,本官自會審理,無須你多問。”
韓瑞默然,嘆氣道:“那就有勞馬御史了。”
到了這種時候,多說無益,韓瑞走了,心情復雜,非常憤怒,十分沉重,堵得慌,好像要喘不過氣來似的。不久之后,書吏領著韓瑞,來到一間房中,韓瑞知道,在事情沒有調查清楚之前,自己就要待在這里了,與衙門牢獄之中的囚犯相比,待遇還算不錯,有榻有席,粗布紗帳,杯盞水壺,甚至連筆墨紙硯都有準備,如同簡單的客房。
只要不跨出房門,在屋里做什么事情,也沒人理會,一日兩餐,更是不缺,不過菜肴肯定不能與家里相比就是了。
就在韓瑞打量自己的新居之時,秘書郎顧,也給人客氣的請到御史臺,聽到事情的始末,顧愣住了,不過也像韓瑞那樣鎮靜,沒有大呼小叫,哭天抹淚表示清白,而是冷靜說道:“此事,與我無關。”
“韓校書告假的幾天,刻坊事務,是你在負責吧。”馬周問道。
“的確如此。”這是事實,不容否認,顧承認,補充說道:“是顏少監的安排,暫代韓校書兼顧幾日。”言下之意,事情不是他自愿代勞,只是義務幫忙。
“既然負責刻坊事務,那么匠役印制佛經,你應該見到,為何不阻止?”馬周問道,這是關鍵。
沒有遲疑,顧立即說道:“我以為,那是正常情況,便沒有多問,誰知……”
唯恐眾人不信,顧繼續解釋道:“我只是兼管,督促檢查匠役是否認真工作,至于具體的事情,怎好指手畫腳。”這個解釋,也合乎情理,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或許顧真的不知道,刻坊不允許印制佛經的事情。
不過,到底是真是假,也須要仔細查證,馬周不為所動,繼續說道:“根據匠役的口供,更改變動的事情,是在你離開之后,才突然生的,在此之前,傳令的書吏,好像與你有過一段時間的接觸。”
真是無妄之災,顧心中哀嘆,辯解說道:“那是因為我初到刻坊,恰好遇上了那人,便讓他帶領我參加視察,只是初次逢面……”
馬周瞥望,旁邊的錄事書吏,已經將對話記錄在案,隨之又繼續盤問,顧對答如流,滴水不漏,誓言旦旦。
末了,馬周說道:“顧秘書,此事關系重大,陛下惱怒,所以要仔細核實,希望顧秘書不要見怪,配合我們的工作。”
“理應如此。”顧苦笑道,沒有拒絕的余地,無奈跟隨書吏下去。
隨之,一個:“馬御史,禮部幾人到了。”
“請……”馬周說道,為人生性縝密,馬周自然不會把目標,局限在韓瑞與顧身上,反正是上頭的指令,幾個禮官也有吩咐匠役辦事的資格,焉知不是他們下達的命令。
須臾,禮官來了,莫明其妙,聽到馬周的敘說,才明白怎么回事,十分自然,紛紛表示事情不是自己所為……
一陣盤問,馬周也是客氣的請他們留在察院作客,知道沒有推托的可能,幾個禮官也自認倒霉,接受事實,嘆氣而下,胳膊擰不過大腿,人家是奉皇帝旨意辦案,哪怕只是八品的監察御史,一樣壓得他們乖乖就范。
當然,能給匠役下令的,也不指幾人,但是馬周也不是漫天撒網,只是揪住其中的幾個線索而已,已經盤問清楚,近些日子,與刻坊書吏有所接觸的,就是韓瑞、顧,還有那幾個禮官,自然就是重點照顧的對象。
其中,嫌疑最大,最有可能的,肯定就是韓瑞,馬周翻閱宗卷,回憶剛才問話的情形,目光閃爍,考慮疑點,破解案情,所謂一人計短,眾人計長,尋思片刻,馬周著令聽案的手下暢所欲言,看看是否得到新的線索。
“依下官之見,事情明顯,就是韓校書所為,耐不住朋友情面……現在后悔也晚了。”
大部分書吏贊同,不過也有執不同意見的,辯駁說道:“顧秘書也有可能,前腳才走,隨之就變了指示,未免太巧了吧。”
“不然,人家已經是秘書郎了,之前又是越王府的功曹,顧秘書與韓瑞,應該素無怨隙才對,怎么可能設計陷害……”
馬周聽到這話,心中微動,表面不動聲色,示意眾人繼續表意見。
商討片刻,氣氛高熾,一人激昂說道:“幾個禮官的嫌疑最小,但是世事難料,越覺得不可能的,有時候偏偏就是事實,所以也不能放松,對了,還有秘書監諸官,韓瑞身負盛名,難道就沒有幾個嫉恨的?同理可推,中書、門下、尚書……”
不愧是御史臺的,勇于懷疑,在這人的眼中,除了自己,個個都有嫌疑,都要仔細調查,偏偏卻得到眾人的肯定,本來就是這個理,不查,怎么證明他們的清白?
見到眾人越說越離譜,居然打算請房玄齡過來請教問題,馬周臉黑了,斥喝道:“胡鬧,什么亂七八糟的,都回去,整理案卷,清閑無事的,再去盤問那些匠役,看看是否有什么疏漏的地方,當然,最緊要的,就是追捕那個書吏,只要人找到了,事情就清楚了。”
人應聲,紛紛散去。
繼續翻閱宗卷,明面上看,肯定是韓瑞之過,要是不是,那么事情就復雜了,馬周沉吟,思考良久,若有所思,也隨之起身走了。
此后幾日,馬周繼續查證,韓瑞等人,也一直不得離去,卻是不清楚,此事在京城之中,也開始沸沸揚揚了,按理來說,這件事情,犯事的,只是九品小官,承辦案子的,也是正八品的監察御史,相對滿城盡是王公權貴的長安來說,相當于綠豆芝麻的小事,根本不算什么,不至于鬧出多大的動靜。
然而,事情總有例外的時候,且不提韓瑞本身的名聲,單說這事的起因根源,卻是為了印制佛經,那些和尚知道了,心里怎么可能沒有想法,在他們眼中,韓瑞為了宣揚佛法,甘愿舍身飼虎,真義士也。
呃,出于宣傳需要,難免有幾分夸大,不過那些拜佛的信徒聽聞此事,卻深信不疑,紛紛交口稱譽,人還沒死呢,就開始商量要不要給韓瑞樹碑以記,正是由于他們的口耳相傳,不用多久,事情自然全城皆知。
最先作為反應的,當然是和尚的對頭,那些道士很是不憤,秉承敵人的朋友就是敵人的傳統觀念,詆毀肯定是避免不了的事情,可憐的韓瑞,本來是想借病,躲開爭端,卻是沒想,最后還是卷進其中。
自然,與宗教人士相比,全城百姓,卻占了絕大多數,不過他們大部分都是人云亦云,圍觀打醬油,不明真相的群眾,可以忽略不計,其他的,關心韓瑞,不管事情是不是他做的,都希望他能夠度過難關,厭惡韓瑞,這個時候,當然是彈冠相慶,幸災樂禍,恨不能立即聽到韓瑞違逆朝廷旨意,按律當xxx的消息。
“已經四天了,夫君還沒有回來,阿耶,怎么辦?也不知道,夫君在御史臺過得怎樣。”鄭淖約心急如焚,這些天來,這句話已經重復了千遍。
鄭仁基嘆氣,耐心勸慰道:“約兒,不用擔心,聽馬御史說,符節很好。”
沒有辦法,韓瑞等人算是待罪之身,為了防止他們與家人串通,偽造證據,破壞辦案,肯定不允許探望,連鄭仁基也沒有辦法,只得通過馬周,打探韓瑞的狀況。
“給關在狹小的屋子里,吃的是濁水淡飯,又不能洗浴,夫君平日就喜干凈了,怎么能好得起來……”鄭淖約憂慮自語,近日來,為了韓瑞的事情,寢食不安,再這樣下去,遲早憂思成疾。
這種狀態,勸解幾天了,卻沒有效果,鄭仁基與崔氏很是擔心,對望了眼,鄭仁基說道:“約兒,你放心,只要此事不是符節所為,他很快就能出來了。”
“阿耶,說了很多次了,夫君是清白的。”鄭淖約憤然道:“肯定有人陷害夫君,馬周怎么不相信。”
口說無憑,沒有確鑿的證據,哪個肯輕易相信,鄭仁基心中嘆氣,自然要附和女兒之言,這件事情,一環扣一環,有條有理,有根有據,怎么看,都像是韓瑞所為,凡事,也要考慮最壞的結果,要是沒有新的線索,證明事情與韓瑞沒有關系,必然會坐實了罪名,那個時候,應該怎么辦?鄭仁基皺眉,有些束手無策。
鄭淖約也有這方面的擔憂,情急之下,忽然想到了李承乾,連忙說道:“阿耶,夫君與太子殿下交好,能不能請他幫忙疏通。”
“不可。”鄭仁基連忙阻止,輕聲道:“不到逼不得已,千萬不可向太子求助,免得弄巧成拙,那就麻煩了。”隋朝遺臣,鄭仁基自然了解,皇帝與太子之間的關系,十分的微妙,要是處理不好,指不定沒事也變成有事。
“那該怎么辦。”鄭淖約愁悶道:“虞公說他會想辦法,直到現在,卻沒有動靜,再拖延下去,我擔心夫君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