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說客
雪花片片,猶如柳絮當空飄舞,搖曳而下,悄無聲息,房間門窗半開,縷縷寒風滲了進來,角落炭火旺盛,蒸得房中溫暖如春,卻是沒有多少冷意。
“那些該死的賊禿……”
兩人相對而坐,舉杯飲了口燒酒,青云道士不顧幾度的大罵起來,看得出來,他對女兒還是十分關心的,卻不知為何原因,父女關系那么僵滯。
韓瑞心里猜測,口中自然附和說道:“就是,那些和尚,別的可能不會,耍嘴皮子卻是他們的強項,希音道長性格比較…呃,比較純善,自然爭辯不過他們。”
“就是,希音自小乖巧,生性柔順,與世無爭……”青云理所當然的贊同,憤然說道:“這些賊禿居然敢欺負她,這事我記下了,少不了與他們算賬。”
韓瑞滿頭黑線,柔順乖巧,是在說李希音么。
青云半是輕嘆,半嘆欣然,得意洋洋似的說道:“不過,她也有點兒好強,不愿意輕易服輸,性子與我相似。”
幸好只是性格相似,不是體形類同,韓瑞心里嘀咕,唯唯諾諾,只顧應和,仿佛勾起了以往的回憶,青云道士沉思道:“她小的時候,就是如此了,有一次……”
盡管有些凌亂,不著邊際,韓瑞卻認真聆聽,沒有開口打擾,直到青云道士嘆息道:“不過這幾年來,或許是她娘親的緣故,她卻是不怎么理我了。”
“唉,與她解釋過很多次了,她娘親……算了,不提也罷。”青云說道,一臉的噓唏無奈,不堪回首。
腦中浮現一些狗血情節,自以為明白了,韓瑞立即安慰說道:“道長不必難過,所謂人死不能復生,事情已經過去了,希音遲早會想明白的。”
“呸,小子胡說八道什么,說誰死了,你才死了呢。”青云怒目而視,唾沫橫飛。
咳,抹了下臉頰,韓瑞傻眼了,難道是會錯了意?
只聽青云憤激道:“她娘活得好好的,是朝圣宮的觀主,不清楚卻胡言亂語,小心貧道翻臉……”
靠,真是出乎意料,還以為是青云當了道士,拋妻棄女了,居然不是這樣,而且聽起來事情好像很復雜的樣子,韓瑞驚愕,不過如今也沒有打聽的心思,連忙道歉不已。
半響,青云道士的怒氣才消散了些,哼聲道:“小子,聽你說話,好像與希音很熟?”
“只有數面之緣。”韓瑞坦然笑道:“不過,荊拙與她的關系是不錯,而且十分欽慕希音道長的道行。”
“鄭家娘子……”青云略微點頭,好像也有耳聞。
“自然,也一向很敬仰道長。”韓瑞厚著臉皮說道:“而我卻屢次三番冒犯了道長,在此自罰三杯,以示賠罪,希望道長不要怪罪。”
“小子,有什么話,盡管直言,已經拖了半天,就不要再遮掩了。”青云說道,頗有幾分不耐煩之色,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這句話他未必知道,卻明白這種意思。
啊哈哈,韓瑞有些尷尬,其實也明白自己太嫩了,這種旁敲側擊的事情,要是交給錢緒、韓晦他們來辦,肯定不會像自己,一眼就讓人看穿。
不過,既然已經攤開,韓瑞也不打算隱瞞,遲疑了下,留了個心眼,開口說道:“道長,我想向你請教煉制石炭的法子。”
“我估計也是。”青云淡然說道,然后就沒了聲響。
平白無故,自然不能自己說要,人家就給,所以韓瑞也十分識趣,輕聲道:“道長意下如何,若是應允,我可以……”
輕手拂袖,青云說道:“韓公子,你心有不誠,讓貧道難以決定啊。”
“道長此言何意?”韓瑞問道,有意裝糊涂。
“貧道從未透露口風,公子是如何肯定貧道懂得煉制石炭的。”青云微笑道:“況且石炭煉制之后,是什么模樣,公子也不加詳問,怎么不惹人生疑。”
呵呵,韓瑞笑了,摸著腦袋,有幾分憨態可掬,果然是宅男的通病,出謀劃策可以,但是執行能力卻差勁之極,還須加強歷練。
一邊反省,韓瑞正容說道:“好吧,其實我是想知道,道長葫蘆里的那種可以燃燒的……對了,道長把那種‘水’稱做什么?”
“沒有什么名字。”青云說道,眨了下眼睛,臉上突然露出一抹奇異的笑容,噗嗤笑了,最后忍不住捧腹大笑起來。
韓瑞奇怪道:“道長,怎么了?”
“沒有什么,突然想起,老君殿里有急事要辦,貧道就先行告辭了,日后有空,再來拜訪。”青云道士說道,沒有理會韓瑞的挽留,也不顧外面的風雪,匆匆忙忙走了,現在不走,更待何時,難道留下來給韓瑞揭穿自己的把戲不成,不過,這小子也太可樂了,居然……
韓瑞莫明其妙,跟行上去送別,到了門口,卻見青云道士已經走遠了,不停的反省回思考慮,怎么回事啊,明明說得好好的,難道是覺得自己的沒有誠意。
唉,不過是想知道怎么用煤礦煉制煤油罷了……等等,韓瑞靈光閃現,臉面通紅,火燒似的,滾燙非常,完蛋了,真是丟臉,丟臉到家了,難怪青云道士的反應那么奇怪。
一時之間,韓瑞只覺得無地自容,恨不能再穿越回去,連最基本的情況都沒有搞清楚,想到自己剛才的試探,是多么的可笑,無知。
靠,居然忘記了,煤礦煉制出來的是煤焦油,不是煤油。
蒼天呀,大地,就算是文科出身,好歹也上過化學課吧,怎么犯下這種不可饒恕的錯誤,光顧高興了,說話不經過大腦,下意識的認為,煤油么,肯定是煤礦提煉出來的,韓瑞無語抬頭,淚流滿面。
不對,韓瑞凝神思慮,剛才聞到的,的確是煤油的味道,小時候經常使用,不可能會聞錯的,這怎么解釋,揉搓腦袋,韓瑞終于記起來了,煤油應該是石油分解出來的產物,問題在于,關中地區,好像沒有石油分布吧。
啊,韓瑞很想仰天大叫,丟臉不說,還浪費自己大半天的感情,白高興了,發財的美夢破滅,懷著郁悶的心情,韓瑞返回房中,尋求安慰之余,卻有幾分不死心,考慮著什么時候,再到老君殿找青云道士,了解具體的情況。
翌日,清晨,天空又放晴了,不過云層卻遮蔽住了陽光,偶有幾束光線透射下來,映照大地,卻是少了幾分寒冷,從溫暖衾榻上爬了起來,洗漱用膳之后,練了一個時辰書法,算是完成了今天的日程安排,韓瑞又開始清閑無聊起來。
不由自主的想到昨天的事情,韓瑞俊臉仍存紅潤,使勁的搖晃腦袋,好像能把尷尬的感覺揮出腦外,不過也在尋思,現在有空了,要不要去老君殿,打聽清楚,要是關中沒有石油,那么青云道士是怎么把煤油給煉制出來的。
心動不如行動,韓瑞準備起身出發的時候,門外走來仆從道:“郎君,有客到訪。”
接過仆役呈來的拜帖,韓瑞隨手翻開,一臉的欣喜,吩咐準備酒宴,快步走到院門,只見臺階之上,一個相貌清逸的青年垂手而立,見到韓瑞,也露出和煦的笑容,拱手問候道:“韓兄弟,日久不見,一切安好?”
哈哈,韓瑞輕笑,回禮道:“自然安好,卻是不及上官兄,風采愈加卓然了。”
來人正是上官儀,在韓瑞熱情的引請下,推讓了片刻,與他并肩走進院中,朗聲笑道:“的確是廢話,京城誰人不知,韓兄弟娶得滎陽鄭氏女,珠聯璧合,柔情蜜意,豈能不好,真是羨煞人也。”
笑語晏晏,走進了廳中,以酒水待客,寒暄客氣,天南地北的海聊起來,漸漸的,韓瑞也察覺出幾分端倪,微笑道:“上官兄,貴人事忙,今日不在宮里當差,該不會是專程前來找我敘舊吧。”
“就是如此,難道不行呀?”上官儀笑道:“如今京城,揚州同鄉,卻也沒有幾人,若是不多走動聯系,情分卻是淡了。”
“言之甚是。”韓瑞表示贊同,舉杯敬飲。
陪同飲了杯,上官儀趁機笑道:“韓兄弟這樣覺得,自然最好,都是鄉里鄉親,又遠在他方,少不了互相幫助,一些過往小事,莫要太過介懷,多多包容才是。”
“上官兄此言,好像意有所指啊。”韓瑞舉酒沾唇,莫名笑道:“與說客近似。”
“你看出來了。”上官儀笑容可掬,也沒有掩飾的意思,溫和說道:“韓兄弟,我比你癡長幾歲,故而托大,自稱為兄,而且有幾句勸勉之言,你不會介意吧。”
“自然之理。”韓瑞正容道:“請兄長賜教。”
上官儀傷感嘆道:“上官儀年幼喪親,孤苦伶仃,多虧揚州鄉親救濟,才得有今日,鄉親恩情義重,卻不知何以為報,羞慚之余,只得銘記于心,時時不敢忘懷。”
韓瑞聽得仔細,鄭重點頭,安慰說道:“鄉親助你,只為善心,不求你有所回報。”
“我自然清楚,所以更加感激涕零。”上官儀嘆道:“鄉里鄉親,名為鄉里,卻似親人,親人之間,有什么矛盾、誤會,只消說明清楚了,難道還會有什么怨隙不成,韓兄弟覺得是不是這個道理。”
韓瑞笑了,平和說道:“上官兄,那些生徒找你了吧,他們是怎么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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