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東海釣鰲
鄭淖約聞聲,神情羞澀,心如鹿撞,但又心甜如蜜,微微掙扎了下,在韓瑞的攙扶下,盈盈俏立,一抹嬌艷紅潤,瞬息蔓延俏臉,秀麗絕倫,卻沒有避讓的意思,纖手略指旁邊的俊逸青年,輕聲道:“崔焙,十九舅。”
居然是長輩,那么更加放心了,韓瑞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雙手拱抱,正當崔焙以為他準備向自己行禮,猶豫著要不要擺個譜之時,卻見韓瑞直接越過而去,鞠躬喚道:“鄭舍人,崔夫人。”
小子,眼力不錯,鄭仁基暗暗贊許,微笑側身道:“夫人,這個就是韓瑞。”
嗯,崔氏神情淡然,不知喜怒,目光在韓瑞身上轉了圈,掠向鄭淖約,開口喚道:“約兒,過來。”
鄭淖約衽襝,微步走來,美眸瞄了眼韓瑞,俏臉紅暈未散,低頭喚道:“阿娘。”
“怎么樣,沒事吧。”握住她的手兒,崔氏仔細觀望,發現女兒氣色紅潤,眸波生光,潤澤閃亮,怎么看也不像是身體有恙的模樣。
“阿娘,女兒沒事,那個……”鄭淖約搖頭,輕聲道:“他來了,你與他說幾句話。”
真是女大不中留,崔氏暗暗嘆氣,看向韓瑞,模樣什么的尚可,適才沒有第一時間拂袖而去,勉強算是過關,接下來就是其他方面了。
“來了就好。”不冷不淡說了句,崔氏轉頭道:“夫人,應邀而來的客人也差不多到了,我們出去相迎吧。”
“自然。”鄭仁基笑道,不動聲色,與崔氏并肩而去。
就是這樣?韓瑞有些愕然,鄭淖約見了,立即說道:“你不要擔心,阿娘她……”
“約兒,也來同去。”崔氏的聲音適時傳來,鄭淖約面露為難之色,猶豫不決,最終歉意望了眼韓瑞,低聲道:“我也相信你。”
就在這時,流螢纖步跑來,給了個繼續努力的鼓勵目光,攙著鄭淖約的小手,兩人盈盈而去,韓瑞心中自然充滿了動力,不過下一秒,立即蕩然無存,人都走了,自己該怎么辦?
不對,旁邊還有個,韓瑞連忙轉身,有心叫喚,卻不知怎么開口稱呼。
“你就是韓瑞。”崔焙說道,也是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樣,讓人猜測不出他的想法。
韓瑞唯唯諾諾,還是沒有找到合適的叫喚方式,稱兄道弟,顯然與鄭淖約差了輩分,直接喚舅吧,未免也太冒昧了。
心念百轉,就在韓瑞準備豁出去,厚著臉皮稱呼之時,卻聽崔焙說道:“也不怎么樣,我們也走吧,去遲了,顯得失禮。”
抽了下衣袖,崔焙揚長而去,韓瑞搔首,快步跟上,一番拐彎抹角,來到一幢呈寶塔形狀的精致閣樓之前,閣樓有三層,飛檐斗拱,畫棟雕梁,與寺觀之中的塔樓結構相似,門上懸掛一方牌匾,游仙閣三字,飄然迥媚,氣象萬千,應該是出于名家的手筆。
在婢女的牽引下,韓瑞跟隨崔焙的身后,放輕腳步,順著狹小的階梯,慢慢舉步上樓,直接到了頂端三層,眼前豁然開朗,空間寬敞,裝飾華麗素雅,懸掛了幾幅輕紗幔簾,約莫有七八人在簾中,圍案對坐,輕語聊天。
四角方位,四只精美銅爐鼎,周身刻有各種祥云浮雕,還有麒麟、仙鶴、青鳥等瑞獸,爐內燃著香料,白煙裊裊,升騰彌漫,浮于頂架,猶如云團,卻沒有消散,窗口微啟,樓外清風陣陣,煙霧隨著氣流而動,翻騰流轉,讓人仿佛置身在云端。
白煙撲香拂來,韓瑞輕嗅,只覺一陣清爽提神,正在驚訝這里環境之時,卻聽到幔簾之中,有一個人侃侃而談:“……渤海以東有五座仙山,常隨海中波濤而飄動,天帝得知,命十五只巨鰲以身相頂,使其固定,有仙人聞知,舉足不盈數步,而至五山之所,一釣而連六鰲,于是二山流于北極,沉入大海,剩余三座,便是蓬萊、方丈、瀛洲。”
“久聞瀛洲之上,生有神芝仙草,又有玉石,高且千丈,出泉如酒,味甘,名之為玉醴泉,飲之,數升輒醉,令人長生。”有人羨慕向往,自語說道:“不知真有其事乎。”
“自然。”有人回答,聲音熟悉,韓瑞透幔望去,卻是西華法師成玄英,只見他坐于臨窗位置,任由白煙在他身旁掠過,凜然不動,更顯仙風道骨模樣。
輕捋青須,成玄英肯定說道:“不僅有神芝仙草、玉石玉泉,瀛洲金巒觀中,更有青離玉幾,覆以紈之素,刻水碧為倒龍之床。”
“成先生如何得知?”有人好奇問道。
成玄英含笑不語,旁邊有人代答道:“瀛洲就在東海中,成先生又在東海修行,豈能沒有前往之理。”
一時之間,幾人目光灼灼,向看成玄英,長生不老,羽化成仙,不僅是普通百姓的夢想,更是歷代帝王孜孜以求的目標。成玄英英沉默良久,才淡然說道:“此事,某也是略有耳聞罷了,不辯真假。”
有人相信,也有人不信,先是肯定,后是否定,自然以為成玄英在撒謊,知道卻不愿意說出來,也可以理解,平白無故的,誰愿意透露長生之機密。當然,也有人半信半疑,比如鄭淖約,心思根本沒有在什么海外仙山之上,美眸不時掠看,忽然閃現喜悅之色。
就在這時,成玄英語鋒急轉,慢聲說道:“不過,某卻也曾臨海釣鰲。”
“釣上來了么?”有人急切問道。
成玄英搖頭嘆道:“巨鰲咬鉤,可惜途中線斷,奈何。”
神棍,又開始糊弄人了,韓瑞腹誹,也懶得理會,一邊走去,臉上露出笑容,躬身行禮,游目而望,卻見崔焙搶先坐在其中最后一個席位,嘴角泛出一抹得意的笑容,也就是說,這里再無席位可容韓瑞安坐,要么是站著旁聽,要么是離開退去。
眾人觀望,神情各異,不過卻是想知道,韓瑞會怎么選擇,鄭淖約心疼了,暗暗埋怨父母的故意刁難,就要起身相迎,冷不防給崔氏揪住,目光清淡,卻帶著不可抗拒的威儀。
心中躊躇了下,韓瑞神態自若,突然輕笑問道:“成先生臨滄海,釣巨鰲,卻不知是以何物為釣線?”
目光微瞥,成玄英神情不變,淡然說道:“以九天玄金為絲,青府玉石為鉤,然而巨鰲體形龐大,牙塵嘴利,某正準備扯線收鉤,它卻咬斷鉤線,逃過一劫,此乃天意,某不敢逆也,只得放那畜生一條生路。”
“先生仁慈。”有人嘆道,佩服之極。
這樣也信,該不會是托吧,韓瑞心中鄙視,表面上卻露出恍然大悟之色,連聲說道:“鉤線如此普通,也難怪釣不上來。”
嗯,成玄英目光掠過驚訝,淡淡笑道:“韓公子居住東海之邊,想必也有釣鰲之舉,不知有何收獲,望請賜教。”
揚州,的確位于東海的邊沿,不過就是那么近,韓瑞卻連海都沒見過幾次,更加不用說釣什么巨鰲了,但是這種情況下,撒起謊來,韓瑞可是面不改色,張口就道:“卻是與成先生不同,小子釣鰲,一般是以風浪逸其情,乾坤縱其志,以虹霓為絲,明月為鉤。”
韓瑞語氣激昂,最后搖頭嘆惜道:“故而屢次三番誘得巨鰲咬鉤,奈何小子不過是文弱書生,手無縛雞之力,巨鰲龐然體重,拉扯不上,只得放過它了。”
舉座四驚,真是豪情滿懷,鄭淖約美眸異彩漣漣,似水柔情,鄭仁基滿意而笑,悄悄扯了下妻子的衣袖,崔氏略微點頭,輕輕敲打了兩下案牘,兩人婢女就在幔簾之后的角落里,搬來張精美席子,擱在鄭淖約的旁邊。
鄭淖約心花怒放,灼灼如華的容顏,泛起了淡淡的霞光,韓瑞心知肚明,自己又過了一個考驗,怎么岳母比岳父還要難應付,不敢疏忽大意,在鄭仁基的示意下,不亢不卑,跪坐而下,仿佛可以嗅到鄭淖約的幽幽體香,不禁有兩分飄然迷醉。
瞬間,韓瑞又清醒過來,瞧這架勢,尚未成功,自己還要努力,不可松懈。
“如此,下次有機會,韓公子可陪某同往,必有收獲。”成玄英笑道,心中又悄然轉變想法,看來,鄭家女婿的名頭,未必會有變數,應非韓瑞莫屬。
“一定。”韓瑞笑道,不得不敷衍。
“輕舉觀滄海,眇邈去瀛洲,玉泉出靈鳧,瓊草被神丘。”席間有人感嘆道:“海外仙山飄渺無蹤,非凡人可望及,然而,就是在廣闊萬里的陸地之內,也是難求仙跡。”
有人附和,搖頭嘆氣道:“誰說不是,驪山、終南山,每年必去尋訪仙人足跡,可惜……”
“你這算什么,我數十年來,周游各地,東西南北,什么名山大川沒有去過,卻是沒有找到仙緣。”一人悲聲失望道:“讓人不禁心生疑慮,世間是否有仙人存在?”
這種想法十分危險,成玄英覺得,自己非常有必然,打消眾人的懷疑,沉吟了下,開口說道:“吳越有山,名曰天姥,高聳入云,連接天際,在云霧霞光中,隱約可見,曾有人目睹仙人身影……”
咳,韓瑞驚愕,臉上的笑容怪異之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