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是女冠!瞬息之間,韓瑞立即恍然大悟,原來問題出在這里,一路行來,遇到的香客,卻是女子居多,而那朝圣宮里供奉的不僅是女神仙,連駐宮的道士也是女的,也難怪某些人提到朝圣宮之時,表情那么怪異,好似在擠眉弄眼,賊笑嘻嘻。
韓瑞自然清楚,唐代是道教最為興盛的朝代之一,開國之初,上皇李淵就奉道教教祖老子為祖先,立道為國教,并定下道第一,儒第二,佛第三的國策,也因而引發了曠曰持久的佛道之爭,甚至把儒家也牽扯進來。
這個以后再提,由于皇室崇奉道教,社會上崇道風氣就格外濃厚,那么在道觀中出現了越來越多的女姓身影,也不是件奇怪的事情,起碼韓瑞就十分肯定,鄭淖約心中肯定有這個想法,只是沒有實施的機會罷了。
不行,為以防萬一,待會得勸她把那本莊子扔了,韓瑞心中籌謀,耳中卻注意聆聽女冠與張氏的對話,師姑,難道張氏當年也做過女道士?
“在老君殿耽擱了一會。”張氏笑道:“怎的,才等了片刻,就不耐煩了么。”
“希音豈敢。”秀美女道士輕笑道:“卻是翩躚師妹催促得急,以為師姑不來了,連同我們也跟著心煩意亂。”
李德獎皺眉道:“小丫頭,讓她回去住,卻嫌棄家中濕悶,現在阿娘來了,又不出來相迎,真是越來越不知禮數了。”
“怎么,你是在數落妹妹么?”張氏責問道,英眉微挑,眸光含煞,旁邊幾個姿態綽約的女道士也心生不滿意,妙目流轉,化作寒光,直刺而來。
霎時,李德獎退步,悲摧得欲哭無淚,無奈說道:“阿娘,我是在替你說話。”
張氏教訓說道:“身為兄長,縱然妹妹有些微不是,你也應該好生與她說話,不要動不動就指責數落。”
“就是,沒點為人兄長的風度,白長那么俊……”
“嘻嘻,見到人家英俊,就不想責斥了?對得起翩躚師姐嗎。”
“討厭,人家才沒有。”
幾個妙齡女道士,或苗條婀娜,溫柔綽約,或明艷秀麗,靈氣逼人,或甜俏嬌憨,嫻靜可愛,各有風姿麗質,竊竊私語,嬌笑嬉戲,更格外引人注目,似乎也察覺她們的目光投來,李德獎俊逸的臉龐,悄然浮現幾分紅潤,只懂得連連點頭,不敢爭辯。
旁邊,希音女道士含笑解釋道:“非是師妹不想出來相迎,而是在宮里準備……想要給師姑一個驚喜。”
“這孩子,又準備俏皮了,希音,她又要耍什么花樣呀。”張氏埋怨道,眉目之間的寵愛卻是怎么也掩飾不住。
“嘻嘻,師姑,這個我可不能告訴你,不然師妹追究起來,我可擔待不起。”希音笑盈盈說道,清冷之色稍霽,桃腮若脂,雪肌如雪,有種清麗脫俗的氣質。
“好吧,反正進宮就清楚了。”張氏笑道,在侍女的攙扶下,盈步上前,鄭淖約自然也纖步隨行,韓瑞也要跟上,不料,一只纖秀素手攔了過來,只見美女道士希音,秀麗俏臉上的笑容斂去,又恢復了剛才隱蘊威儀的表情。
“這位公子,朝圣宮只接待女香客,請見諒留步。”
韓瑞驚愕,回首觀望,發現李德獎等人,果然沒有隨行,仍然留在原地,看到希音女冠美眸中的那抹輕視,韓瑞尷尬退步,推測自己在人家心里,多半是那種輕浮公子哥兒,想要趁機蒙混進宮中滋事。
鄭淖約回眸,似有些無奈,流螢在旁邊得意輕笑,揮舞著秀氣拳頭,然后挽著鄭淖約,輕盈向朝圣宮中走去。
見到她們都進了宮中,等了片刻,依然不見出來,韓瑞百無聊賴,走到不遠處的小道旁邊,觀望著周圍景色,干脆拔了根草莖,悠然自得的編纏起來。
“你在做什么?”有人問道。
韓瑞回身,見到的卻是李德獎,左顧右盼,沒見旁人,不由得有幾分驚訝道:“剛才是你在與我說話?”
“哼,這里除了我,還能有誰。”李德獎冷聲道。
韓瑞坦然笑道:“奇怪,你居然來找我聊天。”
李德獎默然不語,也抽了根草莖,一折一折地扯斷,突然問道:“你與鄭家娘子,真的是那種關系?”
“什么叫那種關系。”韓瑞不滿說道:“難道你沒有聽說,我們已經定了婚期,準備成親的事情?”
“沒有。”李德獎搖頭,滿面驚訝道:“什么時候的事情?”
“小半個月了吧。”韓瑞說道,也是一陣驚疑,這事沒在坊間流傳?突然醒悟,難怪參加了諸多的宴會,卻沒人向自己提及此事。
“哦,那要恭喜你了。”李德獎說道,漫不經心,顯然根本沒有在意這件事情。
“謝謝。”韓瑞說道,悄然皺眉,自己百事纏身,一時疏忽,沒提此事也正常,問題在于,這么重要的事情,鄭家那邊就沒點風聲透出?或許正是如此,宴會的那些達官貴人,大儒名士,就把自己與鄭淖約的交往,當成了年少輕狂的韻事,沒有當眾提及。
不會是事情有變吧,韓瑞暗暗猜疑,心浮氣躁。
“你說,剛才那個女冠……怎么樣?”李德獎問道,目光投向他處,清俊的臉龐,還是那么冷傲,就是多了分紅潤。
稀罕,韓瑞暫時放下心事,仔細觀察,得出了個結論,李德獎思春了。
十七八歲,或許是初次接觸男女之事,他德獎的臉皮還嫩,受不住韓瑞的目光,頗有些惱羞成怒道:“看什么看,不想說就算了。”
韓瑞暗笑,表面上卻正經說道:“嗯,你眼光不錯,的確是個大美女,不過姓子似乎有些孤傲,怕是不易征服啊,當然,這樣的美女,追到之后,更有成就……”
望到李德獎瞠目結舌的模樣,韓瑞立即止聲,一時心直口快,卻忘記李德獎與自己的關系不夠親密,這樣交淺言深,怕是難以授受。
斂了下衣襟,李德獎恢復從容神情,輕聲道:“不是李希音,是她的左邊,圓潤小臉的那個……”
圓潤小臉,聽到這詞,韓瑞神情古怪,暗暗猜測,難道說這個時候,就已經產生以豐腴為美的時尚風氣了?
韓瑞回想了下,發覺有些印象,那個妙齡女道士,長得唇紅齒白,眉目如畫,小臉略有嬰兒肥,不是所謂的圓潤,而是嬌美明艷,韓瑞微微搖頭,若是讓人家知道李德獎這樣形容自己,恐怕不用談,這事就得泡湯。
“怎么,有什么不對?”李德獎皺眉道,神情有點兒緊張。
“的確不對,大大的不對。”韓瑞的表情嚴肅認真,也不是存心挑逗,而是好心指出他的錯誤,搖頭說道:“人家小姑娘明麗嬌俏,哪里是什么圓潤。”
“怎么不是。”沒有悟透,李德獎急了,辯解說道:“你知道我說的是誰么……”
“我自然知道你說的是誰,問題在于。”韓瑞反問道:“你知道我為什么要這樣說么。”
李德獎訝異,若有所思,卻聽韓瑞微笑指點道:“女為悅已者容,又曰,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圓潤不足以彰顯人家容貌,會讓她……”
就在李德獎認真聆聽教誨之時,一個侍女走來說道:“二公子,夫人喚你。”
“出來了?”韓瑞停聲,回頭望去,卻沒發現鄭淖約的身影。
“我阿娘呢?”李德獎也好奇詢問。
侍女說道:“夫人在宮后的精舍,讓婢子來告知,娘子也在,請你前往相聚。”
“哦,好的,我就去。”李德獎說道,望了眼韓瑞,目光復雜,摻雜幾分佩服,張口欲言,最終還是放不下驕矜,拱手為禮,轉身而去。
那個侍女卻沒有隨行,而是繼續說道:“敢問可是韓公子?”
“是也。”韓瑞微笑道:“莫非也邀請我同去?”
“的確如此。”侍女盈盈笑道,纖手微引,猜測鄭淖約也在其中,韓瑞自然不會拒絕,風度翩翩,表示感謝,疾步而上,與李德獎并肩而行。
李德獎有些欣喜,繼續輕聲請教道:“待會,如果見到她了,我該怎么應對。”
“簡單。”韓瑞毫不猶豫道:“你妹妹與她不是同門么,以此為借口,尋她了解你妹妹的情況……”
“可是,她的情況我都清楚。”李德獎說道。
韓瑞無語,沒好氣道:“你可以問點不知道的。”
“哪些是我不知道的?”
當作沒有聽到,韓瑞步子快了幾分,在侍女的指引下,從外面繞過朝圣宮主殿,直奔后院精舍而去,沿著一條窄窄的山道蜿蜒而下,轉眼就來到一片郁郁蔥蔥的竹林,透過錯落有致的竹子,隱約就能看見竹林的深處高墻宮閣。
一路行去,竹葉的清香撲鼻而來,連空氣都是一片涼爽,慢慢的近了,陣陣清脆悅耳的少女笑聲隨風飄來,再走了幾步,眼前豁然開朗,韓瑞抬眼望去,只見十丈開外,透過稀疏竹影,一座精致小樓宛然在目。
“公子,這里……”流螢嬌聲喚道,俏生生立在門前,揮舞著嫩白的小手,紅撲撲的小臉,粉膩膩的嫩膚,在清幽翠綠竹林的襯托下,竟顯得格外的嬌艷欲滴。
“二哥也到了。”空靈輕逸的聲音傳來,一個纖妙的身影出現在門前,驚鴻一瞥,恰似明珠美玉,純凈無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