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陽公主第二天就帶著兩個兒子來到大學士第,張超親自到門外迎接。走過五重門樓,平陽笑著稱贊張府的氣派。
張超把他們帶到前廳,并親自為平陽倒了碗銀耳枸杞湯。
“天干物燥的,喝點這個比較好。”
互相寒喧過后,兩人圍坐茶幾邊。
柴哲威和柴令武站在那里有點老實,這可不是怕張超,平時在崇文館小學這兩人可是很活潑,甚至有些調皮的。很明顯,這兩孩子是在怕他們的母親。
柴紹今天沒來,平陽公主說他返回歧州上任去了。歧州就在京西,是長安西面重要的屏障。有時張超會覺得柴紹的官職有些奇怪,右驍衛大將軍、平道軍將、歧州刺史。這有點類似于一個集團軍軍長又是一個軍分區司令還是一個市長。
平陽坐在圈椅里,笑著對張超說,“等這兩孩子拜完師,我也得離京了。”
“這么快?”
“還不都是拜你所賜,廬江王被陛下下旨召回京城問審,王君廓也被一同召回,連羅藝都跟著調到關內任職。整個河北都在調整,我叔父淮安王被授任河北道大都督,李世績被授任河東道大都督,河東河北河南三地大調整啊。”三娘子說起這些,比昨天在高密公主府談論下棋那些精神多了。
為何朝廷召李瑗入京,會導致這樣的連鎖動作,張超也是有些明白的。
就在幾天前,京中已經傳出捷報,李世績平定了徐圓朗,在袞州泗水河邊將其斬殺,首級已經送來京師,河南東部叛亂平定。
李世績在河北河南的平叛戰爭中表現十分搶眼。
而朝廷在把李世民李元吉兄弟留在京中之后,眼下急需要李世績這樣有能力且表現忠心的將領鎮守北方邊境。
本來王君廓是不錯人選,但王君廓是李瑗的姻親,李瑗要召回京,朝廷就也不放心把他留在幽州,尤其是眼下幽云一線,正和突厥人支持的叛軍作戰。
二來,相比起河南戰場的節節勝利,迅速平定了叛亂,在幽云一線,戰事卻很不利。膠著良久,打不開局面。
大唐的起家之地河東,到現在,太原北面就只守住一個代州。
樓煩關、雁門關、泰戲關。
三關之外的,云、朔、蔚,全都由叛軍和突厥人占著。若再加上西面黃河河套的梁師都,叛軍和突厥人距離大唐的核心之地太原和關中很近。
近到,朝廷都有人上奏說要遷都到太原或者襄陽一帶去。
李神通這個常敗將軍被調任了河北道大都督,李世績這個常勝將軍則被調任了河東道大都督。
另外李道玄這個宗氏里最勇猛的小將,被調任薊州都督。
連原本駐扎在太原附近的三娘子,都破天荒的被授予了代州都督之職,坐鎮雁門關。
張超對于這些任命有些驚訝,又覺得很合情。
羅藝被調離幽州,屬于情理之中。他本來是幽州軍閥,早在數年就降唐,這幾年表現也很不強,每次唐軍用兵,他都是十分配合。李瑗本就是去接管他的幽州的,現在李瑗一召回,朝廷便干脆的把羅藝也召回到關內來,免的他在幽州,繼續影響。
李神通雖然是個常敗將軍,但他卻是李家除了李淵父子外,宗氏實力最強的一個。李家宗氏,李神通和李孝恭都是李家的實力派。李神通是李淵堂弟,李孝恭是堂侄。
李孝恭這幾年一直是在東南鎮守,平定荊襄,收服嶺南,也都是李孝恭這一系的功勞,大將李靖和嶺南實力派馮盎都是李孝恭這邊的。
李神通則在李唐立國之初,就一直是最支持李淵的宗氏,當初起兵,李神通手里兵最多。此后,也一直被李淵委以重任,放在關東,特別是在河北一線。雖然還曾兩次被俘虜,可畢竟是最讓李淵信任的宗氏,對河北一帶又熟,還曾任過河北行臺的左仆射。
加之李世績曾經也是受他管轄的,現在把李瑗調回來了,朝廷需要一個有份量的宗氏鎮守河北,便只能是讓李神通去當這個大都督了,一般人也沒這個名望,朝廷也不放心。
“公主,這個代州都督,只怕是公主親自去爭回來的吧?其實天下已經一統,雖然還有不少地方需要用兵,但這些事情交給男兒輩就行,公主實不需要再親自上陣這么辛苦的。”張超勸說。
歷史上平陽公主好像沒做過代州都督,朝廷改總管府為都督府,好像是在武德七年了。而平陽公主似乎是在武德五年去世的,沒寫原因,只寫李淵以軍禮葬平陽公主。
有傳平陽是在太原附近鎮守,在劉黑闥一次叛亂時,與突厥人交戰受傷而死。
現在平陽居然從李淵那里求得代州總管一職,這真讓張超替她擔憂。上一個代州總管李大恩,可是剛死不久,那還是一位降唐的郡王呢。
“公主,其實大唐現在還沒有實力與突厥全面交戰,突厥現在也未必就想跟大唐全面開戰。他們不過是借著梁師都、苑君璋、高開道等叛逆,襲擾邊境而已。大唐此時其實應當忍辱負重,韜光養晦幾年,待中原休養生息,最多十年,那時國力恢復,朝廷再舉兵北伐,必可一戰收復定襄與河套、遼西等地。”
“你的意思是現在朝廷打不贏突厥?”平陽公主饒有興趣的問。
“打不贏,我們現在連收拾突厥人養的那三條狗都還有些困難。這急不得,千萬不能操之過急,尤其是不能跟突厥人在關外打,在關外打,我們毫無勝算。朝廷也才剛剛平定中原和東南而已,不休養幾年,連這三條狗都收拾不了。先穩守長城一線,待河北河東恢復生產,等朝廷在兩地囤積了足夠的軍械糧草,那時才是用兵之時。”張超坦誠的說。
“其實我還更愿意如男兒一樣統兵打仗。”三娘子笑笑。“三郎,哲威和令武以后就交給你了,拜師之后,讓這兩人寄住你府上,白天在崇文館上學,晚上你替我管教好。我和嗣昌都任職在外,沒多少時間管教二人,這兩小子都有些頑皮放縱了。”
張超有些頭疼,他不太想管教別人的孩子。當老師是回事,當家長又是回事了。當老師,反正也就是教課,但如果還要代管寄養兩孩子,那就得當半個父親,管多了他們煩,不管又負了平陽委托,萬一自己用心管,柴紹還心疼孩子,這不是兩面不是人嘛。
“三娘子何不留下來呢,自己管束孩子不是更好?”
“小張學士,我今天把兩人帶來了,可沒打算帶回去,不管怎么說,反正人我送你這了,替我管好了。”平陽公主有些不講理的道,張超只能呵呵。
敬茶,磕頭。
柴哲威和柴令武兩個并不太愿意,但他們老娘在一邊,也只得老老實實的完成了拜師這一套。
他們頭磕了,張超茶也喝了,于是禮成,以后二人就算是張超的入室弟子了。
張超把在家里讀書的另外四個弟子也叫了過來。
“我張超門下,只論進門先后,不論年長齒序。來恒來濟,入門最早,年齡也最大,他們是你們大師兄二師兄,裴行儉雖然年幼,但他入門在你們前面,因此你們得尊他一聲三師兄。太原王也比你們早,他是你們四師兄,你們兩個入門最晚,就是五師弟和小師弟了。”
柴家兄弟老實的上前拜四位師兄。
四人也都還禮,柴家兄弟看到大表哥李承宗也在這里,倒覺得挺不錯。
想隋末之時,一代大儒王通,在河中結廬聚眾講課教學,門下弟子數百。杜淹等許多如今朝堂上的官員都是他的門生,連房玄齡魏征杜如晦李靖這些人,都還不算是他正式弟子,只是門下的旁聽生。
王通授學,有點有教無類的風范,愿意來聽課的就是學生。
不過張超沒那胸襟的,教那么多學生也太累了。
張超也教書,但多在書院里,白鹿書院現在有三百五十個學生,崇文館小學有一百零八個學生。白鹿書院里都是平民子弟,崇文館里都是宗室皇親國戚和功臣高官子弟。
如此這樣兩極分化的學生,也算是前所未有了。
現在門下還有六個親傳弟子。
平陽公主照例,給張超送了不少拜師禮,鄉下普通老師拜師也就收兩條臘肉,平陽給張超送了兩匹馬,還送了一百頭牛。
這樣的拜師禮非常獨特,也非常的壕。
“知道三郎家中田地不少,這些都是河西運來的黃牛,馴過的耕牛。”
價格過千貫的拜師禮,真是大方的讓人哭。
不過張超沒客氣,送多少他收多少。平陽公主送的牛馬,他豈會拒絕。這點禮對三娘子來說,算不得什么,對張超來說,其實也算不得什么,可這是三娘子給的拜師禮,張超就收下了。
“兩人以后就寄住在三郎府上了,若是這兩人調皮不聽話,你盡管替我揍他們,揍到聽話為止就好。”
李三娘子走前,當著柴家兄弟的面,跟張超說了番告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