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徐巖走出艙門,踏足月詠星時,已經是三天后了。
數輛外表普通、性能強悍的飛車只用了一個小時就跨越了小半個星球,直接落在萊州城的那棟公寓樓外。徐巖從飛車中走出,仰頭看了看面前的大樓。
大樓不出所料的破敗老舊,各種管線都裸落在表面。這還不是城市衰落那么簡單,而是從一開始就是按著低成本、批量建造、能用就行的理念建造的,和舊時代的福利房一個概念。公寓樓里冷清死寂,表面倒是看不出什么,只是在大門內的門房里多坐了兩個便衣的人。
徐巖一下車,樓內就有幾個便裝的人迎了上來,這些都是行星本地安全局的人,屬于徐巖下級的下級。為首的人已經作足了功課,在徐巖走向電梯的途中小聲且迅速地匯報著。
“這棟公寓樓里共有合法住戶310人,非法住戶530人。現在居住者共有550人,290人下落不明。失蹤的人正在全力排查資料中,剩余居住者的身份已經核實完畢。”
“這么多人下落不明?資料也查不到?”
本地安全局的人有些緊張,說:“這些人都住在這很長時間了,當初的系統不完善,資料都是他們自己填寫的。本地的警察也沒在意。”
徐巖沒有多問,只是道:“去現場。”
“現場已經做了還原處理,丁處長的遺體已經移走,檢驗報告顯示,他是被威力巨大的子彈擊中而死。”
徐巖走出電梯,腳步放緩,一路掃視著左右。這層樓顯得幽深冷清,許多單元房門都是半開,里面的人早已離去。少數三兩家還留在這里的住戶則是靠在門口,用麻木冷漠的目光看著徐巖這一群人。
老人的公寓門口站了幾名警察,和安全局的便衣一同看守現場。與干練精明的安全局人員相比,這幾名警察不光上了年紀,身材還明顯走樣。
徐巖走進公寓,公寓內丁一的下半身還坐在椅子上,上半身則是倒在門口,他神情痛苦,手里好像還抓著什么。
“他的裝備呢?”徐巖問。
本地安全局的人員立刻說:“已經回收了,現在痕跡顯示丁處長共攜帶了8發特種彈藥,發射一發,沒有命中。剩余彈藥均已回收。”
“沒有命中?”
“是的。”
徐巖抬頭,望向窗邊的老人影像。楚龍圖站在靠窗一側,手邊是櫥柜,柜面上放了一把手槍,但是手槍影像上打了個小小的問號。徐巖在問號上一點,顯示了鑒定內容:“現場痕跡顯示為手槍,但槍彈威力過大,普通人完全無法使用,疑似配合使用了特殊支架,需要進一步尋找痕跡。”
按照安全局的標準,楚龍圖這些出生接受基礎基因優化,成年后接受三等優化方案的都是普通人。普通人戰斗力基本不超過5。
徐巖認真看了會老人的神態,就走到門口,望向對面。對面單元的墻壁、后墻,以及接下來的三個單元的墻壁上都有一個大洞。這三個單元里都很久沒人居住了,現在看起來就顯示出了不正常。
徐巖最后看了一眼丁一尸體的影像,說:“查出所有失蹤人員的來歷,你有一個星期的時間。”
“是!”本地安全局的負責人一個激靈,趕緊表態。他可是聽說過不少這位女上司的脾氣和習慣。
徐巖并未多逗留,就直接離開。上了飛車之后,她又對本地安全局的負責人說:“動作要快,但也要謹慎。”
這句話沒頭沒尾,本地安全局的負責人顯然沒能領會,只能答是。
飛車啟動,直接向星港飛去。飛車后座上還有一個人,是曾與她會面的第6艦隊外圍情報的負責人。男人顯得有些不羈,一條腿架在車門上,在膝蓋上看著現場的影像。
“看出什么了?”徐巖問。
男人呵呵了一聲,說:“這年頭用手槍打炮彈的硬漢可不多了。用過去的話講,這是真正的搖滾!要不是這層身份礙事,我都想找老爺子喝一杯。你那個手下死就死了,我就看不上這種粘粘乎乎磨磨唧唧自以為通透聰明的家伙。這家伙就是條蜥蜴,卻總學蛇趁人不備咬一口。喂,你手下都是這種人,天天看著不煩嗎?”
徐巖說:“這是前面留下來的人,不過,用起來確實挺順手的。能力很強,這次……就是運氣不好。”
男人斜睨了她一眼,道:“只是運氣不好?不是你派他過來送死的?”
“只是運氣不好。”徐巖淡定地道。
男人哼了一聲,不再爭辯,伸手在屏幕上一劃,上面就出現了現場門口的影像。徐巖一眼就看出這是楚龍圖公寓門口,從這個角度可以透過大門看到大半個公寓。監控器明明就是安全局裝的,他怎么會有權限?
男人似是知道徐巖心中想法,說:“這種窮鄉僻壤,還能指望你那些下屬有多大的責任心和創新精神?怎么說我們也算是同一個系統出來的,安全局那點套路我還不清楚,別說黑點監控器,就是弄點戰機星艦的控制權也不算什么。來看一眼,這幾個警察說的話挺有意思的。”
留守公寓的三個警察和兩個安全局的便衣。一名年輕些的警察說:“我們應該先通知局里,協助他們搜尋資料吧?”
一名上了老警察捶了捶后腰,說:“他們都不急,我們急什么?”
安全局的兩名便衣也都有了年紀,懶洋洋地說:“局里那么多人,查資料這種事有的是人干。等活派到頭上再說。我們這工作可不是沒有危險的,貿然出頭的話,就會變成和被打成兩截的家伙一樣了。”
幾個人隨意閑聊,打發著任務的時光。他們基本上都抱著派活就干、能混則混的態度,反正也不打算升遷。年輕警察似乎有點想要進取的想法,但被幾個老人你一言我一語地打壓,漸漸也沒了銳氣。
男人關了影像,說:“指望這些人,你永遠也別想查到什么。”
徐巖接通了本地安全局主管的頻道,冷冷地說:“我改主意了,你現在的時限只有5天。”不等對面回答,她就切斷了頻道。
男人搖頭,“這樣是沒用的。一只羊就是一只羊,你就是殺了他也不能讓他干掉一頭獅子。”
“那怎么辦?”
“很簡單,跟我合作。恰好,我也是個老派的人,雖然我還很年輕。”
徐巖這才認真地看了他一眼,說:“我們沒有在合作嗎?”
“當然沒有!合作是有前提的,你要出人出錢,這才叫合作。”
“那你出什么?”
男人哈哈一笑,“我出我自己。”
聯邦境內一處不知名的小行星帶內,一艘小飛船徐徐駛入,逐漸進入小行星帶深處。
西諾坐在駕駛艙中,用意念操縱著星艦放緩速度,徐徐前行。行進中,他接收到了一個微弱的信號,解密核對后,就向新的坐標點飛去。
繞過一團密集的小行星后,星艦前方出現了6艘停在一起的星艦。紅胡子那張美艷且野性的臉出現在屏幕上,說:“所有的人和星艦都在這了,我只會帶我自己的那艘星艦走。這是人員名單,希望你有好好對待他們。”
西諾迅速瀏覽了一遍名單和資料,說:“不太對啊,戰斗人員就只有831人?還有110個是20以下或者70以上的。這能打仗?”
“有一小部分人不想再繼續星盜生涯了,想要到共同體找個地方做個普通人過完一生。”
“還真是拿到錢就變卦!”西諾嘟囔了一聲,紅胡子有些尷尬,沒有出聲。
名單上還有3000多不適應戰斗的人員,其中有幾百個兒童和近半的老人,唯一的好消息是這些人中有上百名富有經驗的工程師。
但西諾隨即注意到了一行關鍵的數據:人員維持費用。戰斗人員有津貼和戰斗補助,能工作的要領薪水,老幼則需要相應的生活費,加在一起每個月的費用接近200萬!這筆費用都是寫在轉讓合同里的,原則上只能多不能少。
西諾看了看前方的星盜艦隊,除了從光年這購買的三艘星艦外,另外還有一艘補給艦和一艘粗壯圓滾的星艦,這是由運輸船改造成的生活艦,那3000多上不了戰場的人就住在這艘生活艦內。這艘生活艘性能一般、技術落后,各種能耗和物資消耗都不可能低。這些也是要西諾掏錢的。光是這艘生活艦的日常補給,一個月就要消耗上百萬。
西諾的賬戶上還趴著1個億,這是楚君歸給他的艦隊啟動經費。原本西諾還覺得這筆錢不少了,畢竟星艦人員都是現成的,可是現實給了他當頭一盆冷水。光是靜態維護費用每月就是大幾百萬,這要是艦隊一動,再打一仗,那能量、材料和彈藥的補給豈不是要上天了?
一個億看上去還能維持一段時間,可是這種睜眼就要花錢、天天坐吃山空的感覺讓西諾沒有絲毫的安全感。一想到以后的日子,西諾覺得自己做夢都會被嚇醒。
他瞬間出了一身冷汗,立即完成了接收,然后立刻和各路情報販子聯系,尋找合適的打劫目標。不趕緊開張,他這支星盜團就要破產了!
說實話,在接手紅胡子之前,西諾萬萬沒想到幾千老弱病殘的人員居然會這么花錢!
焦頭爛額之際,西諾忽然想到了光年,好像自己在光年里工作的那段時間根本就沒有薪水和補貼,僅僅是管飯而已。
光年就只管飯?!
西諾腦海中如有一道閃電劈過,行動快于思考,立刻接通了一個預設的私人頻道,說:“小雅嗎?我這有8000,不,9000萬資金,你給我都買成光年的股票!對,全部,不管價格!”
處理完這件事,西諾才覺得稍許有了一丁點的安全感。
“喂,小西諾,我們……”
紅胡子的話沒說完,西諾就道了聲“再見!”
紅胡子頓時愣住了,本想著交接完成至少喝一杯慶祝一下,沒想到西諾連跟她多說一句話的興趣都沒有。這還是當初那個死皮賴臉想要跟她喝酒的浪蕩公子嗎?
西諾倒不是沒有領會紅胡子的意圖,只不過他剩下的錢只夠維持一個月,星盜又不是神,可以想搶誰就搶誰,真正情況是就紅胡子這規模連小都談不上,只能說是迷你星盜,能搶的寥寥無幾,必須找那種軟柿子中的軟柿子才行。這種目標可沒幾個,說不定一兩個月都找不到下手的目標。
當吃飯都成問題時,西諾完全沒有泡妞的心情。
最終紅胡子坐著她的船獨自遠去,西諾則一分一秒都不肯浪費,匯總了各方情報,著手搜尋打劫目標。情報販子提供的目標要么實在太硬,比如3艘運輸船、6艘護航艦這種,西諾要是撞上去還不一定是誰打劫誰呢;要么一看就是陷阱,要么就是打劫了會引發嚴重后果的,比如說星際客輪。
挑來挑去,西諾忽然眼前一亮,一艘沒有絲毫標識的星艦躍入他的視野。
這艘星艦在0.6光年以外,正沿著一條早已廢棄的航路緩慢前行。它看著像是上個世紀的產品,線條硬朗但式樣老舊,風格與時代格格不入,彰顯個性的同時其實也把落后二字貼在了臉上。一看到它,喜好收藏的西諾就有所判斷,就那大鋼板、大引擎,少說也是200年前的古董了。
西諾憑著豐富的經驗和敏銳的直覺判定,這種老舊星艦必有古怪,搶一下說不定會有驚喜。
西諾行動力十分彪悍,速度遠遠超過思考,即刻擬定了動手的地點,率領三艘戰斗星艦開始空間跳躍,準備攔截。
無盡深空,一艘老舊星艦徐徐航行著。在它前方突然躍出三艘星艦,它們一擺脫空間的震蕩,立刻就鎖定了這艘老舊星艦。
老星艦的指揮室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顯示星圖的中控臺上。星圖中,三艘突然出現的星艦都亮出星盜標識,不斷發出信號:“我們是著名星盜紅胡子!現在命令你們立刻停船,關閉引擎,放棄抵抗,交出所有武器!只要投降,我們可以給保證你們的人身安全和維持生存的必要物資!重復一遍,我們是著名星盜紅胡子……”
一個近2米的大漢回身,對坐在船長位的老人說:“老大,著名星盜誒!”
老人轉動著指間粗大的雪茄,啞然失笑,道:“虎口拔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