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兮端坐不動，等到周石磊靠得足夠近，才突然伸手抓向針筒。盡管已十分虛弱，但這一抓仍是出手如電。然而她動作一大，身上束縛的力場就呈幾何級數增強。林兮的指尖已經碰到了針筒，可也到此為止，束縛力場已經強到讓她喘不過氣來，動都不能動一下。

周石磊卻不受力場影響，他得意地一笑，將針筒刺入林兮上臂，藥液就自動推送。注射完畢，周石磊將針筒直接扔到旁邊的垃圾箱，被高溫火焰銷毀。

“你給我打的什么？”林兮問。

周石磊獰笑，說：“逆轉基因優化的藥！”

林兮也不驚慌，淡道：“這個責任，你負不起，你后面的人也負不起。”

“你放心，不會留下痕跡的。這只是第一針，后面還有很多針。等全部打完，你的基因就會慢慢退化，這個過程很漫長，會長到幾年。而在這個過程中，什么都查不出來。所以就算你從這里走出去，你也會慢慢變得跟我一樣。再見了，未來的女元帥。”

說罷，周石磊放聲大笑，然后身體微微前傾，靠近林兮，說：“真可惜，再也看不到你這種能夠讓人為所欲為的樣子了。要不是我的孩子們還活著，我真想劃破你身上每一個好看的地方。那么，再見了，林兮元帥。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有人這么稱呼你。等到你基因全面退化的那天，或許你就會明白，你們這些大家族就是整個社會的毒瘤！”

他停了一下，稍微平復一下呼吸，才說：“或許你覺得我瘋了，也許你還覺得我很蠢。可是必須要有人出來做點什么。沒有其它的力量，大家族只會越變越大，變得不可控制，所有的機會所有的資源都會成為你們的囊中之物，最終你們會變成一個個國中之國。想要依靠社會自發的力量去限制你們嗎，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只有靠政府的力量才能控制住你們，削弱你們，分拆你們，讓你們不至于變成怪物。可惜，今后這不是我的工作了，但是一定會有其他人站出來，來代替我！”

最后，周石磊道：“我的這一生已經一無所有了，但我不后悔。你們所制造的不公，最終會埋葬你們自己。”

說罷，周石磊向林兮深深行了一禮，轉身離開。

走出光幕，周石磊就看到徐巖正站在自己面前。徐巖面無表情地看著他，說：“很精彩的演講。”

雖然明明覺得自己沒什么好怕的，可是周石磊依然有些局促不安，那是徐巖長年累月的積威。他有些局促地說：“我只是，比較討厭她那種人。”

“除開立場不同，林兮沒什么可討厭的，相反，很值得尊重。”徐巖有些出人意料，她略顯淡色的眼睛盯著周石磊，慢慢地說：“我才是你討厭的那種人。”

周石磊額頭開始滲出汗珠。

徐巖收回目光，說：“你走吧，忘掉今天的一切，管好自己的嘴。否則的話，你會懷念還能有一份閑職的。”

周石磊不敢多說什么，匆匆而去。

年輕女人如幽靈般在徐巖身邊出現，輕聲說：“要銷毀他嗎？”

徐巖沉默片刻，才搖了搖頭，說：“他已經沒有價值了，也不會引人注意。就這樣吧。”

“我們現在做的事很危險，一旦泄漏出去，誰都承擔不起。”

徐巖沉思片刻，說：“我們現在確實需要時間。也許給對手一個嚴厲的警告能給我們贏回時間，這個人你有把握拿下嗎？”

在徐巖的個人終端上出現了一張照片。

年輕女人看了一眼，說：“沒聽說過，有他戰斗的資料嗎？”

徐巖又發過去一堆資料。年輕女人看了一會，閉上眼睛，片刻后說：“他死定了。”

徐巖終于下定了決心，說：“去吧。要小心，他身邊有幾個小家伙也有點本事，最關鍵的是還不能傷了他們。”

“我明白。”年輕女人消失在陰影中。

徐巖叫過來一個心腹手下，說：“每天一針必須按時，不能有任何錯誤。12針后換成噴劑，明白了嗎？”

“您放心，不會留下任何紀錄。”

周石磊一路走著，先后穿過三道門禁。每過一道門禁，他都會先深呼吸，整理儀容，然后大步通過，儀式感十足。他知道，出了這些門禁后，就再也沒資格回來了。

接下來是辦理各種交接手續，周石磊名下的權限一項項被移除，最終只剩下在最低保密區域活動的權限。在安全局，最低保密區域其實就是公共區域，誰都能來逛上一圈。而這棟不起眼的灰樓中，有90的區域是他不能進入的。

交接手續辦得十分順利，大部分人都是經典的撲克臉，公事公辦，讓周石磊的心好受了一些。

所有手續辦好后，一名文員帶著他走到一樓的辦公區。這是一個半開放的大開間，主要負責研究公開情報以及應用媒體和其它機構等。周石磊被帶到角落的一個工位。他有些難以置信，又確認了一遍：“這是我的位置？”

“是的，就是這里。”文員非常肯定。

“但我的級別不是和以前一樣嗎？”周石磊爭辯道。

這時旁邊傳來一個聲音：“你的級別是和以前一樣，但是在我的部門，只有我和另外兩位副局長才有單獨的辦公室。”

周石磊抬頭一看，見是一個溫和的中年男人，正是新部門行政事務局的局長。他勉強微笑，打了個招呼：“呂局長好。您……”

中年男人說：“我馬上還有個會，明天再說吧。”說罷，他就匆匆走了。

文員一臉同情地看了周石磊一眼，聳了聳肩，將手上的材料放在辦公桌上，小聲說：“恭喜你，第一天就把呂局長得罪了。”

周石磊一怔，不明所以。

文員嘆了口氣，依次伸出三根手指：“一，局長覺得這個工位是照顧你，但你卻不領情；二，局長一直非常討厭你們這些內勤和外勤部門的人；三，局長記憶力非常好。”

文員最后說：“好好想想，在過去有沒有正面頂撞過局長？應該不少。”

周石磊怔了一怔，但此刻一切都無所謂了，頂頭上司愛討厭就讓他討厭去吧，反正自己也不可能再晉升了。他忽然想，所謂無欲則剛，難道就是用在這里的？

他放好東西，就離開了灰樓。走出院門時，他意外地看到了仍然燦爛的陽光。這時他才想起，好像過去十幾年中，自己這還是第一次正點下班。

周石磊自嘲地一笑，走向自己的飛車，剛在車里坐好，一根槍管就頂在了后腦：“往前開，去我指定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