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上官婉兒和太平兩人相對而坐,彼此笑吟吟的說著話,氣氛看上去十分的融洽。
可是仔細看還是能發現,上官婉兒笑意融融的表面下,隱藏著一顆十分焦灼的心,太平何許人也,豈能看不穿她的心思,當即道:“婉兒,你就別憋著了,說罷,究竟什么事兒?我告訴你,你我現在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你可別隱瞞我!”
上官婉兒道:“我豈敢隱瞞您?殿下,今天我就是給您通風報信來了!駙馬的事兒捂不住了,最近朝廷上收到的折子越來越多,陛下已經知曉了,昨日她專門找個問過這事兒呢!”
太平公主臉上的笑容慢慢的斂去,上官婉兒看得有些不落忍,道:“公主殿下,事已至此,您還是早做準備,武氏子弟中也不乏有優秀的良才,你倘若能擇……”
“在本宮眼中,武氏子弟中就沒有良才!”太平公主道,她眉頭一挑,斜眼看向上官婉兒道:“我寧愿選岳四郎為我的駙馬,也不愿意選了武氏子弟……”
“啊……”上官婉兒驚呼出聲,她瞪大了眼睛,張開了嘴,真是驚呆了。太平公主真是口不擇言,實在是大膽,太大膽了呀!
太平公主卻我行我素的道:“本宮實話實說而已,岳四郎這小子吃虧就在出身太差,如若不然,本宮還真要了他!本宮真看上了他,就算是母后也拗不過我!”
上官婉兒嚇得花容失色道:“千萬別,公主殿下,您倘若真這般胡鬧,那就害人害己了!您固然要和陛下交惡,恐怕那岳四郎回頭也免不了被陛下嫉恨,只怕……只怕也不得好活!”
太平公主瞇眼盯著上官婉兒,嘻嘻一笑道:“怎么了?你舍不得岳四郎么?這么緊張激動?”
“我?”上官婉兒用手指了指自己,滿臉通紅的道:“公主殿下您胡說什么呢?婉兒何等身份,豈能看上岳四郎?”
太平撫掌笑道:“我倒覺得你們很般配,你和他都出身于掖幽庭中,而且你才高八斗,那岳四郎……哈哈,本宮這輩子認識的人夠多了,可是能合脾胃的鳳毛麟角,岳四郎是最合本宮脾性的人。
婉兒,倘若哪一天母后要賜婚給你,我一定把岳四郎讓給你!”
上官婉兒窘迫無比,忙擺手道:“公主真是越說越離譜了,婉兒……婉兒……”她一連說兩個婉兒,后面的話卻說不出來了,只覺得滿臉發燙,又羞又惱。尤其是惱,她心想岳四郎是個什么人物?不過就是善長蹴鞠而已,公主殿下喜歡的人大抵都是這般沒正形,看上去就歪門邪道的那種,真正正途之人絕難入其法眼。
可是她上官婉兒可不是那樣的脾性呢,她上官婉兒心中的如意郎君,那首先得玉樹臨風,而后得才高八度,岳四郎無論哪一方面都契合不了。
太平公主大笑,笑得彎了腰,道:“婉兒啊,婉兒,你也有今天么?我看你分明對岳四郎有意了,要不然怎么臉這么紅呢!回頭我告訴母后,就說讓我嫁人可以,你也要一起嫁。
我嫁給武氏子弟,你就嫁給岳四郎,你我一起大婚,哈哈……”
上官婉兒驚呆了,嚇得渾身發抖,這話倘若是其他人說的,她定然不會在意。可是太平公主是個什么主兒她太清楚了,這女人那是說干就干,什么事兒都敢干的主兒啊!
太平倘若真這么干,上官婉兒已經不敢想象后果了……
太平瞧著上官婉兒都要哭出來了,她嘻嘻一笑道:“好了,好了,婉兒,本宮不戲弄你了,這都是沒有的事兒呢!岳四郎是本宮瞧上的人,豈能輕易的拱手送給你?你就算想本宮也不愿意呢!”
太平公主這般說,說得理直氣壯,上官婉兒松一口氣的同時又一肚子狐疑,她隱隱聽到某種小道消息,大抵是說公主殿下和岳四郎之間關系匪淺,兩人極有可能有染呢!
本來上官婉兒對此嗤之以鼻,覺得不太可能,因為在她看來岳四郎著實配不上太平公主,太平公主能看上岳峰哪一點呢?
可是今天太平公主親口說出這番話,似乎又印證了這個傳言,一時上官婉兒對岳峰愈發看低了,難怪說岳峰這么被維護,敢情背后還有這般原委!莫非連陛下也知道此事?要不然為什么陛下也如此維護他呢!
“婉兒,你腦子里別胡思亂想了,你想的那些都是歪的!岳四郎啊,和你一樣,出身卑微,可是骨子里的性子卻高傲得很!本宮屢屢讓他犯錯,他就是不上鉤,真是氣煞人了!哼,本宮將來有機會報復他的,一定有機會!”太平公主道。
上官婉兒連忙收斂心思,不敢再胡思亂想,當即她道:“殿下,今天我能說的也就這么多了,殿下您還是早早部署安排,我相信陛下也不會那么不近人情,一定會幫你找到一位如意郎君的!”
太平公主道:“嗯,你說這番話看來要走了,行,你差事在身,身不由己本宮就不送你了!”
太平目送上官婉兒的人影消失,她臉上的笑容漸漸的斂去,她的神色變得無比的陰沉,低著頭,一會兒功夫眼淚都出來了。
可是,她并沒有向往常一樣肆意的發泄,或者是把丫鬟仆從叫過來大罵一頓,而是慢慢的變得冷靜,最后擦干了眼淚,整個人恢復了正常。
她早就蛻變成長了,在無比的絕望中,她知道了哭和鬧那都是弱者的行徑,她太平要想活得有自己的尊嚴,需要靠自己的努力去爭取,需要不斷的去攫取到屬于自己的權利。
“殿下,您現在方便么?”姚鈞彎著腰,小心翼翼的湊過來道。
太平道:“怎么了?千金那邊來了人?”
姚鈞道:“千金公主親自來了!”
太平“啊……”一聲,立刻站起身來,道:“快有請!”太平公主在大廳宴客,千金公主在兩名丫鬟的攙扶下款款走進來,瞧這個年近七旬的女人,穿著一身艷麗的宮裝,臉上涂著粉,腮紅胭脂妝容很濃,一眼看上去就像那惡鬼一般,真是難看得很。
太平公主強忍著不適正要說話,千金公主卻跨步走進來,規規矩矩的向太平行禮,道:“太平妹妹,已然有些日子沒瞧著您了,您今日瞧上去愈發年輕漂亮了!放眼咱們神都,要說漂亮妹妹稱第二,絕對無人敢稱第一呀!”
千金公主年紀大了,可是依舊伶牙俐齒,談吐不俗,本來她是比太平大三輩的人,可是現在她卻親切的叫太平為妹妹,那番親昵勁兒,著實讓人作嘔。
倘若這一次太平不是有求于人,她定然已經下令把這老女人給轟出去了,可是……哎……
“太平妹妹,您最近煩惱很多,恰好本宮最擅長替人驅散煩惱!妹妹放心,千金一定不讓你失望!”千金公主道。
天平點頭道:“千金啊,你既然知道本宮的事兒,本宮就不多說了!母后的脾性您知道,她就是那般剛硬,本宮無論如何也拗不過她呢!”
千金公主咯咯一笑,道:“陛下乃巾幗勝須彌,是我等女子中最為出類拔萃之陛下。如何伺候好陛下,這本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太平妹妹您一定要在這方面多下功夫啊!
陛下日理萬機,事務繁忙,怎么能讓陛下舒心,這中間也有訣竅呢!”
太平公主道:“千金,這真是本宮請你的原委,千金您拜陛下為義母,陛下的性情您最吃得透,本宮這么跟你說罷,倘若這件事你能辦好,回頭本宮一定給你天大的好處,本宮說到做到,絕對不食言!”
“哎呦,妹妹您這么說就見外了,妹妹的事兒那就是千金的事兒,妹妹放心,千金已經有了主意了!”千金公主頓了頓,忽然湊到太平耳邊道:
“薛師已經不堪用了,陛下心中煩悶得緊,這不,千金一直都在醞釀如何替陛下排憂解難,恰好,天遂人愿,最近千金得了一妙人兒。此人只是雙十之齡,千金可以保證,倘若陛下能見到此子,必然會歡心愉悅!
陛下心情愉悅寬心了,天大的事兒到她老人家的嘴里又算是什么事兒呢?完全就不算是事兒呢!”
千金說完哈哈大笑,她這一笑露出那一張黑嘴,嘴里的牙都要掉光了,竟然還那般放浪,太平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
千金的意思她聽明白了,說句心里話對此她很抵觸,很反感,甚至她對薛懷義都非常的反感!
可是千金公主話說得如此篤定,太平又不能不去思考時機利益。眼下對她來說,要真正想掌握到權力,她別無其他的辦法,只能緊緊的跟隨武則天。
武則天能夠給她很多,她想得到的一切武則天都能給,所以,對太平來說,她能怎么選擇?
一瞬間,她忽然覺得自己和母親的距離一下拉遠了,無比的遙遠,她的心情瞬間沉落下去,整個人都陷入到了低潮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