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馬寺位于神都洛陽的東邊,寺廟坐北朝南,布局規整,風格古樸,這里常年香火鼎盛,其繁華比之洛陽洛水河畔崇仁坊竟也不遑多讓。
今日初一,白馬寺更是人山人海,絡繹不絕的香客從四面八方洶涌而來。白馬寺外面有個巨大的廣場,今日廣場之上熱鬧非凡,賣胡餅,賣糖葫蘆,賣馎饦,賣油紙傘,賣香燭,各種商販,應有盡有,就連乞者也比平日要多幾成。
人群中忽然一陣喧嘩,聽有人喊道:“打起來了,真打起來了!”
擁擠的人群迅速往四面退開,原來廣場上一個乞兒和一名和尚兩人竟然打成了一團。
看這乞兒,年齡約莫二十出頭,一身邋遢,那滿是污濁的臉上戾氣逼人,異常兇狠,他每一次出手,都十分的狠辣。
再看這和尚呢?這和尚的身手似乎要高得多,但是他處處都忍讓,任由這乞兒撒潑進攻,他只是防守退讓,絲毫不動怒氣。
“怎么回事啊?這邊是怎么回事?怎么和尚還打架了?”人群中有人嚷嚷。
“才不是呢!這位大師慈悲,給乞兒施舍饅頭,沒想到這個瘋乞丐不僅不領情,反而扭著大師要打人,真是不可理喻!”
“是啊,是啊,大師慈悲為懷,可這乞兒著實壞得很,處處都出陰招,下狠手,如果大師不是讓著他,憑大師的修為,他早就被打成殘廢了!”
圍觀的人群議論紛紛,此時邋遢乞兒明顯已經黔驢技窮了,他左右雙手都被和尚抓住動彈不得,他想要抬腿,卻被和尚用腳踩著腳背,腿根本抬不起來。
邋遢乞兒目眥俱裂,雙眼瞪得似要從眼眶中鼓出來:“狗日的,誰讓你他娘假慈悲?我呸!”
這乞兒被控制住了手腳,兇焰尤不退,竟然沖著和尚吐了一口濃唾沫!
周圍的人紛紛扭頭不忍直視,感覺惡心,大家對這乞兒更是厭惡,和尚卻面無表情,邋遢乞兒又是“呸!呸!呸!”,一直將嘴里的唾沫吐干凈了尤還不罷休。
圍觀的吃瓜眾著實看不下去了,有人喊道:“打死這乞兒,大師慈悲為懷不出手,我們幫大師打!”
“哄!”人群一哄而上,和尚連忙松開乞兒的手和腳,將乞兒護住,可是群情激昂的吃瓜眾已經完全失去控制,哪里還管和尚護不護?
好家伙,乞兒被一通爆錘,和尚也跟著吃了虧,直到有人大喊:“快別打了,要死人了,要打死人了呀!”
吃瓜眾一聽要死人了,這才紛紛住手,然后一哄而散,跑得無影無蹤,乞兒被打得遍體鱗傷,卻依舊掙扎著爬了起來,一瘸一拐的逃離了廣場,逃到了白馬寺周圍的一處僻靜巷子中。
巷子里乞兒委頓到了地上,用手蒙著臉,嚎頭大哭,邊哭邊自言自語:“岳兄弟啊,你究竟還能不能來洛陽,你倘若再不來,我就扛不住了!”
他這一哭,越哭越傷心,最后竟然嚎頭大哭起來,他哭得最傷心之時,冷不丁身后傳來一個聲音:“你小子躲在這白馬寺,誰能找得到你?我只差把洛陽翻了一遍不見你的蹤影,你還能怪我沒找你么?”
“啊……”乞兒忽然止住了哭聲,不知哪里來的力氣爬起來往身后看,看到巷子口站著的那個人,不就是他一直等的人又是誰?
“岳兄弟!”
乞兒自然便是朱恩,找他的人自然便是岳峰,他看見了岳峰,激動得無語倫次,眼淚又嘩啦啦更是一塌糊涂了。
他手足并用爬到了岳峰面前,一把抓住岳峰的手,道:“岳兄,你可來了,我的遭遇一言難盡啊!但是那個害我們的人我已經找到了,他就在白馬寺,這家伙剃了光頭,當了和尚!”
“嗯?”岳峰眉頭一挑,道:“你說誰?誰當了和尚?你說的強子么?”
“不是他還能是誰?這狗日的,我那天進洛陽就看到了他,就一直追了過來!我說他害慘了我們兄弟,這家伙還不承認,天天給我一些小恩小惠,想著讓我放過他呢,當我他娘的是傻子呢!”朱恩道,他滿眼通紅,咬牙切齒。
岳峰微微皺眉正要說話,忽然感覺后面有人影,他連忙側身,看到后面一個僧袍人影一晃而逝,岳峰脫口道:“是強子么?”
岳峰一個健步出了巷子,巷子外面貼著墻根立著一條漢子,看這漢子,雖然剃了光頭,依舊是高鼻梁,大身形活像個番僧,不是強子又是誰?
朱恩像猴子一樣跳過來,沖著強子咬牙切齒的怒聲道:“岳兄弟,就是他,就是這小子,你在這里鬼鬼祟祟干什么?是不是還想害我們?”
強子神色一變數變,岳峰瞪了朱恩一眼,道:“你懂個屁!你真以為強子能殺得了武攸敏么?他就算想殺,只怕也無能為力吧?”
朱恩道:“那是誰干的?還真是狄青天狄仁杰大人干的么?這話騙騙三歲小兒還可以,能騙得了我們么?”
岳峰長長的吐了一口氣,道:“強子,你這是怎么回事?怎么還剃頭當和尚了?”
強子嘴角扯了扯,卻沒有說什么,神色很是復雜黯然。
岳峰見此情形,道:“得了,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你們倆都跟我走,先給朱恩拾掇利索一些,而后我們再說事兒……”
岳峰將馬車招呼過來,讓強子和朱恩上了馬車,三人直奔洛陽……
經過了一番洗漱打扮,朱恩總算恢復了幾分神采,這家伙今天有些興奮,這里看看,那里摸摸,嘖嘖的道:“哎呀呀,還是岳兄厲害,剛剛到洛陽便置辦了這么好的宅子,讓人羨慕得緊呢!”
他一眼看到了坐在榻上了強子,白眼一翻道:“你瞧什么瞧?待會兒你交代不清楚,我和岳兄一起來收拾你!”
岳峰從外面走進來,道:“剛才那么大兩碗馎饦也堵不住你的嘴么!好了,你們兩人分頭說說你們情況吧,朱恩先說……”
朱恩洗嗽干凈,又吃得舒坦,關鍵是終于和岳峰見了面,心情不錯,當即便把和岳峰分開之后,他如何一個人翻山逃到了洛陽,又如何在洛陽偷偷散布謠言的經過說了出來。
當然,他說這番話的過程中,難眠要摻雜一些夸夸其談,把本來很平庸普通的事情說得扣人心弦,如同那說書先生似的,越說越眉飛色舞……